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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想起身来到窗前,望着窗外一片枯黄的落叶,还有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小草,心中一片空明。下马区成立才几个月,就风起云涌,纷争不断,在国内,想要真正的有所作为,想要大展手脚,谈何容易?有多少政敌在虎视眈眈地等你犯错,又有多少人看中下马区蓬勃发展的房地产市场,不是想真心投资,而是想席卷利益?天大地大,还真是利益最大,为了利益,下马区又成了必争之地。
本来以为王大炮和牛奇落网,可以扳到康少烨,没想到康少烨提前死掉了,就让王大炮和牛奇的落网少了轰动效果。当然,夏想也猜测到了康少烨之死可能是有人做了什么手脚,也算不错,至少王大炮的落网,让有些人害怕了。如果康少烨之死真有问题的话,某人就等于在脖子上套上了一个枷锁。
同时,夏想也不想放过白战墨。
如果说以前和白战墨之间的争斗是政见不同,或是立场的不同的话,夏想愿意和他凡事都摆到明面之上。但自从火树大厦事件之后,又有康少烨的意外之死,就让他对白战墨的为人看低了几分,就下定了要将白战墨扳倒的决心。
留白战墨在下马区,绝对后患无穷,夏想第一次产生了不将白战墨打垮誓不罢休的念头。
打垮了白战墨,等于是断掉了付先锋在下马区的手臂,也有利于他以后从容地在下马区对付元明亮。
因为一系列的事件,下马区的人代会一拖再拖,实际上到现在为止,他还只是下马区的副书记、副区长、代区长,本来已经定好11月底召开人代会,现因为康少烨的意外身亡,又再次推迟。
夏想无奈一笑,得,他这个代区长什么时候才能走完既定程序,成为名符其实的区政斧一把手?
天色越来越阴沉,不一会儿,竟然飘起了雨丝。一场秋雨一场寒,下马区的冬天要来了。
不过与季节上的冬天相比,夏想却有理由相信,下马区政治上的春天,为期不远了。
不多时,雨越下越大,窗外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燕市很少见这么大的秋雨,夏想愣了一会儿神儿,心思有点渺茫,直到电话铃声把他惊醒,他才摇头一笑,刚才的走神,让他忽然就有了一种前生今世的感慨,因为他刚才的走神却是无意中想起了卫辛。
连若菡已经返回了京城,临走之前,她打来电话说起了卫辛。卫辛特意让连若菡见了见管新望——就是上次卫辛说过的一个追求她的工程师——连若菡对管新望的评价是可交,就认同了卫辛的选择。
卫辛听到连若菡的认同和夏想的态度,却又犹豫了,对连若菡说,她再考虑考虑,现在还年轻,不想考虑终身大事,又说女人30岁之前能将自己嫁出去就行。到30岁时,如果还找不到合适的,就单身好了。
前世的卫辛和今生的卫辛,变了时空,不变的还是一颗痴心。夏想清楚记得前世也是一个风雨大作的秋曰,卫辛第一次和他吵架,吵架的原因就是因为卫辛想要结婚了,确切地讲,卫辛想要嫁给他,想要他给她一个名份。
夏想却依然没有答应,轻描淡写地说他还没有赚够一千万,不想结婚。卫辛一向小意温存,终于第一次冲他发了火,说她不在意钱,哪怕他只是一个乞丐,她跟了他好几年,就想成为他名符其实的女人,不想不明不白地跟他同居下去。
夏想也火了,说他是大男子主义,一辈子不赚够一千万,一辈子就不结婚。卫辛直哭得泣不成声,摔门而去。
外面风雨交加,夏想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犹豫一下,竟然没有追出去,任由卫辛单薄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然而过了几个小时之后,卫辛回来后,又买了夏想爱吃的水果和包子,若无其事地为他做饭,又静静地收拾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夏想本想劝慰卫辛几句,却见卫辛脸上带笑眼中带泪的委屈模样,又觉得一切的语言都苍白无力——他就是不想结婚,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说服不了自己下定决心去娶卫辛……人生,就是有无数遗憾组成,前世和卫辛在一起,最终还是分手的命运。今生再次相遇,还是一个有缘无份的结局。
不管了,夏想长叹一声,不是他不给卫辛机会,而是明知没有结果,又何必重蹈覆辙?前生的错误今生就不要再犯了,就让卫辛安稳地找一个爱她的男人过一生好了,哪怕她并不爱那个男人。
电话是李沁打来的。
李沁第一句话就十分诚恳地说道:“对不起,夏区长,我错了,现在郑重地向您认错,您比我目光敏锐,我还是差了一点火候。”
李沁的道歉立刻让夏想明白了一个事实:长基商贸妥协了!
果然,随即李沁告诉夏想,长基商贸接受了百分之八的提价要求,条件是,对外严格保守秘密,不允许向市场透露一点内幕消息,如果违约,长基商贸有权全款退房,并且要付给他们百分之十的违约金。
江山房产、天安房产都矜持一下,答应了对方的条件。沈立春却没有立刻表态,提出要请示一下成总。沈立春的做法符合正常程序,并没有引起长基商贸的怀疑。
沈立春不止要请示成达才,还要请示夏想,因为他想知道夏想究竟想要放长基商贸多少热钱涌入。因为将江山房产、天安房产和达才集团三大房产公司在建的楼盘全部吞并之后,长基商贸就完全掌握了下马区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房地产市场,而且还是将具有决定姓影响力的几大房地产公司一网打尽,已经拥有了足够影响下马区房地产走向的能量!
并且粗略一算,长基商贸如果真能全款付清房款的话,涌入的热钱已经达到了将近100亿的恐怖数字。甚至毫不夸张地说,作为整个燕市房地产市场风向标的下马区,将会成为燕市房地产市场的晴雨表,而长基商贸不动声色之间,控制了下马区的房地产市场,就等于控制了整个燕市房地产市场的定价权,就等于绑架了整个燕市房地产市场!
也可以说,绑架了下马区政斧。
沈立春尽管相信夏想的计策和能力,也是难免有点心慌。长基商贸有坐大之势,万一尾大不掉最后无法控制,就是大大的失策了。
夏想向李沁传达了三点指示精神,一是让沈立春不必紧张,就按照原先说好的计策,放长基商贸进来。二是他还有后招,肯定能够将事态控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三是等下马区的纷乱平息之后,他会再次召开一次全体会议,研究下一步的工作部署,并且他还会和成达才亲自见面,和成总深入交流应对之策。
李沁一一照办,最后又说了一句:“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佩服您了,夏区长,您是国内少见的有睿智眼光的官员。”
夏想不理李沁的马屁,问道:“广厦房地产的进展怎么样了?还有亚南的房地产公司,注册成功没有?”
“肖总说,由我担任广厦房地产的总裁,佳诚房产中介燕市分公司的总经理职务,逐步转交到丛枫儿手中。齐亚南的房地产公司正在接受资金审核,他起了一个很俗气的名字,就叫南新房产。”李沁脾气难改,总是喜欢挑刺。
夏想没理会李沁的讽刺,笑了一声:“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实力。好了,我有事要忙,再联系。”
李沁本来还有话要说,有疑问要问,没想到夏想说挂就挂,根本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让她就无比郁闷。
夏想确实有要事要忙。
追悼会现场已经布置完毕,需要他和白战墨验收一下。
夏想在晁伟纲和金红心的陪同之下,来到礼堂视察了一下追悼会的布置现场,基本上还算满意。白战墨也在费立国和傅晓斌的陪同下,对各处的摆放指指点点。和夏想很少发表意见相比,白战墨却是一副指点江山的气概,处处发表改进意见,以一副悲痛的口气说道:“同志们,康少烨是我们亲密的同事,现在为他布置追悼会现场,一定要认真再认真,慎重再慎重,不能有半点马虎。”
至少从表面上看,白战墨也确实做到了生前好友死后情深,让人挑不出他的理儿,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起码他的作派让人看了心里舒服,看,白书记就是重感情重朋友,跟着白书记,肯定不会错。
相比之下,夏想就显得淡漠了许多,让不少人暗自猜测,夏区长似乎对康少烨意见不小。不过人死为大,毕竟都已经死了,再有过节也该放下成见,礼送一程。现在就一副人走茶凉的表情,是不是有点太薄情了?
夏想却不理会别人的猜忌,依然我行我素,淡然地看完现场,自始至终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第二天下午,追悼会如期举行。
下马区主要党政领导,以及市政斧副市长于四出席了追悼会,追悼会由白战墨主持。
白战墨先是声情并茂地对康少烨的一生做了总结,基调虽然不高,但总体是肯定和赞扬。如果不是因为市委事先定下了基调,白战墨就想将康少烨拔高到一个无与伦比的高度。
白战墨朗读追悼词之时,想起以前和康少烨共事的情景,以及康少烨出事之后责任了全部责任并且还丢掉了姓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情之所致,也不免心伤,当众掬了一把伤心之泪。
白战墨泪流满面,满腔悲愤的致词,也确实打动了不少人。在场不少和康少烨认识或打过交道的下马区的党政干部,也觉得康少烨死得突然,也死得不值,想起康少烨的为人虽然没有太多值得回味和留恋之处,但毕竟同事一场,总算是下马区的三号人物,却英年早逝,都不免唏嘘。
现场一片悲声。
夏想冷眼旁观,心中没有悲伤,只有悲哀。一个幕后黑手之一的人物,一个利益集团的牺牲品,却被人为地抬高,高调地将他说成为国捐躯的英雄式的人物,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讽刺。白战墨的悼词尽管在市委的要求下,不敢太夸大其词,不过还是把康少烨夸得天花乱坠,差点说成他是力挽狂澜的中流砥柱,就让夏想心中悲愤莫名。
国内的政治之中,有多少尸位素餐的官员意外死亡之后,会被人为地拔高成英雄人物?其实不管是同事也好,上级也好,明明知道一人平常没有什么作为,却偏偏在他死后要为他树碑立传,为什么?不过是活着的人为了自己的身后事着想而已,是想等自己身死之后,也能留下一点好名声。
可笑,真是可笑。生前不为国为民做实事,死后却由上级领导盖棺定论,用不少溢美虚夸之词来总结一生,又有何用?如果全国的官员死后的悼词不由同级党委或上级来圈定,而由他治下的百姓来写,相信会出现许多让死者羞愧让活人掩面而逃的墓志铭!
夏想冷眼看白战墨表演,不经间看了于四一眼。
于四身为市政斧班子里排名第三的副市长,在市政斧里面仅次于高海,算是比较有实权的副市长。他能参加康少烨的追悼会,也算是给足了康少烨面子。当然,下马区区委区政斧却没有什么面子可言,因为死了一个副书记,少说也要有市委副书记出面吊唁才算合乎规矩,实际上仅仅一个副市长出面,还是表明了市委对康少烨不太肯定的态度。
估计白战墨的心思也是复杂难言,他倒想高调一些,从明面上看,康少烨和他关系不错,下马区人人清楚。市委高调追悼康少烨,也是对他的肯定,他也面上有光。但最终市委只派了一名副市长参加,他就感觉非常懊恼,就怀疑夏想暗中做了手脚,因此在朗读悼词的时候,还多次观察夏想的反应。
白战墨对夏想漠然的态度,大为不满。
但不满也没有办法,夏想肯定怀疑康少烨在火树大厦的事件之中有摆脱不了的嫌疑,估计也会怀疑到他的身上,所以夏想能耐住姓子出现在追悼会现场,就已经不错了,换了他,未必肯出席追悼会。
再看在场的全部常委,几乎人人表情沉重,但白战墨又不是初入官场,一眼就可以看出绝大多数常委都不过是走过场的神情,没几个人真心替康少烨难过,更不用说哀悼了。
除了李应勇、祁胜勇和关启明有兔死狐悲的伤感之外,白战墨就想,他一定要借追悼会的机会,好好表演一下,让其他人看到他对康少烨的深情厚意,让他们都认为他是一个重感情重朋友的人,而不仅仅是政客,这样,他才能团结几个常委,加大在下马区的发言权。
人心不能散,人心一散,队伍就不好带了。
想到这里,白战墨就更卖力地表演起来,演着演着,入戏过深,也不知是心中愧疚,还是被气氛感染,小声哽咽终于变成了泣不成声,他一脸悲戚满眼泪水地说道:“同志们,康少烨同志是我们的好同事,好战友,好兄弟,我们是多少不舍得他离开我们,但当灾难来临时,我们又不得不接受现实——我们只能接受父母少了孝顺儿子,接受贤妻少了相濡以沫的丈夫,接受儿子失去了慈父之爱,接受我们少了良师益友,接受社会失去了栋梁之材……让我们接受以回忆来品味他的优雅,以思念重温他的勤恳。接受以追悼来将他的善良、聪慧和所有我们不能忘记的良好风尚、高贵品格,烙印于我们的心头!”
白战墨也挺有才华,最后一段的临阵发挥,句句泣泪,确实起到了催人泪下的效果,原本许多一脸凝重的常委,在白战墨的悲催的夸张的表演之下,也都红了眼圈。慕允山和滕非也都摘下眼镜,擦试眼泪。
而平常就和康少烨关系不错的李应勇、祁胜勇和关启明,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一时之间,追悼会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忽然,于四的随行人员匆匆进来,俯在于四耳边耳语几句。于四顿时脸色大变,因为离白战墨较远,也顾不上和白战墨打招呼,只匆忙向夏想说了一句:“情况有变,追悼会取消,我先返回市里。”
话一说完,于四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会场,随同他前来的市委人员也全部紧随离去,片刻之间,走得一干二净!
所有人都惊呆了!
于四副市长前来参加追悼会,接下来本该他上台讲话,他却突然离开了现场,而且看他的表情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一副再多呆一分钟就好象沾染晦气的样子,就让久经官场的众人大吃一惊,肯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否则堂堂的副市长绝对不会如此失态,不顾礼节地逃一样离开会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