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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小叔前几日轻薄了那位仙子,重黎顿时来了兴致:
“这位仙子如何称呼?”
瑶姬心道,与你何干,不告诉你。
重黎见她不理睬自己,略尴尬道:“咳咳,凡事讲究先来后到,小叔在这树上赏花已有个把时辰,是你们自己没有察觉罢了,再说,若要听墙角,必隐身将自己藏的严严实实,小叔在这树上如此光明正大,何来偷听一说?两位仙侍可不要出言不逊啊!”
仙侍?瑶姬仙子想起自己一身宫娥打扮,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身份,心中暗喜,如此便可肆无忌惮,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了,正欲上前辩解,却听立在一旁的涂涂说:
“瑶瑶快看,那位,那位仙娥是要跳入瑶池吗?”
三人齐齐将目光移至对面,一抹鹅黄的身影已经越过白玉护栏,只那一缕长长的霞帔似被什么缠住了。
未等众人瞧仔细,瑶姬仙子已经踏着荷塘里的朵朵莲叶,飞身过去拉住了那摇摇欲坠的仙娥的胳膊,脚尖正欲点着池水着力,好带着那仙娥腾空,谁知这平静的池水竟如云雾般绵软。
眼看着二人要坠入其中,姒熙仙君云袖一挥,幻出一朵白莲将二人托起来带上岸去。
方才瑶姬仙子与涂涂放河灯时,姒熙便觉着这池水颇有些蹊跷。
河灯初入水面,似被仙雾托着,看似正常,不过须臾,便沉入池中,化为无形。
瑶姬与涂涂只顾着闭目祈愿,并未看见,但他在树上却是瞧得一清二楚。加上此番瑶姬仙子欲从池水中借力,却陷入绵软,他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听闻这瑶池化水为云,通天接地,今日一见,果然传闻不虚。”重黎也在一旁瞧出了蹊跷,不禁感叹,这水面如此平静,没有一丝涟漪,原来是个化相,若今日没有小叔在此,两位貌美如花的娇仙娥恐要掉落到凡间去了!
瑶姬仙子脚踩白莲花,稳稳当当落在池边青石板上,回身对姒熙仙君略福了福身,算是谢过。
姒熙仙君面上仍是一副宠辱不惊的寡淡神情,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与他无甚关系,尽管他看到瑶姬仙子坠入池中的一瞬,心里紧了紧,但表现在脸上的,只是淡淡微笑颔首,算是回礼了。
重黎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禁胸中波涛澎湃,脸色也泛起红晕来,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眉来眼去,默契传情,身边站着的这位,真的是那姑瑶山上隐居避世三万余年的姒熙仙君吗?
涂涂年纪尚右,红尘之神妙完全领悟不到半分,此时见瑶姬仙子救了那小仙娥上来,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仙子可是失足?”
小仙娥略抬起头来,轻轻摇头,细看这仙子,容颜清丽,身姿婀娜,脸上带了几分悲凉之色,此时更显神韵,鹅黄的衣裳并不是天上常见的款式,一条金银粉绘花的薄罗纱披帛缠绕于手臂之间,看上去倒像是凡间已婚配的女子。
原来,这小仙娥正是广寒宫里近来刚刚飞升的常羲仙子。
说起这常羲仙子,那外界的各色传闻可谓是数不尽道不清。
据传,常羲仙子乃下界凡人大羿的结发妻子。
大羿勇猛无敌,天生神力,极善射箭,曾经射下东海神树扶桑上的九只金乌,解除了人间九日炙烤之苦,后来又猎杀了祸害人间凶兽九婴和大风,为民除害,是凡间人人称颂的大英雄。
而常羲仙子则没有那么好的名声。
一说,她为了长生,盗取大羿从西姆元君处讨得得不死丹药,才得以飞升成仙。
又一说,常羲水性杨花,给大羿戴了绿帽子,大羿要取她性命,不得已服下不死丹飞升至仙界。
还一说,其实凡人大羿已经死了,常羲才服丹奔月,欲从天宫众仙处寻一复生大羿之法。
再一说,凡间有一奸诈刁钻、心术不正之人,名曰逢蒙,他趁大羿不在家,欲从常羲处抢夺丹药,常羲不得已将其服下,因而奔月成仙。
还有传闻说大羿不忠,厌倦了结发妻子常羲,四处寻花问柳,常羲气不过,才服了丹药离开他。
还有仙家说,大羿虽然神勇无比,却性格暴戾,常羲受之拳打脚踢,难以忍受,遂偷了不死丹药奔去月宫……
总之,天下之大,传闻甚多,重黎作为北海情圣,八卦全书,此时脑子里讲这些七七八八地过了一遍,带着满心的疑问,急急的上前问个究竟,却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就是传闻中……传闻中……”
到底是哪个传闻呢?
一众人携常羲仙子去了湖心亭,亭外的凤凰树满树繁花,枝头的金鸟偶尔发出一两声清脆的啼鸣,瑶池莲隅荷花满池,一派岁月静好。
姒熙仙君云袖一挥,立时泡了一壶好茶,众人听常羲仙子娓娓道出那段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不时发出几声赞叹。
原来,大羿与常羲一见钟情,恩爱有加,本在人间男耕女织,鸳鸯相伴,过着平淡幸福的日子,后来凡间帝王听闻大羿善射猎,有大神力,便托付大羿射下了扶桑神树上的九只金乌。
大羿因此得一机缘于东海仙山渡溯山山下见到了西姆元君。
西姆元君念大羿一心向善,挂念人间疾苦,立下大功,赐长生丹一枚,待时机成熟服下便可成仙,继续惩恶扬善,造福三界。
但丹药只此一枚,大羿曾对常羲起誓,护其一生,携手共白头,若常羲不得长生,大羿亦不会独活。于是大羿瞒着常羲,将长生丹藏于家中,未为外人道也。
至此,日子本可以平静地过下去,但不知何故,此后家中常有道人造访,引大羿猎杀了凶兽九婴和大风,大羿也因此受了重伤。
后来多亏蓬莱仙翁相救,才逐渐恢复元气。
仙翁告诉他们,这两头凶兽虽偶尔为祸人间,但曾是开天辟地父神之坐下将领,当年玉帝一统三界,皆立下大功,此番遭其猎杀,恐与九重天结了仇怨,因缘造化,日后恐有大凶。
大羿知道自己得罪了天界,十分担心常羲的安危,若天兵天将下来拿他,他自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可那时,常羲又该如何?
于是他心生一计,于十日前,摆酒设宴,告诉常羲,猎杀凶兽建了奇功,得了两枚长生丹,服下可双双成仙,生生世世再不分离。
常羲高兴地服下丹药,一介凡人,飞升成了广寒宫里的仙女,而大羿服下的,却是一颗普通的药丸,他就那样含着笑,看着常羲轻飘飘地浮起,越飘越远,越飘越远……
“如此说来,仙界盛传的常羲仙子抛夫独吞版,水性杨花版,被逼无奈版,以及大羿不忠版,大羿暴毙版,粗鲁家暴版竟全是假的!”
常羲仙子满脸疑惑的望着重黎,她与大羿的故事竟有如此多的版本吗?
涂涂直言快语,问常羲道:“那仙子方才不是失足?而是要跳下瑶池,到凡间去吗?”
常羲仙子点头,垂下眼眉,望着这一方平静的池水吗“我本是一介凡人,从未修过仙术道法,即便如今飞升仙界,却什么也做不了。
广寒宫里清冷寂寞,现如今这样活着,倒不如赌一把,从这瑶池跳下去,只要能去凡间,翻山越岭跋山涉水,我总能找得到他……”
瑶姬仙子感叹道,“仙子与大羿如此夫妻恩爱,伉俪情深,如今竟要受这生离之苦,身为一介神仙,怎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管?仙子莫急,我定会想办法助你二人相守相伴!”
“你一个小小宫娥,能有什么办法?”重黎不知瑶姬仙子身份,此时觉得她不过是信口雌黄罢了。
瑶姬仙子撇了重黎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这身宫娥打扮,果然人可貌相,衣可斗量,轻叹了口气,只将重黎的话当成空气,吹一吹就散了,不值当跟他一般见识。
瑶姬仙子想着,自己虽然仙法不精,但总归活了三万余年,精通医术,身上带了不少灵丹妙药,还有几样上好的法宝护体,比起与凡人无异的常羲仙子,自己去凡间走一趟容易得多。
再说活了这几万岁,竟还从未去过凡间,又想起自己身上担着的那三道神鞭,此时下凡去避避风头,恰是两全其美之举!
于是瑶姬仙子上前握住常羲仙子的手道:“仙子举霞飞升已十日有余,凡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恐早已物是人非。不如仙子书信一封,待我去凡间探一探大羿,若他仍对仙子情深意重,从一而终,我便想法子助你二人见上一面,如何?”
常羲听了瑶姬的话,原本冰凉的心里升起一丝希望,急忙问道:“仙子此话当真?”
瑶姬点头,让涂涂拿来笔墨纸砚,待常羲仙子在湖心亭的石桌上写信时,瑶姬仙子问重黎:“敢问这位仙君如何称呼?”
重黎拱手道:“仙子唤我重黎即可!”
重黎,从未听闻过此人,既然唤姒熙仙君小叔,应该也是姑瑶山上修行的散仙吧!
瑶姬仙子一时顾不上这么多,作为一个地仙,去凡间不难,但要从这九重天上下去,而且要绕过南天门的天兵天将,还要悄无声息,不被百草宫一众人等察觉,恐怕没那么容易。
遂将重黎拉到一旁说,“见过重黎仙君,仙君可唤我瑶瑶,方才你说这瑶池化水为云,可是真的?”
重黎一时有些莫名其妙,但仍坦诚相告道:“那是自然!”
瑶姬仙子眉头蹙了蹙,自言自语道:“既然是云,那我不会辟水倒也无妨,穿过去再行腾云之术应该是可以的吧?”
重黎明白过来,“你……莫不是真要从这里跳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