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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之脸色都绿了,难道康熙在听壁脚?那么皇贵妃的话他早就知道了?正在徽之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皇贵妃先是一愣,接着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皇上!”整个人扑过来,她匍匐在地上,抓着康熙的袍子角,肝肠寸断的哭起来:“皇上,皇上,你为什么这样绝情,难道你忘了当年说过的话么?我这些年一颗心都在你身上,你皱一下眉,我心里就像是被割了一刀,前路不平,我拿着心铺在地上给你踩着。我不能嫉妒,还要照顾好哪些抢走你的女人,我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为你生孩子,可是我的孩子呢。当年,为了什么我才会身子那样差——”皇贵妃哭诉起来这些年的经历,徽之才知道,当年皇贵妃没入宫的时候,一次康熙生了重病,高烧不退,是皇贵妃把自己的身体浸在冷水里再抱着康熙给他降温的。那皇贵妃那个时候正来月事,身体一落千丈。
听着皇贵妃的哭诉,徽之也觉得嗓子发干,可是她偷眼看看康熙,康熙脸色依旧很阴沉,只是眼里有些微微的波动。徽之无奈的推开康熙的手:“皇上——还是”徽之的话没说完,康熙长叹一声:“想是现在何必当初,朕能为你做的也就是这些了。这辈子总是朕辜负了你,若是有来生,再报答给你吧。”
听着康熙的话皇贵妃慢慢的不哭了,她靠抬眼看看康熙,还想说什么可是康熙却拉着徽之大步走开。
外面传来徽之和康熙的说话声:“你好大的胆子,连着朕也指使起来了。你说该怎么罚你?”
“臣妾哪里敢指使皇上,不过是臣妾想着皇上和皇后娘娘说话,我在一边做什么,鲜出去省的皇上心里嫌弃臣妾没眼色不是。”徽之的声音依旧是带着娇俏。
“朕难道是个东西,叫你们推来让去的?是不是这个意思?!”康熙好像生气,可是语气却很轻松。
“皇上怎么是个东西,皇上不是东西呢!”徽之顺口接茬。
“好啊,你说我不是东西!”
“是东西,可是皇上你是什么东西啊?!”
“你个促狭鬼,拿着朕开玩笑不是,看你还敢不敢了……”说笑声渐渐远去,皇贵妃无力瘫在地上,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下来。这一辈子,她算是走到头了。
回了乾清宫,徽之看着康熙没事人一样看折子,她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现在的康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看起来平静无波,可是底下浪涛汹涌,她和皇贵妃的话,康熙听到了多少。“朕真是没想到,她竟然变成那样,你看这是什么!”康熙啪的一声从袖子里面拿出个东西扔在了徽之跟前。
此时徽之才发现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徽之看着桌子上的是个娃娃,等着拿起来仔细看,徽之顿时抓狂了!那上面写的是胤禩的生辰八字,在娃娃的头上和身上插着几根朱红色的绣花针。“这是——”如果现在皇贵妃在徽之面前,她一定会扑上去撕了佟佳氏。胤禩碍着她什么了!
“这是你进去和她说话,朕在她的书房里面发现的。朕没想到她的心思能如此歹毒。你到时一心为她好,恩将仇报,真是蛇蝎心肠!”康熙当时进去看见书架上放着歌眼熟的雕漆盒子,康熙想起来这是当年自己送给皇贵妃装玩物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还一直留着。盒子虽然有些磨损了,可是看的出来皇贵妃是把它当成了宝贝,时时拂拭,爱如珍宝。
康熙打开盒子,第一层的东西叫康熙一下子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几个琉璃球弹珠,一个弹弓子,几个精致的模具是用来做泥人的,都是小时候他们的玩具。还有个碎了的九连环,是当年自己一时性急摔坏的。为了不叫康熙被精奇嬷嬷啰嗦,佟佳氏出来认了是她摔得。
看着那些旧物,康熙的心软化了,佟佳氏也有委屈,或者自己应该劝劝她,或者抽时间经常来看看她。没等着康熙心肠软化,打开第二层,跃入眼帘的那个东西叫康熙的脸沉下来。先是个精巧的玉簪子,可惜碎成了几段,这是皇贵妃进宫的时候太皇太后亲手给她戴上的,那上面是雕刻精致和合二仙,希望皇贵妃和康熙能琴瑟和鸣。当初她很喜欢这个簪子,一只戴着,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康熙就在也没见到皇贵妃戴过这个簪子。
难道是她不小心打碎了?可是簪子下面被剪的破破烂烂的荷包叫康熙脸色越发难看起来。那是太皇太后的赏赐,嫔妃们以得了太皇太后的荷包为荣,都挂在身上炫耀,佟佳氏却把它剪碎。看样子她心里对老祖宗是怨恨颇深。
拿开了剪破的荷包,那个小娃娃露出来,康熙只觉得血气上冲,原来她不只是怨恨太皇太后,怨恨自己,她一只在诅咒胤禩或者还有别的皇子!康熙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摔倒,死命的抓着桌子角,康熙站稳了身体深深地吸口气冷静下来。
罢了,既然她已经变心,自己也就随她去吧。她不就是对不能做皇后耿耿于怀吗?就给她给虚名又如何?
“皇贵妃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喜欢我,也罢了,为什么对胤禩这样?他还是个孩子。”徽之哭的伤心,她现在巴不得皇贵妃早点死了。是了,皇贵妃太恨她了,叫徽之死了很容易,可是那样不解气,她知道胤禩是徽之的心头肉,儿子没了,徽之会更伤心的。恨一个人,看着她被痛苦折磨,可见皇贵妃对徽之是多咬牙切齿的痛恨!
“别伤心了,胤禩有上天护佑,你一向与人为善,上天公道不会叫你受委屈的。”康熙搂着徽之的肩膀,轻声的安慰着她。
第二天传来皇贵妃病重的消息,徽之眼皮都没抬:“皇上已经吩咐了,按着皇后的规制,我已经和内务府说了,叫皇贵妃身边的人好生服侍,我再按着皇后的规制拨过去些人还有承乾宫的装饰也该换换了。我手上的事情多,今后皇贵妃的事情都请荣妃娘娘和温僖贵妃做主。”徽之对皇贵妃的一点愧疚和怜悯都没了。
在慈宁宫里面,徽之看着太皇太后,轻声的说:“既然老祖宗休息了,我先去苏麻姑姑那边坐着,一等着老祖宗醒过来,立刻来回我。”说着徽之踮着脚尖要走,谁知一直看起来像是睡着的太皇太后忽然睁开眼:“是良妃来了,有什么事情。”
徽之忙着给太皇太后请安,她垂手站在床边:“老祖宗,这几天皇贵妃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了。皇上念着往日的情分,叫礼部拟旨册封皇贵妃为皇后。”这个事情还要徽之来和太皇太后说。
“哼,皇上到底是心软。也罢了,一场夫妻,她也能瞑目了。你坐下,我有话和你说。”太皇太后眼光灼灼的盯着徽之,拍拍身边的位子,叫徽之坐下来。“我问你,那天皇上去看皇贵妃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太皇太后的眼光能看穿徽之的心。
“没什么,皇贵妃说起来以前的事情,勾起来皇上的伤心事。好些事情臣妾也是第一次听见。如今再说这个也没意思了,老祖宗还是安心颐养天年,皇上的心里老祖宗是定海神针,若是老祖宗有个什么不舒服的,皇上比谁都着急。”徽之不想说任何关于皇贵妃的事情,敷衍着没仔细说。
“你到底年轻,心里没城府。我是担心佟佳氏有非分之想。她心里执念我知道。这个执念在她心里几十年了,怕是会被人教唆着做出傻事来。她没对你说阿哥们的事情?按着她的性子怎么会任由着胤禛没人管。她和皇上是不是说了要照顾四阿哥的话?”太皇太后一句话说的徽之心里一紧,老太太真是洞彻人心,竟然猜出来皇贵妃的谋划。
但是徽之没法说,她和太皇太后装糊涂:“四阿哥?是了,四阿哥虽然不熟皇贵妃亲生的可是却亲养的。她对这臣妾倒是说起来四阿哥。可能是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提起来四阿哥有些不放心。可是四阿哥到底有德妃这个亲生额娘,皇贵妃只是伤心不能看四阿哥长大成人,再也没别的什么。她的心思多是在皇上身上。倒是皇贵妃念叨起来自己生的夭折的小格格。”
太皇太后信了徽之的话,她闭上眼很疲惫的喘着粗气:“她能如此也是大清的福气了。你也是有儿子的人,一样都是皇帝的儿子,天差地别太大了,有的一生下来就能是板上钉钉未来天子,有的却只能默默无闻。你就真的认命了?胤禩也是个聪明孩子,况且太子和索额图对你们母子一向是心有芥蒂。”
又来了,太皇太后确实很有政治眼光和觉悟,她能预见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只是老太太猜对了开头却猜不到结尾。“老祖宗这是什么话,臣妾很知足了,胤禩的性格,做额娘的最清楚,胤禩是个温和不过的人,有点委屈也是自己默默忍着。太子是正宫嫡出,又有那样的外家,我们就算是心里不服气,也没办法不是。臣妾虽然年纪轻,可是也经历了不少。托大点说,也算是参透世事的人了。那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必呢。我只求着安生过日子吧。只要索相——”徽之没一点掩饰表明态度:“不过皇上也不会看着兄弟阋墙不是。”
太皇太后闭着眼陷入了沉思,最后她无奈的叹口气:“以前皇帝说你的性子好,我还不相信。如今看来皇帝眼光很好。委屈你了,这世界上哪有能事事遂心的人,皇帝有皇帝的无奈,是玄烨对不住你们母子了。”
“老祖宗说的什么话,臣妾和臣妾的家人能有今天,全是皇上和太皇太后的恩典。”徽之一脸诚恳的反手握住了老太太的手,她的手冰凉僵硬,硬邦邦的像是枯树枝。徽之心里咯噔一下,看样子太皇太后的时间也不多了。
不过皇贵妃还是走在了太皇太后前边,等着皇贵妃,不,皇后宾天的消息传到了太皇太后跟前,徽之正带着胤禩和小七和太皇太后说话解闷呢。消息传来,太皇太后只是淡淡的说了声知道了,她转脸对着胤禩说:“以后要认真读书,可是也不能关在屋子里不运动。这一套文玩送给你吧,好好地读书,将来做个学问的皇子。还有这张弓,是当年太宗文皇帝心爱的东西,你拿着,别忘了我们大清骑射尚武的传统。”胤禩有些不安的看一眼徽之,不知道该不该接过来。
“老祖宗一片心意你要收好,要记着老祖宗的话,知道吗。”徽之示意胤禩,“你的事情来了,去忙吧!”太皇太后一摆手,徽之带着孩子们退出去了。
佟佳氏生前没享受到皇后的荣耀,可是死后却是极尽哀荣,她的灵柩被停在了坤宁宫里,后宫嫔妃和命妇们按着品级跪在大殿上哀哀欲绝。灵前放着册封皇后的金印和金册,棺材里面佟佳氏穿着梦寐以求的皇后朝服安静的躺在那里。徽之偷眼看着德妃正在那里哭的伤心欲绝,尽管德妃头上的象牙簪子都要掉在地上,叫人看起来还以为德妃多伤心,恨不得跟着大行皇后去了。可是徽之知道,德妃根本一点不伤心。
因为昨天,徽之还看见德妃正语笑嫣然的和佟国维的夫人说笑呢。真是嘲讽,按理说佟佳氏没了,身为她的娘家人应该是伤心欲绝,因为他们家的一个闪亮招牌没了,有佟佳氏在宫里,怎么也是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在康熙身边。可是叫徽之惊讶的是,虽然佟家人在人前都是如丧考妣,等着一转脸,他们又像是换了一张面孔,变得冷漠。仿佛死那个人和他们没多少关系。佟佳氏还真是有意思的一家人啊。
“德妃昏倒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了徽之的思绪,徽之回过神,德妃已经倒在地上了。徽之忙着叫人扶着德妃去休息,叫了太医诶她诊治。这里大家还是跪在大殿上接着表演伤心。
一声锣响,总算是熬到了时辰,大家纷纷站起来,扶着丫头歪歪斜斜的走出去,毕竟跪在那里哭了一个时辰了。就算是跪着不干什么,膝盖也酸的难受。殿外的空气扑面而来,徽之从来没觉得空气如此清新。这个时候管事太监急匆匆的过来,低声的对着徽之和荣妃说:“两位娘娘,太医诊脉说德妃娘娘是喜脉。”
哈哈,徽之真想进去再孝懿皇后的灵前大笑三声,可是又担心把大行皇后气的从棺材里面跳出来,把大家给吓着。佟佳氏若是在天有灵,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先是不动声色的坑了她,叫她在康熙的心里一落千丈,现在又怀孕了,佟佳氏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德妃还会有孩子,而且若是没有变数的话德妃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将来那个名声显赫的大将军王了。
佟佳氏想把胤禛推上皇位,可惜德妃却更中意自己的小儿子,一场三十年后的大戏,现在已经开始酝酿了。荣妃脸上似笑非笑的:“啧啧,德妃好福气,你们可回了皇上?既然德妃有孕,也不合适来这里哭灵了。还是叫她回去休养着吧。”
“回两位娘娘,德妃娘娘要来灵前给大行皇后上香。她说怕是以后不能过来,她受大行皇后的恩典无以为报,唯有现在过来上香才能略微叫自己心安。两位娘娘的意思是?”管事太监迟疑的看着徽之和荣妃的表情。他被夹在中间也很难受,别看宫里各位娘娘见面都是亲亲热热的,可是背地里一个个各有盘算,德妃娘娘的福气太好了,这已经是她第六胎了。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叫德妃进去给大行皇后上香,不说别的嫔妃心里什么滋味,若是冲撞了德妃肚子里的孩子,谁呢那个负起这个责任?
良妃和荣妃也是顾虑重重,徽之沉吟下和荣妃商量着:“咱们这里面德妃姐姐一向是最知礼的,她有这个孝心我们都赶不上。只是他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皇家血脉,我们也不敢擅自做主,你回去和德妃姐姐说,我们现在不合适过去看她,请她安心养。等下大臣们就要进来哭祭,今天怕是不方便过来,还是等着晚上回了皇上,再说吧。”
“就是如此,她的心意想来大行皇后阴灵不远该知道了。我们刚从里面出来,就不过去了。”荣妃附和着徽之,管事太监松口气,重复了徽之和荣妃的吩咐,转身去传话了。
“你且战战,你是副总管,传话什么的叫徒弟们去吧。陈家栋,你去帮着你师傅走一趟。我有话问你。”徽之叫住了总管,咬着嘴唇问:“四阿哥情形如何?”徽之很想知道德妃是怎么看待四阿哥的,其实不用问徽之也知道四阿哥这几天真是伤心极了,他现在只是德妃的儿子不再是孝懿皇后的养子了,连着在灵前尽亲子孝道都做不到,只能跟着一群兄弟们一起按时磕头哭灵。听着胤禩说,四阿哥这几天明显的消瘦了很多,整个人轻飘飘的,一阵风都能吹走。
“回良妃娘娘的话,四阿哥的情形看着不好呢。这些日子也就是娘娘还想着问一声四阿哥的情形,奴才也曾经服侍锅大行皇后的,还记着皇后娘娘的恩典。现在真是人走茶凉,大行皇后尸骨未寒,人心就先凉了。”副总管张春荣以前是佟佳氏宫里的总管,他现在已经是两鬓苍苍,一张脸沟壑纵横,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流下来。
“你也算是看着四阿哥长大的,多照顾些,德妃怕是一时半会顾不上他了。怎么不见了佟国维的妇人?”等下还要见那些进宫哭灵的命妇们,徽之一转脸发现佟国维的夫人不见了。因为佟佳氏封了皇后,按着规矩,皇后的亲爹推恩封一等公。现在佟国维的夫人也是一等公夫人了,她又是皇后的母亲,自然在人群里面最显眼。
张春荣轻蔑的笑了下:“娘娘怕是不知道吧,国公夫人不是大行皇后的亲额娘,大行皇后的亲额娘早没了,现在这位是后娶的,倒是她和德妃娘娘是嫡亲的姑侄两个。德妃娘娘有了喜脉,怕是她赶着过去贺喜了吧。”
原来是这么回事!徽之心似乎明白了什么,难怪呢,佟佳氏那样提拔德妃,德妃和佟佳氏走的那样亲近。
一场忙乱之后,孝懿皇后的灵柩被安葬在景陵,宫里上上下下都松口气。可是徽之却不能放松下来,因为太皇太后真的不好了!
康熙伤心欲绝,整天守在太皇太后的身边,他甚至想拿着自己的生命去换太皇太后,可惜这只是康熙一厢情愿罢了。太皇太后还是带着对孙儿的不舍离开了人世。和孝懿皇后薨逝时康熙的淡定比起来,这一次康熙真是伤心欲碎,整个人一下子都瘦了一圈。徽之看着康熙憔悴样子,心里阵阵担心。
徽之叫来李德全:“皇上太过伤心,这样下去身子会受不住的,也该想个法子给皇上宽宽心。”
“娘娘说的是,只是皇上现在为了老祖宗薨逝,怕是真的伤了心了,不如请外面几位大臣来劝劝皇上,大清的江山社稷都指望着皇上呢。若是皇上龙体有个损伤,可怎么办呢?这个事情,还是叫外面的大臣出来说话更好。”李德全表示徽之最好别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谢谢李公公的提醒。对了,皇上这副样子,上书房的几位大臣天天见皇上,怎么都不肯进谏安慰下?”徽之忽然想起什么,叫住了李德全。
“呃,这个——索相他们也劝了,皇上只说思念太皇太后,他们也就罢了。其实这个时候,皇上心里正烦,谁都想明哲保身不是。如今上书房里面,索相可是一枝独秀,高士奇那些人,都是汉官出身,在索相跟前腰杆子挺不直。”李德全压低声音和徽之说着当今的朝政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