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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十二时(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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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儿到菲尔德庄园,驱车五个小时。”克莉丝塔扯着嘴角,“夏洛克,如果你想询问他关于菲尔德家族的旧事轶闻,我来告诉你一个正常人类的处理方法。打开手机,给雷斯垂德发信息问加纳·文森特的电话,打过去。三分钟。”

    加纳·文森特作为帮凶,因为证据不足,暂时没有被扣留。但他被传讯时在苏格兰场留了联系方式,找雷斯垂德问一下是最简单的方法。

    夏洛克的表情可疑地凝固了一秒,“你说得对,是个好主意。你给他发信息。”

    “……又不是我要问线索。”克莉丝塔对他的懒惰嗤之以鼻,“现在这里还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呢。你自己问一下不行么?”

    芙罗拉可能是为了避免布莱兹被人认出,所以订下了一整个六层,导致六层完全没有什么人。血腥气浓郁到这个地步还没有人发现。能及时处理这件事的现在只有她和夏洛克,嗯,很明显,夏洛克靠不住……

    “你现在反正要打给苏格兰场。”夏洛克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笑容颇为恶劣。

    “……”

    克莉丝塔决定装作没听到,她飞速拨通苏格兰场的电话,“这里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对,他发现了布莱兹·威廉姆斯的踪迹……哦,他原本是没有死,但遗憾的是,他在福尔摩斯先生赶到之前被艾伦·戴维斯杀了……他可能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对,这里是约克郡……绿林疗养院。……另外……请你们把加纳·文森特的号码发给福尔摩斯先生,他希望能从中得到一些新的线索……好的,请你们尽快过来。”

    全部甩锅给夏洛克,她心安理得。

    不再管夏洛克,她目光落在双手握着刀,沾着鲜血的刀锋几乎贴上脸颊的艾伦身上,眼帘低垂间目露三分不忍。

    她放轻脚步,不发出任何惊扰地靠近这个神志不清的丧女老人。艾伦对她的接近完全没有反应,只是一昧固执握着刀柄,对着它喃喃芙罗拉的名字。

    克莉丝塔顺势跪坐而下,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

    __不是平时出自教养的礼貌笑意,而是真真正正仿佛可以原谅宽容一切的温柔。

    “芙罗拉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吧。”

    “芙罗拉……我的芙罗拉……”艾伦并没有听懂她的话,只是对女儿的名字有下意识的反应。手里的刀握紧几分,在沧桑斑驳的脸上划出一道浅浅血痕。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轻缓,“把刀给我好吗?你的刀会弄伤芙罗拉那么可爱的女孩儿,她会疼的。来,给我。”她说着,缓慢而坚定地抽出他手中死握着的刀。

    艾伦似乎明白她的意思,手松开些许,“芙罗拉……对……芙罗拉最怕疼了……不能弄疼她,不能……”

    克莉丝塔趁机将刀全部抽出,锋利的刀锋割过她的手掌,汨汨而出的温热血液和刀锋上冰凉粘腻的腥红糅杂,是生与死的边界。

    随手将抽出的刀丢远,刀刃砸过明亮干净的瓷砖,发出脆响。

    没顾上手心被割开的疼痛,克莉丝塔伸出另一只没受伤的手,用衣袖将艾伦脸上的血迹一点一点擦拭干净。“我们要把自己打理干净,不然芙罗拉会嫌弃你身上这么脏,不让你接近的。”

    艾伦极力挤出一个慈祥温和的笑容,配上他满脸血污,却说不出的诡异扭曲,“芙罗拉最喜欢干干净净的,我要干干净净地去见她。”

    “对。要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呢。”她就像一个尽心尽力的女儿,为自己癫狂的老父亲细心整理仪容。

    收拾完之后,她扶着艾伦站起来,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夏洛克收到雷斯垂德发来的电话号码和疑问符号,下意识忽略后者,走到走廊上去拨电话。

    出去前,他瞥了一眼克莉丝塔。少女衣袖、衣摆处都沾染大量鲜血的痕迹,握过刀锋的手蜷缩,血迹滴滴答答从指缝间淌出。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扶着艾伦·戴维斯,笑容温柔的让他想起巴赫那首《G弦上的咏叹调》。

    完全没有痛觉般,也不在意血迹脏污。而明明是他带着一点稍浓血腥气都要退开两步的人。

    矛盾却又理所当然。

    ***

    夏洛克等了一分钟,电话才被接通。

    这就是他不喜欢这种累赘的通讯方式的原因之一。

    “……您好,请问您是……”

    “夏洛克·福尔摩斯。文森特先生,我想向您了解一下菲尔德府上,是否曾经发生过一起意外死亡。”

    那边迟疑了半晌,似乎在回忆,“……您这么一说,府上的确发生过一起意外,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好像已经十年……不,十一年了。那只是一桩偶然的意外而已。但那个时候菲尔德家族处境有些艰难,为了避免对家族名誉的影响,先生把这事压了下来。我知道的也不多……似乎还有威廉姆斯勋爵的帮助,先生也是那以后才和威廉姆斯渐渐交好。威廉姆斯勋爵是个很热心的人,那时候还很喜欢艾莎小姐。艾莎小姐小时候和现在可不一样啦……”

    “艾莎·菲尔德和以前比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改变?”夏洛克从他混乱的词序中抓住这一句话。

    “……您为什么这么问?”他有些迷惑,但还是努力回想艾莎这些年的改变,“也没有吧……就是艾莎小姐没有小时候那么爱和人亲近了,待人接物都比较冷淡……不过这不算什么,像她们这样的继承人都身不由己……”

    “威廉姆斯对小时候的艾莎·菲尔德亲近到什么地步?”能将所有事情串起来的那根线,即将从千丝万缕中被寻找出来。

    “就像对亲生孩子吧。先生对艾莎小姐小时候都没威廉姆斯勋爵那么关心。威廉姆斯阁下好像很喜欢小孩子,每周都会来看艾莎小姐,还会陪她在房间里玩。艾莎小姐小时候就是个别扭的小孩啊,每次看见威廉姆斯阁下都喜欢故作不高兴,但每次都能和威廉姆斯阁下玩好几个小时。”

    “哦……对了,我记得威廉姆斯勋爵和先生谈话时提到艾莎小姐,大概是说,如果不是他那么喜欢艾莎小姐,就不会考虑挽救菲尔德家族当时的困境。”

    “那起意外发生时,威廉姆斯也在场。”夏洛克笃定道。

    “对,那起意外是在一场晚宴上发生的,威廉姆斯勋爵好像是当时第一个发现意外的人。因为这起意外,还辞退了几个女仆。”加纳越说越迷惑,“福尔摩斯先生,您问这些做什么?”

    “论证我的推测。”这一场苦心孤诣复仇背后深埋多年的不堪真相。

    隔着一堵墙,克莉丝塔正费尽心思安抚想去寻找女儿的艾伦·戴维斯。

    “我的芙罗拉呢?……我的女儿……她不见了……”艾伦慌张地跳下椅子,在房间里到处寻找起来。

    “她没有不见,她只是跑出去玩一下,很快就会回来……”克莉丝塔本意是想借此把他安抚住,但让她完全没想到的是,艾伦听见这一句后,好不容易稍微稳定的情绪全部爆发出来。

    “不行,……芙罗拉不能去玩,会有危险,……不能在菲尔德的房子里玩……会*屏蔽的关键字*的,会遇到……会遇到……我要去救她,芙罗拉,我的芙罗拉……”

    “芙罗拉……在菲尔德庄园……*屏蔽的关键字*?”她艰难重复了一遍,有种果然如此的荒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