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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尽在无名()
林玉凤打定主意, 便向着姑母提出行酒令,田夫人觉得有趣便应允了,倒是杜雁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她是寨主出身,哪里会什么酒令。
丽娘垂眸想着,林玉凤明知道她们之中许多人读书不多, 弄什么行酒令,不是分明的埋汰人吗?不过她也不怕, 即便她对不出来, 其他人恐怕也未必能对的出来。
这一次, 因着大家喝的都是桃花酒,林玉凤就主持行“飞花令”, 每人接令,说出的诗词对子不能多于七个字,可以咏诵也可以自己作,每句里必须含一个“花”字, 每个人按照顺序来, 第几位接令,“花”字便要出现在第几个字。七字完再巡回一轮。
要说这飞花令, 肚子里没点墨水的人还真对不出来。
令下之后,第一位夫人是个饱读诗书的, 咏了一句:“花落花飞花满天”, 第二个接了一句:“桃花潭水深千尺”,第三个便是杜雁,杜雁接不出,懊恼道:“我自罚一杯!”说罢,举起桌面上的酒一饮而尽。
林玉凤看好戏一般, 目光灼灼看向丽娘,戏谑道:“任大将军横扫沙场,他的夫人接不出情有可原。丽娘你可是崔军师家的,军师文才了得,你要是接不出,可不是叫人笑话?”
丽娘心里冷哼一声,这话,分明是要让她丢脸。
丽娘微微沉吟,蹙眉细细想着。
林玉凤冷笑一声:“想不出就别想了吧,崔军师那边文采,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自罚一杯,也就罢了!”
丽娘白了她一眼,轻声道:“谁说我对不出?我倒是要试试看。”
她是第四个,便要对出第四个字带着“花”的诗句,她眼皮向下微微一瞟,琅琅念出几个字:“竹外桃花三两枝”。
这几个字落下,虽然平平无奇的,但是从她的嘴里念出来,着实叫众人大吃了一惊。原先众人以为她是山沟里来的小寡妇,并不会念书,如今这么一看,倒是小瞧她了。
立在亭边看风景的少年听到这诗句,诧异的回头瞥了她一眼,这一瞥,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原来,哪里是她做的出什么诗句,是那五岁的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了她娘的身边,蹲在她娘
脚边,用手蘸了水在板凳上写字,他娘斜着眼睛瞥到念出来的。
只是有桌布阻隔,那小家伙贼机灵行事隐秘,这才没叫人发觉,他站在一边却看的清楚。倒是难为她还认得几个字能把那几个字清楚的念出来。
林玉凤本想让她丢脸,这下居然给她对上了,不由得懊恼的脸上微红,只得咬着牙道:“下一位夫人请对。”
下一位夫人要对的是第五个字是“花”的,那夫人却也是个不读书的,结结巴巴半天,没挤出点东西,最后来了一句:“家里有钱花不完。”
众人:……
田夫人忍不住拍桌大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笑,笑的那位夫人脸上涨得通红,恨不得将脑袋垂到桌子下面去。
游戏进行了一轮,田夫人笑道:“这行花令,有趣自是有趣,却也太难为各位夫人了,咱们还行玩射覆吧!”
一句话落下,众夫人都赞成。丽娘也长长松了一口气,这场行酒令上,的确有人丢脸,不过不是她就行了。
她低头看着趴在凳子上的小家伙,不由得对他竖起了拇指。
若不是因为睿儿,她现在也认不得几个字。因着睿儿每日要写大字,她得帮忙看,有时候又听他念书,忍不住去瞅一眼,久了,她认得的字比以前多了许多。若不是这样,今日连这几个字她都未必能念出来呢。
这么一想,她倒是有些惭愧,以后可得多学点诗词,不能丢崔嘉的脸。
丽娘陪着田夫人等几位夫人一起玩射覆,睿儿同小伙伴们在四周玩耍,丫鬟嬷嬷跟着照顾着。
玩完一轮射覆,却是她赢的最多输的最少,她心情爽快,转头向看看睿儿在哪里。
转头一看,远远瞧着园中碧水沟渠上一道弯弯小木桥,睿儿正往在桥上走,似乎往下看鱼儿,掩映在一片翠绿的树丛中。冷不丁,她瞅见一袭紫色锦纱裙向着小桥走过去。
丽娘蓦地一惊,立即起身。
林玉凤看到那身着蓝衫的孩童趴在桥上,不由得唇角微弯。她左右看看,并没有人,其他人隔得远。这孩子也不怎的一个跑到这里,丫鬟嬷嬷不晓得被他甩到哪里去了。
这小桥被浓密的树木掩映,在这里谁都看不到,就是她做些什么,恐怕也
未必有人会知道。
一个孩子,因为贪看小鱼儿落到水里,难道不是常事吗?
孩子看的入神,并没有察觉别人的到来。
林玉凤蹑手蹑脚的上了桥,到了他的身后,抬起手轻轻正要轻轻的按在他的后肩,冷不丁的,一个人箭步过来,蓦地扯开她,“啪”的一个耳光狠狠打在了她的脸上。
林玉凤震惊的望着眼前的女子,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你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打我!”
丽娘懊恼地将睿儿护在身后,磨着牙怒道:“睿儿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竟如此害他?!上一次,你害的他满手是血,这一次,你还想害他的性命吗?”
睿儿这会儿才害怕起来,紧紧的攥着他娘的手,气愤愤的瞪向林玉凤。
“我没有!”林玉凤气的满脸通红,雪白的脸上印出了五根手指,她怒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推他了?他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你分明是没有将夫人、将田府放在眼里!你这个村土泼妇,我要跟姑母告你的状!以后,你一辈子都甭想踏进田府一步!”
两个人的吵闹声引得众人围观,田夫人扶着丫鬟的手亲自过来了。
林玉凤一见姑母过来,立即换了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拉着姑母的袖子道:“姑母,你瞧瞧,这都是叫这女人打的!她打我,打的可是你的脸啊!”
田夫人一瞧,见她脸上的确有个印子,不由得吃了一惊,再看丽娘护着睿儿,脸上亦是愤怒,顿时疑惑极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蹙眉道,“丽娘,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今儿这是怎么了?”
丽娘见田夫人过来,便将方才看到的说了一遍,林玉凤立即解释:“我哪有你想的那般心思?我看见他在看鱼便过来哄哄他。”她指着丽娘骂道:“你自己蛇蝎心肠也就罢了,想着别人都是蛇蝎心肠呢!无缘无故的冤枉人,我瞧着,以后这田府你这小寡妇就不必来了!”
“住嘴!”田夫人冷眼呵斥林玉凤,“丽娘绝不是那样的人,纵然是误会,你也不应当这样说她。”
“表姐,”一个清朗的少年人声音响起,只见红衣少年走了出来,“我方才就在那桥边的大树上歇息,你蹑手蹑脚的走
近那孩子,在他背后伸出手去,这样的行径,但凡是个母亲见到都会误会,你说是不是?”
丽娘转头一看,说话的正是田湛,她倒是没想到田湛居然在附近,也没想到他会站出来替她说一句话。
田夫人听了心头一惊,目光沉沉的看向林玉凤,又看看睿儿,毕竟睿儿现在没有受到伤害,但是林玉凤到底想没想做那件事,又有谁知道?
湛儿这孩子虽然平日里纨绔浪荡一些,但是从不说谎。要真是这样,她可得好好思量思量了。
林玉凤眼见着姑母脸色低沉,心中惊骇,怕是她信了田湛的话,叫冤道:“我真是好心做了驴肝肺!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我林玉凤是女儿中的男子汉,怎会做那样的勾当!姑母,你一定要信我啊!”
田夫人招招手,睿儿走了过来,她低头抚了抚睿儿的头顶,笑了笑:“幸好你没事。”
她抬头淡漠的看向林玉凤道:“这几年你帮着我处理家事,也算是辛苦你了。如今,你年纪也长了,倒也不好叫你在府里忙来忙去,这次起,以后聚会你也不必操劳了,好生的在家修养吧,这里自然有合格的掌事。”
林玉凤的风流韵事她并不是没有耳闻,只是因为她素来孝顺又是个寡妇,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没想到今日竟做出这样的事,结合上次她害的睿儿流血的事情,她心中亦是对她升起疑窦。
大家之中争权夺利的事情不在少数,但睿儿还是这么小一个孩子,便给她盯上,这是她不能容忍的。
林玉凤大惊失色,失声抓住田夫人的袖子:“姑母,你居然信外人不信我……”
她这一个“外人”是将丽娘和田湛都算了进去,田夫人不由得冷笑,她淡淡瞥了林玉凤一眼:“什么外人?湛儿是我儿子。丽娘既然是睿儿的母亲,同我干女儿没有差别。难道你是觉得我老糊涂了,亲疏都分不清楚了吗?”
林玉凤心头一凉,攥着她袖子的十指缓缓松开,终于垂下了双臂。她万万没有想到,爱屋及乌,因为疼爱睿儿,竟连丽娘在她心里都这么重要了。
田湛在一旁看着丫鬟吩咐道:“没瞧见吗?你们玉凤夫人累了,还不
快些扶回府去?”
丫鬟一听赶紧去扶,林玉凤这次是真的恼了,甩开了丫鬟的手,哼了一声,径直向外走去。
丽娘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倒也没想到田夫人这么干脆,如此信任她,将林玉凤直接斥了出去。
“多谢夫人。”她诚恳的行礼道谢。
田夫人淡笑:“我这把年纪,看过的人无数,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说这些扫兴的事儿了,回去再吃点东西去,别饿着肚子回家。”
丽娘轻笑点头。
前头田夫人牵着睿儿,丽娘跟在后头,田湛走在她的侧边。
她瞥了少年一眼,道:“多谢二公子替我说话。”
田湛勾唇一笑:“我不是替你说话,我只是在陈述我看到的。对了,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件事。”说罢,快步向前跟上了前面的人。
丽娘疑惑挠头,这个人,到底想干嘛。不过不管想干嘛,她知道二公子不坏。今日林玉凤被撵出田府,真是大大的出了一口恶气。
平州城里,大军刚至,夜色渐浓。
这里群山环绕,湿气极重,虫蚁众多。许多士兵一来,便水土不服上吐下泻。
军帐之中,清俊男子披着青色的外衣正在灯前看地图,这时有人敲门,门口守卫道:“任将军来访。”
“请进。”崔嘉抬头,便看到任绍走了进来。
他急切问:“如何了?”
崔嘉淡笑:“你先坐。”
大军未至之前,他已经书信到了陈州的朋友,让身在陈州的朋友四处放出消息,传出徐陵战死的真相。
这件事自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是略猜一猜,不难猜出因缘。
许多事都是无风不起浪,只要风声传出去,自然会有浪花迭起。
此时,任绍问的正是这件事。
“有回音了。”崔嘉脸上浮起一丝笑容,从书册中抽出了一封信函,交给了任绍。
这封信,正是他的朋友回复给他的。
自打传出徐陵是被陆战害死的消息之后,川西内部人心浮动,之前徐陵的死忠部将已经对陆战提出了几次挑衅。而川东本身就不是陆战属地,川东官民更是对陆战屠城的事情义愤难平。消息一传出,川东便有小部城池的军官纷纷带头起义了。
任绍一看心中内容不由
得大喜:“我看,川西川东都已经乱了,陆战那厮本就不是一个得人心的,现在是不是到了最好的出击时机?”
崔嘉摇头,“不,还不是时机。”
任绍是个急性子,叫道:“现在不是时候,还等啥时候?说不定他们又推出一个新头头呢。”
崔嘉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现在是初乱,但一旦遇到危机,人心会再次集结。咱们按兵不动再等等,当他们松懈之时,人心才是分崩离析之日!”
任绍一听,双眼一亮:“你说的有理诶!”
崔嘉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在桌面上,狡黠道:“这个时候,我们或许,还能在他们内部再搅一搅,搅混这滩水。”
任绍一听,兴奋道:“你这叫什么,三十六计里的,浑水摸鱼!”
崔嘉赞道:“你倒是长进了。”
任绍挠头,嘿嘿一笑,却好奇的问:“你还要怎么搅和?”
“派人刺杀陆战手下的第一将军沈舟,他是徐陵的死忠。若是他被刺杀,一定以为陆战要杀他,沈舟必反,自此,川西必定成两派,鹤蚌相争,我们便可以渔翁得利。”
任绍惊叹:“军师妙计!如此,我这就去安排!”
他急不可耐的要去安排,却听到身后人轻咳两声,不由得虎躯一震,回头惊诧看他:“你没事吧?你该不会染了这里的瘴气吧?”
崔嘉喝了一口温水,摇头:“不是瘴气,无妨的,我还没那般弱不禁风。你自去吧!”
任绍又看了他几眼,这才不放心的走了。
烛光摇曳,淡黄的光影下,他握拳在唇前,又轻咳了几声,重新打开了地图,慢慢看了起来。
蓦地想起了丽娘,想起了临走之前她抱着他恋恋不舍的样子,这个时候她应当睡了吧?想起她,淡粉的嘴角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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