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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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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句芒完全没有想过卓私禹会在这里。他走过去把她拉到身后。

    “几个男人打一个女人,也是够胆子,快滚吧。”卓私禹歪歪脖子一把把句芒推出了包围圈。句芒看了他一眼飞快地跑了上楼梯,几人追了几步走回去了。有摄像头的地方他们向来不挨。

    “弄他!”卓私禹背后的壮汉扑过来。

    句芒站在电梯前,她站了有二十多分钟了,感觉到有人从腰间环住了她,句芒偏过头,卓私禹看起来很好。

    句芒松了口气退后一步贴在电梯门看着他,“卓私禹,我这个人占有欲很强。但凡你不愿意你就告诉我,我从来不会死缠烂打。我也从来不是什么好人,经常惹事生非,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她的语速很快,有些难以察觉的颤抖。

    卓私禹没说话,拉过她的手。“我永远是你最后一根旗杆,句芒。”他慢慢扒开她的手,取出匕首。

    卓私禹住院了,轻微脑症荡。句芒还没有去医院看他,触目惊心的场景她见多了,但看到卓私禹握着匕首倒下去时,句芒是害怕的。

    “句芒小姐?你在听我说话吗?”丛随很耐心地歪头看着走神的句芒,“您很少心不在焉。”

    “我也很少听废话,”句芒冲他笑,“我想知道的只是陈以喻和吴阚现在在哪里?”

    “他们都回国了,陈与让他去接手了红日集团下的娱乐分支,吴阚在健身房当教练。”

    句芒的笑慢慢绽开,“噢?是吗?”

    句芒的手指很细很长,但不是瘦到关节突出,她的手指很匀称,一下一下敲在茶托上。“行,那等我忙完陈宴的案子,我再去他们。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没关系,应该的。还需要我盯紧陈宇云吗?”

    “需要,别让她跟陈与干上了,陈与会弄死她的。”句芒戴上墨镜,整理了下衣服站起身走出了茶馆。

    陈宴的事儿很好解决,只是她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网络暴力冲刺在每一篇营销号的文章下。有人说她“田园女权“,说她又装又作,甚至漫不经心以讹传讹,她在他们手起刀落的文字里有了一个崭新的人生,家暴男友、劈腿富商、踩压同段的女演员。花圈纸钱黑白照,她收了不少,“可以办一场追悼会了。“句芒听出了陈宴笑声里的绝望。

    “你也可以告她们。”

    “不必了,人是最知道什么叫罪不责众。”

    句芒没说话,听着陈宴的呼吸声。“法律不是人的底线,人坏起来没有底线。陈宴,你知道我存在的意义吗?“

    陈宴摇了摇头,才发觉她在电话里看不到,“没有法律的地方,我就要成为法律。”她不知道句芒是什么意思,但她太笃定了。句芒就像是一个什么也没经历过的小女孩,可陈宴就是觉得她理解或是说触摸了太多的恶。

    “我准备开场记者会,停止一切娱乐活动了。”

    “嗯。”

    “你抽烟?”陈宴听见摁打火机的声音。

    “有时候吧。还有什么事儿吗?”

    “记者会……你会来吧?”陈宴有些小心翼翼,她想起来最后一次见杜可儿,她精神状态已经很不好了,陈宴问她要不要去汝城的郊区走走。她答应了,一路上没说话,经过一栋别墅时,她突然转头跟陈宴说起句芒这个小女孩。她说句芒是个小天使,她很喜欢这个女孩子,但她要去读高中了,自己很舍不得她。她把她说得美好又柔软。

    “来。”

    “诶,卓私禹,美女姐姐怎么回事啊,你这儿挨打挨了两三天也不见得来看你一回。“

    叶渚太欠揍了!太欠揍了!卓私禹靠着枕头看kindle,没有跟他搭话。句芒做出什么来,他都不惊讶。那她怎么对他,他也就都能承着。

    “不是,我说卓私禹啊,你不会是被人家耍了吧?”叶渚跳了起来,那他可太高兴了。卓私禹啊卓私禹,想要什么没有过,干个公务员也能干得还能一路顺风。

    卓私禹还是不理他。

    “行吧,你不好意思就不说。我就看那姐姐不简单,你得不到也蛮正常。我们被耍了就算了哈,别去计较了。就当遇到个渣……”门开了,叶渚回头。

    “聊什么呢?“句芒乖巧地笑着问叶渚。

    叶渚看了看仍旧没反应的卓私禹,又看了看穿着紧身吊带牛仔短裤和马丁靴的性感辣妹,笑道:“哟,妹妹来了呀?挺辣的呀!我这儿正跟卓队夸你呢!”

    “你好,我是句芒。正式认识一下吧。“句芒一只手提着包和水果,一只手伸出去。

    “美女嫂子好!我叫叶渚。”叶渚暧昧地冲卓私禹眨眨眼,“那你们聊,我先去公司了。”

    “好的,辛苦你了。”句芒放好水果,坐在床尾。卓私禹看向她,“最近挺忙啊,大律师。”

    “没有。”句芒向后仰着靠在床栏上。

    卓私禹坐了起来,看着她,“句芒,你想闹就闹,想好就好。你到底想干什么?那句话还给你,只要你不愿意,我卓私禹也从来不会死缠烂打。”

    他很认真,又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句芒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被烫到,她眯了眯眼,“怎么算死缠烂打?”

    卓私禹气笑了,“好!好得很!“

    “卓私禹,”句芒低着头看着被子,“就这样吧。我不需要你了。”

    “你今天来就是说这些的?”

    “你觉得是就是吧。”句芒说完起身走出了病房,把门轻轻拉上,还没放开门把就听到身后几声重响。

    “干嘛摔我水果。“句芒笑着轻轻说。

    句芒离开医院就去了茶馆,陈宇云约她了。

    “怎么?心情不好?我特意选了你以前最喜欢喝的一家。”陈宇云笑着冲茶托努努嘴。

    “没。”

    “别骗人了,我从小跟你玩儿,你就很少把烦躁这么明显挂在脸上。”陈宇云拿起被子给她倒上。

    “你有多了解我?”

    陈宇云看着句芒看她的眼睛,她看到了流动的云和黄昏的光还有无尽的黑夜。

    “我妈妈的事儿,谢了。”

    句芒心不在焉地摇摇头,“你之后看好你妈,也看好你自己别去招惹陈与。剩下的事儿我来做就行了。”

    “句芒,没必要。我妈回来了,可儿姐姐也已经去世这么久了……”陈宇云没说下去,她感觉到句芒生气了。

    “陈宇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的是个答案,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我要替杜可儿报仇,她不值得。你懂吗?”句芒几乎要一字一顿。

    “你自己清楚可儿姐姐不是因为家暴死的!”

    “你什么都清楚,那你约我干什么?”句芒笑着向后靠去。

    陈宇云长长地呼了口气,放轻了语气,“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十二岁开始,我们经常去姨父家找可儿姐姐,她会给我们准备好奶茶还有蛋糕,有时候给我们念书,有时候在放映厅跟我们一起看电影。”句芒在十多岁的年纪读了很多书,生涩难懂的外国文学,枯燥无味的政治文体,露骨艳俗的小说……她人生最快乐的时光全是在别人的故事里。

    杜可儿开始突然落泪是在给她们读《圣经》的时候。她很清楚地记得——“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凡事包容,凡事盼望,凡事相信,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杜可儿哭得很伤心。陈宇云吓到了,句芒跪坐在她身旁的地毯上,一只手撑起身来偏过脑袋看了看她,又轻轻地理开了她的头发,“可儿姐姐你怎么了?”

    杜可儿看着她笑着摇摇头擦了擦眼泪。她是一个比陈宴更加温婉的女子,没有棱角没有俗气,句芒一直觉得她只有爱,没有恨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她欲仙而仙我,飘飘然而飘我。陈宇云总是跟她说,十多岁的句芒跟杜可儿太像了。她是小时候的杜可儿,她就是长大的句芒。

    但那天她看到了杜可儿的悲伤,句芒觉得自己长多大,也不会有这样凄惨的悲伤,又好像不会挣扎的忍受一切。

    “为什么要讲这些?”

    “因为我想要救你,拜托你了,句芒!你不要再固执下去了。你一直在收集陈与集团的违法证据。”

    “不叫姨父了吗?”

    “句芒……”

    “还是说你应该叫他爸爸?”

    “句芒!”句芒疯了,这是陈宇云最后的想法。

    “你是不是很失望啊,陈宇云?巧了,我也很失望,我还不知道是对谁的失望,”句芒挽了挽头发,“但是我知道真相。云云,我真的没想过追究谁。我志愿报法律的时候,就跟你说过,我想要的是在我的世界里没有杜可儿了。”句芒说完仰头喝光了茶,起身离开。

    “可你的世界只有你。”陈宇云冲着句芒大喊,她看见句芒僵了一下,“陈宇云,我比杜可儿惨得多。她能死,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