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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眼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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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梳妆台上放着一套叠放整齐的墨绿色锦袍,上面还留有一张字条。她打开字条,娟秀的字体跃然纸上,上面写着,“请换上此身男子服饰。”

    “为什么是男子的服饰?难道送错了?”她双手提起衣肩,顺滑的绸缎如瀑布般垂落下来,整件华服展开在她眼前,刚好是她的尺寸。

    墨绿色的上好丝绸绣着淡雅的兰花花纹,衣领,袖口和衣摆处还点缀着几朵金色祥云花纹,在阳光的照耀下,隐约闪着金光,素雅却又不失华贵。

    三千青丝系成马尾,高高束于头顶。墨绿色锦袍,腰身紧收,迎风飒爽。腰带系成蝴蝶结,也并未显得突兀,刚好相得益彰。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甚是满意,连连夸赞道,“请问是哪家的公子,竟生得如此俊俏模样,简直就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说完还顺带用手甩了一下高高的马尾辫。

    她大步流星地跨出房门,神气十足,举手投足间俨然一副桀骜不驯的男儿模样。

    星野看着她这般神气的模样,忍俊不禁,招手让她过去。平日里一向只穿白衫的他,今日竟换了一身玄色锦袍,恭敬地站在门外。

    她步履轻盈地一路小跑了过去,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为什么今天要装扮成男的?”

    “来,坐下。”星野并未回答她,把她带到了他的梳妆台前。

    只见他拿起妆台上的木梳,要为她梳发。星野温柔一笑,说,“今天我便教你如何梳男子发髻,你可要看好了。”和平时一向温文尔雅的他相比,今天他的言语中竟多了几分调皮和轻松。

    她莞尔一笑,看着镜中的他,一脸认真地说,“那请吧,劳烦这位公子给我梳个帅气的发型。即使是男儿的装扮,也不能输给你。”

    精美的木梳散发出淡淡的桃花香味,在她发丝间温柔地游走。她乖巧地坐在镜前,一动也不动,偶尔抬眼看一下他那张专注认真的脸。

    “可还满意?”他看着镜中的她问道。

    乌黑的头发梳成整齐的发髻,露出饱满又明润的额头,刚好凸显出她如桃杏般秀气的脸庞。一支青玉发簪将发髻束于头顶,长如瀑布一般的乌发自然地垂落在背后,衬托出她雪白纤细的脖颈。

    “嗯,不错。”她扭着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接着打趣道,“不知接下来会有哪家小姐要被我的帅气迷倒。”

    星野这才注意到她腰间的蝴蝶结,只是浅浅一笑,并未说些什么。

    “这位公子,请问今夜是否愿意同我一起出游?”星野也跟着打趣道。

    “今天要出去吗?”她转过头,似信非信地看着他。

    星野冲她点点头,“嗯。”

    “终于要出去了,”她开心地直跺脚,接着又追问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今天是上元节。”

    “上元节,会有大餐吃吗?”她两眼直放光,好像美味佳肴此刻就摆在面前。

    “当然。”星野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他自己也笑地更开心了。

    星野放下手中的木梳,缓缓走到榻上坐下,拎起碳炉上的茶壶,把茶盅斟满,“先喝杯茶吧,现在时辰还早。”

    她此时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和憧憬,一边喝着茶一边傻笑着,脑海中浮现出热闹的集市和满街的小吃。

    她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对了,这是你上次借给我的锦帕,我已经洗干净了,现在物归原主。”她从袖中拿出叠放整齐的锦帕,双手递到他面前。

    他伸出手,刚准备接过帕子。她立马收回,故意在他面前打开了帕子.

    她双手捏着锦帕的两角,高举在眼前,意味深长地说,“这帕子一角的一株兰花,多而不乱,仰俯自如,姿态端秀,宛如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

    柔软轻薄的锦帕在空中轻轻飘动,帕中的兰花更是显得活灵活现。

    星野凝望着锦帕后面那张若隐若现的清秀脸庞,一脸淡然地说,“你若喜欢,便送于你好了。”

    她放下锦帕,将其轻轻地铺开在桌面上,小心翼翼地把它折叠好,调皮地说,“我只是在想,这一定是哪位爱慕你的女子赠予你的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更不能夺人所爱了。”

    她把叠好的帕子放回他手心,叮嘱道,“收好了,可不要辜负那位女子的一片心意哦。”

    他又是浅浅一笑,并未做任何解释,只是默默地将手帕收起。

    02

    夜幽宫的红色大门缓缓打开,只见两位翩翩少年昂首阔步走了出来,他们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意气风发的少年气息,在这茫茫大雪中,不沾染一丝世俗之气。

    星野轻轻吹了一声口哨,一匹白色骏马出现在天边,向他们飞奔而来。

    他轻松地跃上马背,向她伸出手来。她握住他的手腕,他结实有力的手臂一把将她收入怀中环住,另一只手一抖缰绳,“驾!”马儿立即飞奔了出去。她整个身子猝不及防地往后一仰,紧紧地贴在他温暖的胸膛上,头顶刚好抵着他的下巴。

    她一动不敢动,悄悄抬眼看了他一眼,星野的目光专注地望向远方,他温热的气息打湿了她头顶上方的空气。平日里一向温文尔雅的他,竟然也有如此豪放不羁的一面。

    她双颊通红,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只是知道他是一个不喜热闹的神仙,喜欢饮茶作画,或许还有一位心上人。至于其他任何关于他的事情,她都未曾想去了解。但就在此刻,她突然有了一种想要了解他的冲动,想知道他因何而悲又因何而喜。

    白色骏马自由地奔跑在茫茫大地之上,他们彼此都沉默不语,只能听到轻快的马蹄声和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这广袤的天地间,他成了她唯一的依靠,一种微妙的感情羁绊在他们之间悄无声息地生根了。

    黄沙夹杂着白雪在马蹄下溅起,他们来到了一片白茫茫的沙海之上。

    “吁。”星野拉紧缰绳,马儿停了下来。他纵身跃下马背,伸出双手将她抱了下来。

    星野轻轻一挥衣袖,狂风肆虐,乌云翻涌。一座古城出现在云层后面,低低地悬浮在沙海之上,若隐若现。待云层渐渐散去之后,整座城池清晰地呈现在天边。满城灯市荡春烟,宝月沉沉隔海天,正是人间最美烟火。

    那正是传说中的秘镜。秘镜,包罗万象。那些曾经消失或陨落的神殿以及庙宇,最后都纷纷散落在秘镜之中。

    “海市蜃楼。”她喃喃自语,目光紧盯着天边的城池,生怕下一秒它就会消失不见。

    “可是,海市蜃楼是虚幻的景象,它的形成是一种光学现象。”她心想着,接着又满脸疑惑,“为什么我脑海里总是蹦出这些奇怪的词语。”

    “准备好了吗?”星野眼神宠溺地看着她。

    还未等她回过神来,他们已经置身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红红的油纸灯笼挂满了长长的窄街和高高的城墙。灯影摇摇,整个集市在暗红昏黄的灯光笼罩下,温暖而又神秘。

    人潮涌进大街小巷,孩童们手提花灯在街头巷尾奔跑嬉戏,聚在一起游戏玩耍;大人们聚在花灯下猜灯谜,或围在街边观看杂耍表演。敲锣打鼓,响声震天,火把、花灯照亮大地。

    商铺在街道两旁依次支开,琳琅满目的商品,应有尽有,商贩们偶尔沿街吆喝几声。有卖糖果糕点的,有卖稀奇古怪玩意儿的,还有卖胭脂水粉首饰的。人人戴着野兽面具,在街头游走,一片热闹祥和的景象。

    “我们可以搬到这里住吗?简直太热闹了。”她东瞅瞅西看看,完全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处逛起。

    “那边好热闹,走去看看。”说着就兴高采烈跑了过去,星野默默跟在她身后。

    原来是一家卖面具的铺子,围了好多人。她拿起一面,也在脸上比划着。

    “喜欢吗?”星野温柔地问道。

    “嗯。”她冲他点点头,接着又默默地放下了,“走吧,去别处看看。”

    “这个我们要了。”一个转身的功夫,他就把钱付了。

    他把面具递到她面前,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嘴里小声嘟囔着,“我欠你这么多,要何时才能还完。”紧接着就迫不及待地把面具戴了起来,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前面也好热闹,我们去看看吧。”

    他温柔的眼神一直紧紧跟随着她的背影,生怕弄丢了她。“你以后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他心里想着,看着她雀跃的背影,他感到此刻自己的内心正慢慢地被她的点点滴滴填满。

    “花火大会要开始了,快去河边占个好位置。”一群人如蜂群似的朝他们涌过来。等他回过神时,她已经消失在拥挤的人潮中。

    03

    这热闹繁华的集市,于他而言却是满地荒凉。曾经那些美好的旧时光如今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白牙紧紧地跟在冥烨身边,寸步不离。突然它开始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在冥烨身边不停打转。冥烨此时还沉浸在往事中,并未注意到白牙的异常。

    接着白牙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它敏捷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一个方向飞奔而去,朝一个背影飞奔而去,朝她飞奔而去。

    她感觉自己被一团毛绒绒的东西从身后撞了一下,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白牙正站在她身后,冲她使劲摇晃着毛绒绒的大尾巴。她回头一看,不知从哪跑来的一条大白狗,尖尖的耳朵,长长的鼻子,雪白发亮的毛发。它那萌萌的外表和柔软的毛发,也掩盖不了它高大威猛的健壮体格。

    “哪来的狗狗,好可爱,”她掀起面具,蹲下身来,温柔地对它说,“小可爱,你的主人呢?你是不是走丢了?”她温柔地抚摸着它毛绒绒的脑袋,担心地说,“怎么办?我也走丢了。要不你先跟着我吧。”

    冥烨刚好寻了过来,远远看到人潮中白牙的身影。它乖巧地蹲在一位男子面前,不停地摇晃着尾巴,尽情享受着男子的抚摸。掀起来的面具刚好遮住了男子的眼睛,冥烨只能隐约看清男子的下半张脸。

    他心想着,许是白牙被男子那张白狼面具所吸引,才会这么肆意跑开,便也没再多想。

    冥烨轻轻吹了一声口哨。白牙听到主人的召唤后,才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开。男子这时取下头上的面具,挥舞着,远远地向白牙告别。

    冥烨这才得以看清楚男子的轮廓,“青青?”

    这时,花火大会开始,爆炸的烟花发出巨大的声响,叫醒了寂静的夜空。五彩缤纷的烟花在空中尽情绽放,如昙花一现,短暂又绚烂。

    等他回过神时,男子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怎么会是她?”他抬头仰望夜空中那璀璨的火花,刚刚那张面孔也如同这瞬间消逝的烟花一般,在他的生命中只停留了短暂的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