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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伯举并没有留下吃晚饭,谈话结束之后,就告辞离去。
夜幕完全降临了,9月底的京城之夜,有了几许秋凉,吹动院中的花草树木,有了沙沙的秋天的声响。
晚饭时,老爷子抱着连夏想亲个没够,不放手,生怕一放手连夏就跑了一样,吴才洋摇头直笑,连若菡的目光却生动了许多,不时看夏想一眼,似乎眼神之中多了不少内容。
夏想知道,连若菡决定让连夏留在老爷子身边了,谁也不愿意剥夺一个老人的天伦之乐。
饭间,老爷子提也未提付伯举前来吴家一事,大有放手不理之意。饭后,吴才洋让夏想陪他散步,连若菡则和连夏一起,陪老爷子说笑。
自从夏想来到吴家之后,第一次和吴才洋之间关系如此融洽。而吴老爷子却适时地当起了甩手掌柜,也让夏想不得不佩服老人家的睿智和从容的一面。
其实老爷子胸怀大局,有时真聪明,有时装糊涂,吴家大事,事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就连吴才洋和自己之间关系的微小变化,老人家也是了如指掌,因此,在吴才洋和他可以坐下来真正联手运作一件事情时,老人家就非常乐意袖手旁观,含饴弄孙了。
吴才洋还有话要说,夏想也期待和吴才洋之间的再一次深谈。
付伯举离去之时,已经从夏想口中证实了总书记隐姓的倾向,他心中更坚定了下一步的计划,不管是服从眼前利益还是着眼于长远利益,付家此时必须紧跟吴家的步伐,在即将到来的一次抗衡之战中,密切合作才有胜利的可能。
不仅仅是一个省长位置的归属,还有深层次的政治角力的胜负,付家虽然善于投机,但在事关大是大非的问题之上,还是会坚定立场,分清轻重。
夏想只是委婉地一提他和总书记之间对话之时,非常有趣的一句对答,他当时说的是“叶书记确实很适合做党务工作”,而总书记似乎只是随口一答“你的看法很符合实际……”,实际上,已经含蓄而明确地表明了态度。
至于夏想和总书记之间其他的对话,付伯举不再关心,他只需要知道总书记的立场就足够了,付家从此将和吴家一起,劈荆斩棘,开辟一条虽然艰难但必定成功的康庄大道。
对于能跃过邱家和梅家而和吴家紧密握手,付伯举不无兴奋之意,对于付家最终成为仅次于吴家的第二家族,信心满满。
付伯举的冲劲和信心,夏想也看在眼里,心中对前景就又多了信心。相比邱家和梅家,付家手法多用阴谋,夏想一直邪恶地认为,以真小人的付先锋对付伪君子的叶天南,肯定是一场异彩纷呈的大戏。
秋夜,确实有了凉意。
吴才洋很少抽烟,夏想印象中,级别越高的官员,抽烟的就相对越少,恐怕也是到了一定层次,在注重身体和形象的考虑之下,都会戒烟。
吴才洋拿出一支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想抽,最终又放了回去,冲夏想一笑:“我最欣赏你的一点的就是你的自制力,烟几乎不抽,酒喝得很少,而且绝不喝醉。以你现在的年龄,能做到事事克制,确实不容易。”
先是夸了夏想一句,吴才洋才又抬头望天,似乎无限感慨地说道:“记得小时候的夜空,繁星点点,让人总有遐想。后来到了西北的省份,天空也没有多少污染,在晚上还能看到星星。回到京城之后,记忆中,好象还没有一次看到夜空有漫天繁星,社会的发展,总会伴随着许多美好在遗失。”
难得见到吴才洋诗意的一面,不过一想也可以理解,当年意气风发的吴才洋一人在西北之地,孤身上路,估计也有不少一人仰望星空的时刻。
夏想没有接话,也知道吴才洋要的不是他的回答,只是他的聆听。
吴才洋随后又讲了一些他西北之地的经历,似乎是漫无目的的闲聊,其实还是今天和付伯举会谈的延续,因为他只讲述他几次险之又险的升迁经历,也是在暗示夏想,有时候艰难险阻并不可怕,重要的是,在保持信心的同时,还要冷静面对,不能有一丝的失误。
“今天的事情,还需要你向总书记传话过去,否则只凭家族势力一系,承受不了两派的压力。”吴才洋回身站住,拍了拍夏想的肩膀,“其他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心里也应该有数,事关重大,不能马虎。”
夏想点头。
吴才洋的表情在斑驳的灯光的映照下,有点失真,他明显犹豫了一下,足足迟疑了半分钟,才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说道:“有件事情本来不想告诉你,怕你分心,怕你压力过大,不过我又斟酌了一下,你应该可以承担更大的压力,有时,压力反而能促使你更好的进步。”
夏想无语,鞭策是好事,但也不能太高估了他的承受能力,他不是压不垮的小强。不过既然吴才洋决定要告诉他另外的秘密,他倒愿意聆听和接受。
沉默地点头,无言的坚定,夏想冷静而沉着的表现,还是让吴才洋大感满意,一般人听到中组部部长十分郑重的告诫,多少都会有慌乱的表现。
夏想固然有和吴才洋熟悉的前提原因,但又必须承认,他所经历的升迁之路,是许多人无法想象的艰辛。同时,也锤炼了他的心智和毅力。
“叶天南是总理提议的联合培养的后备力量,其实另一派也有一个人选在大力培养,他虽然没有叶天南位置高,也未必有叶天南政治智慧成熟,但他有年龄优势,和你一样是副部级,在文化部任副部长,今年40岁。”
40岁的副部级,虽不是十分惊人,但也算火箭速度了,之所以名声不显,应该还是在京城部委蛰伏的缘故。不用吴才洋提醒,夏想就清楚,要么两年后换届之时,一出京城就名扬天下,出任一省之长,要么随时出京,或担任省委副书记,或担任常委副省长。
单以年龄和级别来说,确实是他强劲的对手,夏想就问出了心中所想:“是两年后出京,还是顺势而动,近期出京?”
“据我估计,在叶天南事件之前,周鸿基会再蛰伏两年,等后年出京,一举跃居正部。但叶天南之事制造了一个契机,有可能就会顺势而动,说不定半年内就会出动。”吴才洋摇头一笑,“从你和叶天南身上,久居京城的一帮人估计会得出同一样结论,还是地方上出人才。”
周鸿基……夏想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话说以前他还真没有听过周鸿基之名——不过也可以理解,或许他的名字在圈内许多人听说过,但在另外的圈子里,也并非是什么大名鼎鼎。再加上对方刻意让周鸿基低调行事的话,也就不难理解周鸿基的横空出世了。
前有叶天南,后有周鸿基,夏想低头不语,尽管他早有心理准备,他的前进之路就算有总书记的推动,有吴家的推进,也不会是阳光坦途,却没想到,坎坷遍布,前有阻击后有追兵,用困难重重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只是……又能如何?在面对无数重压和威胁时,他何曾退缩过?甚至在面临人身威胁时,他何尝退后过一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在叶天南口中或许只是一句政治口号,在他而言,却是实打实的需要用生命和努力去证明的誓言和信念。
“明天……你和古秋实见个面,时间允许的话,下午就回湘江。”吴才洋说完最后一句话,转身回房间了,留在夏想一人在院中,在微微的秋风之中,沉思。
第二天夏想如愿和古秋实见了一面,古秋实还没有离京,也是为了专门再和夏想深谈一次。
如果说夏想是家族势力的纽带,那么古秋实就是总书记的桥梁,夏想和古秋实之间的会面,就相当于总书记和家族势力的间接接触。
夏想和古秋实的会面,时间不长不短,刚刚好,甚至连下午的航班都来得及赶上。当天下午,夏想飞回湘江,与此同时,古秋实飞回黑辽。
京城却没有因为夏想和古秋实的离开而平静,因为夏想和古秋实就如投入京城水潭的两块巨石,激荡而起的涟漪在两人走后,正一圈一圈荡漾开来,表面上水波不兴,实则在水面之下,正在酝酿一个巨大的潜流。
让夏想没有想到的是,一落地,竟然是叶天南前来接机!
通常情况下,如果他因公出差,回到湘江的时候,是纪委副书记接机。私事的话,夏想不太在意一些虚礼,甚至不会要求纪委派人接机。
但不管于公于私,都不应该惊动叶天南接机。叶天南虽然离任在即,但他现在还是省委副书记,党内职务比夏想高!
但也正应了一句老话,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叶天南还有什么手腕准备施展?事到如今,叶天南还有心思在他面前怎样表演?
握手寒喧,表示感谢,再加上适可的恭敬,夏想就客气地上了叶天南的车。
车一启动,叶天南一脸微笑就变成了一脸严肃,第一句话就说:“夏书记,实不相瞒,我是和你谈条件来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