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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在想什么?”康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徽之才猛地回过神来,原来自己想的太入神,竟然忘记了皇帝还在呢。她掩饰的一笑:“我可真是老了,越发的精神不济。今天中午那个梦害的我也没休息好。这会精神就短了。皇上有什么事情?”徽之叫人带着弘昫和胤祎出去。徽之心里打算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康熙伸手摸摸徽之的额头:“一定是宫室太久没人居住,内务府的官员办事如此不尽心。今天你到朕那边去,叫内务府的官员来重新打扫宫殿。对了请萨满来跳神,驱赶邪气。皇后的寝殿怎么能这样敷衍?!”皇帝发话,叫内务府来重新打扫。康熙认为是徽之的寝宫长时间没人住,有了邪气伤害了徽之的身体。
徽之哪有心情去康熙那边,她苦心经营的眼线就要暴露了,没准十四都开始收拾她埋下的钉子了。哪还有心情和康熙过去说话!徽之忙着找借口推托:“臣妾多谢皇上关心。今天的事情赖不着内务府,我不过是想起来小时候的事情。掉进水里怪害怕的,我额娘说我当时都要不行了,那些大夫们都说救不过来了。还是请了个高僧,请一尊小佛在我的房里。对了额娘还照着原来的样子请了一尊,说给年氏的孩子呢。”徽之叫人拿了明月带来的佛像给康熙看。
康熙听着徽之的话,不由得担心的说:“真是这样?你小时候也是太叫人操心。跟着你的奴才们怕是都受罚了。什么样子的佛,也叫朕看看。”盒子打开,里面是个沉香木雕刻成的精巧小佛像。康熙看了一眼没什么特别之处,就叫人拿走:“也是她老人家的一片心。如今老人是越来越少了。昨天曹家上了折子,曹顒没了。朕身边的老人一个个的都走了!”原来是他,徽之听着曹颙去世的消息心里五味陈杂。对于这个康熙亲信心腹,徽之的感情很复杂。宫里密嫔,陈氏和不少的美人都是经过这位曹颙的手进献上来的。
宫里不只是徽之,怕是那些八旗出身的嫔妃们每一个,不对着曹颙和李煦两位专门给康熙在江南选美的心腹大臣不恨之入骨的。而且曹颙真是个有心的细致人,那些在皇帝身边得宠的江南女子,在江南的家人曹颙给照顾的好好的,能提拔着做个小官的,就给个官儿做。家里有困难的,就立刻帮忙。就连着密嫔家里出了鸡飞狗跳的事情,他还要写成奏折给皇帝知道。
如今曹颙没了,却不知道密嫔和陈氏这些身在宫中,受过曹颙照顾的人是个什么心情。不过康熙的心情却不怎么好。时光流逝,生老病死的规律谁也躲不开!只怕康熙的心里,对衰老和死亡的恐惧比失去心腹的失落更深。徽之忙着安慰皇帝:“曹家为皇上办事尽心尽力,世事无常,还请皇上不要太过伤感。若是曹颙在天有灵,知道皇上如此看待他,也能瞑目了。若是皇上还觉得伤感,不如加恩给他的家人。年底下,臣妾看江南织造上的账目,仿佛了亏空了不少。”徽之提出江南两个织造官上的亏空。
哼,曹家以前给她添堵,现在轮到了徽之给曹家添堵了。康熙想起来亏空的巨额银子,顿时黑了脸:“胤禩带着户部的官员,熬了几个月清算出来的账目,他们倒是会哭穷,和朕说是南巡的时候补贴进去了。真是荒谬,朕已经几次三番的下诏不准奢靡浪费,不准借着南巡的借口骚扰地方。结果呢?还是花给河干海落。曹家的账目不能这样算了,朕已经叫人叫曹颙的儿子接着做金陵织造!一点要亏空的账目还清了。”
徽之皱着眉头:“皇上,臣妾记得曹颙还没儿子呢?”
“不要紧,朕叫他们家从宗族里面选个孩子出来。而且听说曹颙的妻子已经有孕七个月了,生下来若是个男孩子就好了!”康熙表示自己恨念旧的,可是这话听在徽之的耳朵里面却不是那个意思了。真是个小气鬼皇帝,曹家的巨额亏空绝对不是都用在了皇帝身上。
这些年曹家肯定是跟着沾光不少,这是摆在明面上的秘密,不过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康熙自然心里门清,按着常理,曹颙死了,自然是换上个新人来做织造官。可是皇帝却叫曹家的人依旧担任,分明就是叫他们把吃进去的钱吐出来。当初清理欠账的时候,胤禩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四阿哥脸酸心硬,威逼利诱的逼着官员们认账,制定了还款计划。若是叫曹家离开了织造任上,那些努力不是白费了?拿了皇帝家的钱就想走?没那么便宜的事情。
“皇上真是体恤办事的奴才们。既然是这样就更好了了,希望曹颙的妻子能生下儿子,也算是给他留了一脉香火。”徽之奉承着康熙宽厚和恩惠。康熙一笑,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可知道,当初你家和方家的宅子成了什么样子?他们把两处园子给围在一起,修建成了行宫。若是战事顺利,等着过两年看着情形,朕带着你回去看看。你刚才说你小时候在家淘气,朕很该和李煦说,把那处水面保留下来,算是给你做个留念。”
徽之听了皇帝的话心里一动,怎么以前的杭州将军府和方家的宅子成了皇帝南巡的行宫了?不是方家的宅子被变卖了?徽之家的宅子也被充公了。记得当年阿布鼐刚回到京城,康熙因为阿布鼐治河有功,发还了当初抄没的家产,那个宅子也该算在里面。怎么自己家的宅子成了行宫?额娘竟然是一个字都没透露出来。
看着徽之发呆,康熙说:“你还不知道呢,当初发还阿布鼐的家产,你家在杭州的房子已经被人买走了。自然是无法发还,户部折变了银子给阿布鼐。现在他们把园子没买下来。”徽之听了有些诧异的说:“我记着那个宅子占地很广,当初我阿玛也不是一下子就修建起来那样好的一个园子,我阿玛是个喜欢山水的,他对着江南的园林很羡慕,也就一点点的自己修建。我记着我阿玛是一点点的买地皮,一点点的修建。听着额娘说,我阿玛可是求了我玛法,折变了京城几处地产才凑出来的钱修建园子。在杭州做将军的那点收入也都花费在了园子上。后来那个园子越来越大——也不知道是谁,这样大手笔就把那个园子给买下来。”
徽之心里诧异,阿布鼐虽然仰慕精巧的苏州园林,他今天见着这个园子的亭子好,于是在自己家里也照样来一个,明天见着这家的戏台精巧,于是也在家修建一个,就这样蚂蚁搬家一样,等着他出事的时候,那个园子已经被阿布鼐修成了个巨无霸!不少一般人能买得起的。是谁买下来她家的园子,还大方的献出来给皇帝做行宫?
康熙听着徽之的话,心里无端一动,微微蹙眉:“大概是扬州盐商。”
日子一天天过去,畅春园的夏天很凉爽,徽之在园子里面没了那些琐事烦人,也能享受几天难得清静。胤禩的身份不同以往,明惠成了太子妃。徽之和康熙去畅春园避暑的时候,徽之干脆把宫内的事情交给了明惠,叫她跟着宜贵妃学习。这些事情迟早是要交到她的手上,尽管明惠是个精明能干的家庭主妇,但是管理王府和管理后宫还有很大的差别,明惠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呢。
而且宜贵妃是明惠的姑妈,自然会尽心尽力的教导,明惠跟着宜贵妃学习也没妨碍,姑侄两个好说话。徽之听着宜贵妃派来的人说起来这段日子太子妃用心学习,她笑着说:“我就知道太子妃是个要强的性子,肯定会尽心学习不肯叫人取笑。这大热的天气难为她了,我和皇上请旨了,叫太子妃伺候着宜贵妃来园子里住几天。眼看着就要到了一年最热的时候,在宫里那么热,还是出来散散的好。”徽之这几天已经想好了对策,需要和宜贵妃商量下。
最要紧的是很多事情要九阿哥去办,但是九阿哥忙着在京城衙门里面筹集军饷,督办武器,不能时常过来。宜贵妃到了畅春园,胤禟就能经常来给母亲请安。徽之传递消息也方便了。虽然那些眼线暴露了不少,可是十四一点动作没有。看样子他们是想使反间计,传递假消息,叫徽之上当。或者十四在谋划给大动作,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前脚宜贵妃的人刚走,后面逸云就进来了,她脸色有些古怪,徽之只看一眼逸云的脸色,心里就明白了,肯定是有事情发生!徽之扫一眼身边的人:“我也累了,都在这里怪热的,你们也出娶歇一歇。”打发走了人,徽之才看一眼逸云:“出了什么事情?”
“是方夫人,她要见主子娘娘。”逸云无奈的看着徽之:“她也是有诰命在身上,已经递牌子请见,不能没道理驳回。主子要不要见她?若是主子不想见,奴婢亲自出去打发了方夫人回去。”
春儿来做什么?自从出了顾杏儿的事情,春儿再也没单独见和徽之说过话。尽管春儿也是个诰命夫人,像是皇后册封典礼,年终的朝贺,徽之生日,宫里要紧的日事情,外命妇都要进宫来行礼。可是春儿都是跟着那群夫人们一起行礼如仪,和大家一起行动再也没单独来过徽之的宫里和她说话。
徽之知道春儿心里还是有疙瘩,而且皇帝也不喜欢看见徽之和春儿走的太近。因此徽之也就随着春儿了。算起来她们很久没见了,前些日子不是明月才说春儿和方承观关系缓和。怎么今天她忽然来了?
徽之想了半天,实在是摸不到头脑:“她到底是我妹子,既然她来了,就她进来。”
春儿气色不错,看她眼角眉梢别有风韵,不再是以前那种没精打采,仿佛对生活没乐热情的样子。徽之就知道春儿和方承观却是和好了。方承观没了是仕途,但是收获了爱情,这个结果也不知道是幸福呢还是不幸呢?春儿来,难道她是来和自己示威的?
正在徽之猜测着春儿的来意,春儿已经给徽之请安行礼。看徽之对着身边的人使个眼色,逸云立刻明白,悄声无声的带着服侍的丫头都出去了。只剩下紫英和青萍在这里服侍着。看着跪在地上的春儿,徽之笑着说:“起来,难为你这样热的天气还想着我。搬个椅子来给春儿妹妹。”紫英笑着上来扶着春儿起来。
春儿笑意盈盈,对着徽之笑着说:“多谢皇后娘娘,这几天热,额娘惦记着我,接了我来这边住几天。昨天刚过来,想着应该拜见皇后,因此今天就进来给娘娘请安了。娘娘赏赐的东西,已经收到了,妹妹谢谢姐姐!”说着春儿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徽之身边的两个丫头。徽之明白了春儿的意思,她笑着说:“一点东西,我想着你喜欢关外进上来的土产,就多留下来些给你。家里情形如何?听额娘说你家里一家平安,我也就安心了。对了,看看西瓜在井水里面怎么样了,你喜欢吃西瓜,尝尝!”
青萍和紫英答应一声就转身出去了,屋子里安静下,春儿脸上闲适轻松的表情顿时没了,她紧紧地皱着眉,不放心的四处看看。“你有话只管说,我这里还算是安静。是不是方承观又欺负你了?”徽之察觉出来春儿吞吞吐吐,仿佛是在犹豫着什么。
“这个事情,我在心里憋了几天了。本来我想和大哥和阿玛商量下。可是这几天大哥不在京城,去郊外巡查河防了,阿玛的身体又不好,阿玛是个宽心的人,再也不会为了这个事情掀起来以前的旧事。姐姐,他发现了那个人,他说不管如何都要报仇雪恨,昭雪当日的冤情!我心里担心的很,那个人来头不小,我担心不仅会牵连了他还会牵连到姐姐和太子。”春儿拧着手指,一脸的担心。
徽之听的半懂不懂,春儿说的那个人是谁?仔细一想徽之明白了,当年方家出事,,是有人告发,说方家的老爷子,也就是方承观的父亲做事诽谤当今朝廷,还纠集了一些江南的文人,术士在一起,收买人心,诽谤朝廷!这个罪过和谋反差不多了,当时又碰上了朝廷对江南加强思想统治和钳制的时候。方家成了典型案件,方承观的父亲和几个叔叔都被押进京城判了斩立决。全家抄没,不是流放就是发卖为奴!可怜方承观从众人捧着的凤凰变成了一个罪奴。
方承观见了哪儿当初害了他全家的人,岂能善罢甘休。就是徽之也曾经是心怀怨恨。曾经徽之和瑚柱问起来是谁把他们全家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瑚柱则是说:“都是我和你阿玛连累了你,咱们家出事不是谁一句话就能坑害了的。我做事不谨慎,你阿玛耽于虚名被人利用,才是咱们家招致祸端的根源。就算是你一报还一报,也不过是制造出来一样的悲剧罢了。冤冤相报何时了,且放手吧。”徽之也认同了祖父的话,放开了心结。但是方家和徽之家里的情形不一样。
方家的老爷子没有掺和任何政治斗争,也没夹在明珠索额图两大权臣的争斗中。他安心在江南读书,做学问,提点后辈为朝廷推荐人才。方承观的父亲在江南声望极高,是个最清高的人。就这样的人却被一个虚无的罪名害的丢了性命。
只是这个人是谁呢?方承观绝对不是个傻白甜。当初在上书房行走,方承观绝对有权利调看当日的案卷,里面是谁告状,自然有状纸和告密信在,那上面就有告密人的名字。怎么现在方承观才说找到了仇人?徽之看一眼春儿:“这个话奇了,我记着当初方承观还在刑部行走,我就不信,他难道真的没看过当日的案卷。上面自然有告密的名字。怎么都是这些年过去了,他才想起来报仇?”
“告密的只是被人蛊惑罢了!姐姐难道不知道,方承观和那个写信的人和解还成了一桩美谈吗?”春儿一提醒,徽之才想起来,是了方承观刚进入上书房的时候,就有人拍马屁,给方承观说当年告密方家的人就在刑部做个小小的刀笔吏。后来方承观调为刑部侍郎,成了那个人的顶头上司。那个人吓得几乎要崩溃了。谁知方承观却是没有为难那个告密的人,别人要整治那个告密的人在方承观面前买好。谁知方承观却出面阻止了,他说:“事情已经过去,就不要追究。他当时那样做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不管是他什么动机,只要他能走正道,坦荡为人,不要做哪些蝇营狗苟的事情,一心为国家办事,我愿意原谅他。”
这些话传到了告密的人耳朵里,那个姓季的小吏痛哭流涕的跑到方承观面前,对着他磕头求原谅。方承观也就原谅了那个人,一时间京城都说方承观心胸开阔,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我记着后来那个小吏回家去了?按着你这样说岂不是他是被人指使的?”徽之想起什么,看着春儿。
“正是这样,我也曾问过他。他说那个人不是元凶,那个姓季的说过,当时自己觉得被老爷子歧视打压,姓季的觉得自己很有才华,却得不到方家老叶子的推荐,因此心里怨恨,有个人趁机教唆者他做那样的事情。当初哄他是叫方家脸上无光,叫老爷子没面子罢了。谁知事情却闹得那样大,姓季的自己先害怕了,他这些年一直心里愧疚。至于那个教唆他写信的人是谁,姓季的却死也不肯说。”春儿眼里都是心疼,和徽之抱怨起来:“那个呆子,瞒住了所有的人。可是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放不下。这次他找到了真凶岂能轻易放开。只可恨。这个人背景极深,不少好惹得。”
“到底是谁,方承观是怎么知道的?当年咱们家出事,若只是祖父的事情,咱们家还不至于一败涂地。结果阿玛牵连进了方家的案子——”被春儿提起往事,徽之苦笑一下,有些心疼的对着春儿道:“这种滋味你不知道。只是方承观能确认就是那个人?”
“看姐姐说的,我虽然没经历以前的好时候,可是现在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以前在关外是什么日子,若是当初没这个事情——算了不提那个了。只是我们放下了方承观放不下。姓季的死了,他临死前写了一封信,把他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因此他才知道那个人是谁。”春儿忽然握住了徽之的手:“姐姐,我担心那个呆子为了报仇不顾一切。你可要想个办法。那个人是——十四阿哥身边的一个幕僚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