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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师爷有些眩晕。
东主怎么说起话来,连自己都骂!
刘师爷在心中怒骂自己贪财,当初就不该贪他给的聘银多,来做这个师爷。
苗芒忽又觉得事情很奇怪,对李宝钏急道:
“那你刚刚为何不直说?”
李宝钏又是神色怪异,扭捏说不出来。
刘师爷只得又凑过来,贴着苗芒耳朵道:
“东主,萧玉人在扬都时,多有妇人找其鉴宝,后来被曝与一富商内室有染,被当场捉了奸,赶出了扬都城去。”
苗芒“哦”了一声,原来是个男人呀,听名字还以为是个女人呢,忽然又回味那句“与一富商内室有染”,大惊,忙以目示李宝钏,询问刘师爷。
刘师爷连连摇头,又悄声道:
“并非李氏,事主后来搬离了扬都,但去见过萧玉人的妇人们,事后都避之如讳,不愿再提。”
苗芒这才恍然,怪不得刚才胖子季心远骂人呢,原来是“家丑不可外扬”!
花桨开口问道:
“萧玉人对这玉镯还说了什么?”她此刻似乎只关心玉镯本身,对其他八卦都充耳不闻。
“民妇说是先母遗物,不能卖,又问他,是不是看岔了。他大笑着说,他若是看走眼,这天下鉴玉的就都是瞎子了。他又问了我家的产业,我说是季家酒楼,他连说原来如此、果然如此。后来走时,他嘱咐我,这是个宝贝,千万要保存好。”
“我看他眼神真诚,不像……不像是有假。”李宝钏皱眉道。
花桨忽又问:
“你家酒楼酿的是什么酒?”
李宝钏一愣,怎么忽然问到了这个,忙道:
“这扬都以杏花酒闻名,我季家的杏花酒便是扬都招牌。”
花桨指着案桌上的酒坛笑问:
“这酒是你家的吗?”
李宝钏看看酒坛,摇摇头,道:
“外观上,民妇看不出来。”
“那你拿去尝一尝吧?你家酿酒,你不会不喝酒吧。”说着用手指轻轻敲了敲,以目示苗芒,请苗芒端过去,她左手还是垂放着,不敢乱动。
苗芒去端时,花桨冲他一笑,道:
“要不你也尝一尝?”
苗芒连连摇头,忙道:
“不了,不了,我从来不喝酒,也不会喝酒。”
花桨像是见到了鬼一样,张着嘴瞪着眼睛,随后面露遗憾,道:
“好可惜呀,那你得错过多少好吃的呀。”
刘师爷有眼力劲儿,找人从后堂拿来几张小盏,分了几杯酒,酒香散开,芬香扑鼻。
李宝钏尝了尝,说有些像,但不肯定是还不是,此外从香气上闻,并不太像,她小时候所喝父亲酿造的季家招牌杏花酒,一开坛便是满院芬芳,四邻皆闻,此酒虽然也有香气弥漫,但远比不上当年。
花桨又让季心远尝,季心远尝了一口,吧唧了半天嘴,也没说出个是或不是,只说“这酒尚好,却难断是哪家。”
花桨目示苗芒,苗芒连连摆手,打死不喝。花桨“哈哈”一笑,让刘师爷说明真相。
“这确是阿拉刚从季家酒楼买回。”刘师爷道。
花桨歪头一笑:
“奇怪,你季家的杏花酒是扬州招牌,怎么连你们自己都尝不出来吗?”
苗芒面露不解,问道:
“这酒,还能喝出差别来?”
他只喝过一次酒,那次他喝醉了,说了许多胡话,从那之后,他就再也不喝酒了,自然也不懂酒。
花桨眼角带笑。
“当然有差别,这就好比颜色。同样的红色系,在外行看来,只会统称红色;而在行家眼里,这红却有绛红、大红、深红、水红,还有橘红、朱红、嫣红、玫瑰红。行家上色,只一眼就能看出差别。”
“酒也是如此,光闻味道,就有酱香、浓香、清香、馥郁香;酒不同,喝法也不同,有的是开心时喝,有的是不开心时候喝;有的适合一个人,有的适合一群人一起喝。就拿这杏花酒来说,最适合的就是婚宴嫁娶热闹的时候,亲朋好友聚在一起一醉方休。”
她说到这儿,忽然话锋一转。
“这酿酒,就如同喝酒。这杏花酒,若是酿的时候,少一分材料,差一点时辰,就能让本该是上品的杏花酒流于平庸。你说是吧,季家叔叔?”
季心远嘴角抽动,敷衍道:
“季家酿酒自有匠师负责,小人不清楚。”
苗芒被花桨说的一愣一愣的,悄声问她:
“你还懂酿酒呀?”
花桨冲他神秘得眨眨眼,道:
“略懂,略懂。”
花桨又故意高声道:
“你们季家的招牌杏花酒,实在是平庸呀。”
苗芒不解其意,玉佩的事情还没着落呢,花桨为何总抓着个季家的酒不放。
李宝钏愕然道:
“夫人不说还好,夫人一说,民妇确实有感,先父在时,我家的杏花酒闻名扬都,但近几年来,扬都城会做酒的人家多了起来,我家的酒也显得平庸了。”
花桨笑道:
“不是别人家的酒都变好了,而是你家的酒变差了。”
李宝钏怔了怔,道:
“夫人所言有理,仔细想来,此言非虚。”
花桨忽然闭目不言,睫毛微动,在急速思考。
片刻后,她张开眼,冲苗芒一笑,眨眨眼道:
“现在,所有的点都连成线了。”
苗芒也疑惑得眨了眨眼,他明白花桨的意思是,她已经解开了案情的真相。
可苗芒的心里,却还塞着一个大毛线球,绕了一圈又一圈,团成了三个小毛线球:
李平到底为何而死?
李平死后为何季家三老盯紧了找玉镯?
李平留下的“九”字到底是什么?
花桨开始了拆解之旅。
花桨吩咐刘师爷,找个大碗来,要大;不然,拿个木盆来也行。
刘师爷依言出去,片刻,就找来一个彩绘瓷碗,花桨摆在桌案上,让李宝钏先别跪着了,起来等会儿。
随后,她将坛子里的杏花酒倒进了碗里,满满一碗,然后将桌子上剩下还未分辨出的五个玉镯都轻放在坛子里,做完这些,就坐在主官椅上,盯着碗里,一声不吭,像在等着什么。
苗芒心奇,难不成,这古灵精怪的女孩要上演什么魔术吗?
可“魔术”真的出现了。
放在酒中的玉镯,最右边的那个,竟然变了色,一开始五个玉镯都是奶白色,别无二致;而此刻,那块玉镯竟然渐渐变得橙黄,颜色似乎还在逐渐加深。
花桨轻呼:
“好了,就这样吧,不再多等了。”
说着便将那块变黄的玉镯拿了出来,递到了李宝钏手里,道:
“就是这个了,你看看。”
李宝钏接过玉镯,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忙用手帕擦干那玉镯上的酒渍,不断用手抚摸,嘴上连道: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这确实是母亲的玉镯。”
说着她还把玉镯往脸上蹭了蹭,喜极欲泣,道:
“确有当年母亲牵我时的感觉。”
她真情流露的做法,在季家三老眼里,却好似做作。
胖子季心诚大概手上也不怎么疼了,哑着嗓子,冷言激道:
“现在你倒是有感觉了,刚才怎么没见你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