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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阡陌摇摇头,很不赞同地说道:“此言差矣,据小兄弟你声称,那位高奶奶为了把证词亲口讲给你听,将将吊着一口气不肯闭眼。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高奶奶怎会在这最关键的证词上语焉不详呢?”
小乞丐心里觉得有些道理,可是先入为主,还是觉得董阡陌的嫌疑最大,现在这样讲只是在为自己砌词开脱。
董阡陌转身步出公堂,拉出一位听审的妇人,问:“这位大婶,若是你回了家,向家人描述集市上发生的一幕,你会怎样形容袭击者和被袭击者呢?”
妇人想了想说:“袭击人的是个乞丐打扮的少年,被袭击的是个很俊的女孩子。”
董阡陌又问:“你是否会因为加入心里的喜恶感觉,而说成是一个男人在集市上袭击了一个蓝衣女人?”
妇人摇头:“不可能,小姑娘你这样的,一望便知是知书达理的闺中小姐,还没嫁人的女孩子。”
董阡陌笑一笑,转身面向堂上的赵县令,朗朗道:“大人明鉴,由此得出第一个疑点,我身着蓝衣不假,可我并不是高奶奶口中的蓝衣女人呀。况且骑马伤人案发生距今也有一段时日了,那名凶手难道都不换衣裳,就等人来找她吗?”
赵县令点头:“这位姑娘言之有理!”
听审的众人也纷纷点头,是呀,小乞儿的指控根本站不住脚。
董阡陌又问小乞丐:“你姐姐叫什么名字,入宫多久了,自从她入宫之后,你与她多久见一次面?”
小乞丐答道:“姐姐本来叫顾金玲,三年前进宫后被改了名字叫月娇,从那之后,我只见过她三次面而已,都是每年重阳节的固定时辰,打开一道侧边宫门,让宫女们和家人见上一面。”
董阡陌问:“你姐姐曾出宫探望你和你娘吗?”
小乞丐摇头:“从来没有,只是每次隔着宫门见面时,她把攒下的银子交给我。”
董阡陌推断道:“由此可知,宫禁森严,你姐姐想走出宫墙是根本办不到的事。据你所讲,她还有两年才能走出那道宫墙,可高奶奶又说,在荒郊野外里看见有人对她施暴,这难道不奇怪吗?”
小乞丐面色迟疑,对高奶奶的话也产生了一丝质疑。
董阡陌道:“一个三年多没回过家的宫女月娇,如果她是自由意志走出宫墙的,若我是她,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跑回家,与亲人团聚。可她却没有这么做,只能推断,她是在一个极不情愿的情形下,让人给绑架了,因此才在出宫之后无法回家。小兄弟,你觉得我的猜测有道理吗?”
小乞丐迟疑点头:“有。”
董阡陌却道:“我说没道理,咱们西魏的皇宫里有御林军,宫外有京城巡防营,月娇是住在宫里面的,什么人能把她绑架出宫?她可是伺候太后的宫女,什么人敢对她下手?”
赵县令越听越不对,连忙重重咳了一声,道:“姑娘,本县有些耳背,你近前说话。”
董阡陌微一挑眉,裙裾移步,走到近处。
赵县令压着嗓子,低声道:“姑娘你不是说要严守此事吗?怎么你自己反而抽丝剥茧的,连太后都扯出来了?”
董阡陌低声道:“县令大人有所不知,我刚刚发现,堂下听审的人群中,似乎还有大理寺巡按使的随从,他之前已听到小乞儿提及‘太后的宫女’云云,就算我不分析,他也会一字不漏的上报给巡按使呢。”
赵县令面色一变,大理寺巡按使?那不就是昭阳公主的驸马,宋赋新吗?那可是个有名的刺儿头!
赵县令顿时苦了脸,低声问:“那可如何是好?宋巡按上疏参奏那可是家常便饭。”
董阡陌道:“为今之计,只有把矛头指向毓王妃。”
“毓王妃?”赵县令咋舌,心头忐忑。
“是啊,”董阡陌低声给他分析,“昭阳公主是毓王的亲姐姐,又与毓王妃关系要好。宋巡按是驸马,深知公主心意,一旦扯到毓王妃身上时,不等咱们费心隐瞒,宋巡按就会施展手段,将此事压下去。”
赵县令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回神说:“姑娘妙计,全看姑娘的了。”
于是董阡陌再次走到公堂中央,对那名小乞丐说:“方才我与县令大人交换了一下看法,一致认定,令姊是于宫中当差的时候,遭人恶意绑架,施暴,然后又下手杀害的——县令大人,您觉得呢?”
赵县令点头:“正是如此。”
董阡陌看向满面悲痛之色的小乞丐,同情地说:“如今唯一的证据,就是那一方带有莲花标记的马蹄印。小兄弟你是跟着那白马找到我的,可我并不是马的主人呀,你瞧,我都不曾骑马而行,是因为我根本不通骑术啊。”
小乞丐愤愤地问:“不是你的马?那是谁的马?”
顿了顿,董阡陌道:“马的主人是一个我认识的人,可是在县令大人查清此马究竟是不是行凶之马前,我不能告诉你马主人的身份,以免你又做出什么冲动之事。”
小乞丐连忙保证:“不,我不会再冲动了!”
董阡陌摇头:“抱歉,真的不能告诉你,因为马主人可不是寻常人物呢。不过我可以跟你透露,马主人是一位男子,而且这男子周围几乎没出现过什么女子身影。”
小乞丐面露失望之色。
董阡陌又说:“马主人也有他的主人、主母,听你描述,倒让我有些想起了一件事。”
小乞丐急问:“什么事?”
董阡陌回忆着,慢慢道:“有一年冬天,一位貌若天仙的绝色美人去京城最大的绸缎庄裁衣,掌柜给她推荐了一种红狐缎,并说这是从江南私坊里进得的稀有绸缎,天下只此两匹。那位美人重金买下那两匹红狐缎,一匹做成了华美曳地的长裙,另一匹则煅烧成灰。”
竟然把绸缎烧成灰?
听到这里,堂下众人不免窃窃议论,赵县令拍了一下惊堂木,令众人安静下来。
一片寂静中,董阡陌的声音质感偏冷,如一口波光粼粼的深井,带着清凌凌的水汽,又带着井壁的一道道回音。
她说,“那年第一场冬雪后,那位美人穿上这件独一无二的长裙,如雪地红梅,真是放眼整个西魏,也找不到像她那么美的人。她穿着新裙子,去城外的山上进香,引得路人频频侧目,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让她十分得意。可到了山上的寺庙里,她却在一众香客里,发现了一名十八九的少妇,穿着与她一模一样的红狐缎。县令大人,你猜这是什么缘故呢?”
赵县令一愣,想了想说:“可能是绸缎庄的掌柜说谎,还将布卖给了其他人吧。”
董阡陌摇头道:“那位绝色美人出手向来豪阔,如果真有更多的红狐缎,她会毫不犹豫地以重金买下。掌柜乐得赚钱,又怎会撒谎呢?”
赵县令问:“那别的少妇也穿红狐缎,是何缘故?”
董阡陌道:“其实那位少妇是做出这种绸缎的江南作坊的少夫人,她刚被大夫看出有了喜脉,她的夫君欣喜之余,亲手为她染了那匹红狐缎。”
话锋一转,阴恻恻的声音说,“那是她头一次进京,只上山进了一回香,第二日就被人发现横尸在山脚下,全身上下都是长久拖行造成的皮开肉绽,污血横流。死的时候,她身上穿的还是那一身红狐缎袄裙,却已是破烂如缕,不复美丽了。”
小乞丐睁大眼睛,紧声道:“没错!她的情形就和我姐姐一样!”
董阡陌叹口气,又道:“还有那位绸缎庄的掌柜,一整条舌头夜里让人割走了。街上的里长问他,是不是被人寻仇了,哪个仇人做的?掌柜的手明明能写字,却坚决不肯写出下手割他舌头的人。里长问得实在急了,掌柜一狠心,就拿桌上的镇纸狠狠一砸,敲断了自己的手指,再也写不成字,那位里长就永远问不出答案了。”
此时,公堂之内一片寂然,明明是晌午头上,却有一股冷风穿堂而过,人人均感觉衣衫单薄,胆子偏小的人还打了寒颤。
董阡陌幽幽道:“其实,那位美人已经是天上有,地下无的人间绝色,旁人就算和她穿一样的衣裙,在她的掩映下也会相形失色,不能夺走她半分丰采。可她连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都容不下,连一个老实本分的掌柜都要狠手报复。纵然她再美,我一瞧见了她,也是打从心底的害怕——县令大人,你说呢?”
赵县令冷汗微冒,咳了一声,肃容道:“好!姑娘你提供的线索十分有用,本官会以此为引,根据这条线索追查下去,务必查出那名骑马拖人至死、至伤的蓝衣女子!”
董阡陌点头,问:“那小乞丐所指控的事,小女子是否已脱却了干系呢?”
赵县令道:“这是当然的,姑娘本来就是无辜遭人行凶,本官十分怜悯你的遭遇,请后堂用茶压惊。”然后又拍了一下惊堂木,道,“乞丐顾小沉,见事不明,凭着自己的胡乱臆测就当街行凶,押下候审,改日再判!”
啪!惊堂木拍最后一下,退堂。
围观众人看了一场有点奇怪的堂审,意犹未尽地散去。案子是案中案,固然是难得一见的新奇,县令大人的态度也有些怪异,一反常日的倨傲官威,怎么对那位蓝衣少女特别客气呢?
连普通百姓看着都有点奇怪,就更不用说公主府的卫士宋通了。
他心中一番计较,然后转身而去,带着这一堂公审中的种种见闻,回公主府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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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京兆府的后堂里,赵县令心中很是不安,反复追问:“这样做妥当吗?不会有事吧?真的不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吗?”
董阡陌含笑用了一杯茶,劝他:“为官之道,中规中矩不一定没事,也有台风过境,被台风尾扫到的时候。逆水行舟,逆鳞而上,有时候却有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大人年已四十有六,难道你不想在你五十岁之前坐上京兆府尹的位子吗?”
赵县令讷讷道:“多谢姑娘指点迷津……不知下官往后如何再找姑娘请教?”
董阡陌知道,赵县令是怕她无官一身轻,这一走就不再管这摊子事了,于是和声安抚他道:“经过今日一事,你就是本姑娘的朋友了,本姑娘很中意好像赵大人你这么识时务的官员。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其实这不过是一件微末小案罢了,只要赵大人你办得使我顺心如意,往后在朝堂起伏背后,你也能同分一杯羹。”
赵县令闻言大喜,连连拱手,笑逐颜开地道谢:“多谢多谢!多谢姑娘的提携之恩!”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个听着十分之耳熟的女子声音,正在嘀嘀咕咕说着什么。董阡陌道:“这么吵,何人在外面?”
赵县令答道:“哦,那是董府五小姐。”
董阡陌挑眉:“董府五小姐?”
赵县令点头:“是啊,昨晚一名董府嬷嬷死在街上,五小姐过来认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