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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未及亥时,灵玥虽已困极,怎奈思之慕北辰那一句,我自有办法,内心隐隐不安,竟无法入睡。时值盛夏,天气炎热,更令人焦躁不安。
她踱步至门外,试图捕捉一丝清风。
嬷嬷们已经睡下了,“像我这种不得宠的公主,自然也没人会尽心伺候,也好,不被时时刻刻盯着,反倒省心。”
她拿着团扇扇来扇去,总觉越扇越热。要是能在太液池旁借一丝水汽就好了,想必会凉爽的很,她不由想起去年此时跟子苏哥哥泛舟于太液池的情形,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绿色荷叶铺满池,朵朵荷花仰天笑,微风袭来,阵阵幽香,仿若仙境一般,真是美哉美哉,悠哉悠哉。
“可现如今我一禁足之人,怕是一月之后荷花们等不了我了。哎!”
正在叹息间,忽闻得墙外那熟悉的喵叫。
灵玥内心一阵窃喜,她被禁足也非一次两次了,禁足时亦不许人探望,不过她并不在意,因为她并没什么朋友。
每次慕子苏都会偷偷来看她,暗号便是这猫叫。灵玥公主住的凤阳阁虽不大,但还算开阔,最妙的便是院内这棵古树,枝叶繁茂,极易攀爬,且靠近外墙。爬上树干,她就可以跟墙外的子苏哥哥说说话,或者用绳勾递几包点心进来。
灵玥轻车熟路的上了树。子苏正巴巴的看着墙头。看见她的瞬间,二人相视一笑。
慕子苏冲着墙头的脑袋说:
“如今你这爬树的本事是越发精湛了啊,我才唤了两声,你便爬上来了。以前我可是嗓子都冒烟儿了,你都爬上不来。”
“熟能生巧嘛,子苏哥哥这么快就想我了?”灵玥倚在墙头看着墙外的慕子苏。一席月光洒落在他的脸上,是那么的柔和那么的让人温暖。
“是啊,想玥儿想的夜不能寐,只好前来相见喽。”子苏暖暖的言道。灵玥也报之以暖心一笑。
“玥儿,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个消息。”子苏忽而一本正经的说:“今日宴席散后,父皇召见我与太子,议事之后,太子突然谏言,说玥儿你被禁足宫中并非良策,说他作为兄长多年以来,从未曾言传身教,难辞其咎,内心惶恐不安,请父皇恩准你小住东宫,由他亲自教导。”
待子苏说完,灵玥似乎听到了自己内心撕裂的声音,这不幸来的太迅速。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他自有办法。何其荒谬?何其歹毒?
灵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转而问道:
“那父皇同意了吗?”
“父皇自是同意喽”子苏竟说的这般轻松,她噘嘴道:
“那你都没有为我分辨两句?”
“我当然为你分辨了,只是太子久不在宫中,好不容易回宫,父皇怎会舍得违拗他的意愿呢?何况此事合情合理,断无拒绝之理啊。我转念一想,东宫离我的弘义宫并不远,一来我去看你也方便,二来这正好解了你的禁足,你只是小住东宫,并不是禁足东宫啊。”子苏安慰道。
灵玥听完叹了一口气,她知自己从来都只是一个命令的接收者,何曾左右的了什么呢?子苏的安慰对她来说也收效甚微,她依然愁容满面的说:
“他若不想让我出去,我又怎么出的去?跟禁足也无甚分别。”
“好了,别不开心了,东宫大的很,足够你赏玩几日。还有一池青莲眼下正是时节。”子苏见她不为所动,又说道:“我答应你,每日都去看你如何?”
“这还差不多。”见她终于重展笑颜,子苏便欣然告辞,而灵玥也小心翼翼的顺着树干爬下来,怎料刚落地,又一声猫叫。
嘿,这个慕子苏,不能一口气说完吗?我才刚下来。她自言自语,只好又按原路返回。待刚探出头,便问:
“还有什么没说完吗?”那一瞬间,她僵住在那里。
墙外那位是,慕、北、辰!
他正一脸诧异的望着她,而她木然的站在那里,上也不妥,下也不妥,怎料慌乱中竟一脚踩空跌落下来。
这一下摔的半天无法起身,灵玥强忍着不敢出声,怕惊动嬷嬷们。
她只觉屁股已不知去向一般,麻的没有知觉,她挣扎着被扶起来,灵玥只顾着摸着屁股说好痛好痛。
“等一下,我是被扶起来的,扶我的人是,慕北辰?”灵玥大惊失色喊了一声啊!被他瞬间揽入怀中捂住口鼻,耳畔一声:“不许叫。”
灵玥反应了几秒钟,忙点了点头,他才放开了她。
“你怎么进来的?”
“跳墙。”
灵玥看了一眼这高墙,叹果然是功夫了得。感慨一番后方反应过来,
“你怎么会出现在墙外?”
“路过。”看到灵玥疑惑不解的表情,他又加了两个字:“怎么?”
“东宫在东侧,凤阳阁在西侧,那么我请问,你是怎么路过的呢?”他被问的不知所措,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躲闪着她的眼光,飘出来两个字:
“迷路。”
灵玥立马怔了一下,暗暗发笑,“你也有今天啊,白天不是挺神气吗?”
“你说什么?”
“啊,哈,没什么没什么,想来皇兄前几日适才回宫,又多年不在宫中,迷路也是情理之中,不必难为情。”她安慰他道。
“难为情?”他复又问道。
“对啊。不过,你且放心,我是断不会取笑于你的。”她转念一想,“他若想回东宫,这黑暗之中,怕是也只能有求于我了”灵玥内心一阵小窃喜。想想白日里他对她那般态度,她决定摆一摆架子,羞辱他一番方能解气。
“如今你既有求于我,我自然是要照拂你一番的,你且先拿出个态度来吧?”
他似没听懂一般,说:“态度?什么态度?”
“自然是求人的态度了。”他依然是一脸懵懂的看着她,灵玥遂又解释道:“比如,你这样。。。”她摆了个作揖状:“灵玥妹妹,在下回宫时日尚短,对宫中不甚熟悉,竟不慎走失,恳请妹妹给指条路,好让哥哥回宫安歇可好?”
他听完当即转身拂袖离去。灵玥忙抓住他的长袖说:
“哎哎,别走啊,算了算了,我告诉你就是了。”他方停下脚步。
“你出门之后呢,先右转,一直走一直走,看到假山之后呢,左拐,再右拐,再一直走一直走,直到看见太液池,再一直走,然后。。。。。。就到了。”灵玥照着印象中的路,连一个岔路都没错过的叙述了一遍,问:“你听明白了吗?”
慕北辰一头雾水的摇了摇头。
“没明白?难道是我说的太快了?我再跟你说一遍,你仔细听啊,你出门以后呢,先右转,一直走一直走。。。”她尽可能的放慢速度,忽然也觉得听起来极乱,于是便说:“算了算了,我看你脑子也不大灵光。你随我来吧。”
慕北辰跟随她的脚步来到了寝殿内,他四处打量了一番,与奢华的东宫相比,凤阳阁的一应摆设显得朴实无华。
灵玥在案几上埋头苦作许久,作了一幅图,慕灵玥并不擅长作画,方才半天画的一幅粗陋不堪之作。
“虽入不得眼,勉强指路应该也够用了.”灵玥拿给他,正欲解说,慕北辰看了一眼,嘴角强忍了笑意。灵玥只好说:
“画的精髓呢,不在表面,而在于它所蕴含的深意。你权且凑合一下吧,能指路就可以了啊。你看啊,这两个小人呢,便是你我,所站之处便是现在这里,这一片呢是太液池,这是含元殿,这是弘义宫,这是掖庭宫,这个便是东宫了,你呢,顺着我所绘的这条线走,自然就到了。”灵玥鼓足了耐心,一一指给他看,并得意洋洋的等着听他感动不已的致谢词。
“多谢。”他将图收好放于衣襟内侧。
“竟就两个字?也罢也罢。”她心里做这般想,而后说:
“不必不必,兄妹之间嘛,理应相互照拂。”假意客套一番后,说:“不过。。。”
“不过什么?”
“倒是也没什么,呃,你看,今日之事呢,若传扬出去,皇兄定是颜面尽失。”她试探性的看了他一眼,他略皱眉头,似是等着她开口。
她马上说:“你放心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那昨夜之事,你看能不能?两两相抵?”
他稍作迟疑,随后吐出一个字:“好。”
灵玥差点开心的跳起来,总还是觉得不太踏实,遂又抓起他的手,拉勾盖章,心里方才踏实了些。
“这下好了,我们已经盖过章了,你不许反悔啊。你要是反悔,我便日日缠着你,跟小时候一样。”
他被她拉手盖章的瞬间还一脸惊诧,一听小时候三个字忽然回神问,“小时候?”
“对啊,小时候。”她解释“怕是你早就忘了吧?没关系的,你回去慢慢想,天色已晚,我去嬷嬷那把钥匙偷出来给你开门。”
“不必。”他走至院内,回头冲她说:“明日,我等你。”说完一跃飞起,灵玥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已不见踪影。
她对着空空的院子感叹了一番他的身手不凡,“当真是功夫了得啊。我若能学得一二,就不必撅着屁股爬树了吧?”随后转身关了门,复又回床上躺下。
想起明日要去东宫一事,明日之事明日再议吧,就寝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