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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来的太快,她只能愣怔原地,眼睁睁看着一个巨大的黑金笼子罩住她。
今年她十五,两月前,在段府举行了她的及茾礼。父亲很重视,场面颇为隆重,来往的宾客也络绎不绝。
那个时候她还是人人疼爱的小六小姐。
现下她竟成了笼中卒。
她无助地看着远处掩埋在人群最里面父亲,大喊道:“爹爹救我!”
父亲犹豫了一下,终是不忍心地转过面去。
怎么……会这样。
眼泪忽然蓄满整个眼眶,不自主从眼眶滴落,在地上晕染出小小的一滴一滴的阴影后很快消失不见。
就像这三年以来美好的记忆一样,转瞬即逝,不留痕迹。
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呢?
从前父亲总觉得有愧于她,于是她成了府里最受宠的六小姐。大夫人很疼爱她,四姐姐待她也是万般好,还有几位总与她不对付的妹妹,偶尔会与她小打小闹。
还有负责她起居的桂嬷嬷。
她努力在人群里搜寻着他们的身影,但她只看到了大夫人,七妹钻在她的怀抱里,只露出一只怯生生的眼睛看着她,大夫人的眼神有些躲闪,是怕她么?
纵使是魔又如何呢?她也拼死守护了他们呐!
没有一个人为她求救。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她被那三头鹰抓了去后,一夜之间,回来后府里就大变样了呢?
连人都变得不认识了。
驱魔师口中念念有词,对她施法术,她疼得昏死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处肮脏不堪的水牢内。浑身的灵力都不能运用。似乎被死死压制住了。
一只老鼠爬上了她的衣襟,她惊叫着赶忙把它拍下去。
这里昏暗无比,看不到太阳,只有一束浅浅的阳光照在她脸上,空气中细小的灰尘在光束里看的甚是清楚。
四周弥漫着股腥臭味。地下铺的是脏兮兮的稻草。让她难受极了。
浑浑噩噩地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送饭了。
牢役哆哆嗦嗦面带惶恐地给她送来一碗馊掉的饭,里面还有一块有些泛黄的馒头。
她吃不下去。
硬埃着饥饿的肚子,不久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隐约间她听到几声呼唤,睁开眼她发现竟是四姐。
她惊喜地爬过去,虽然隔着一道铁栏,但四姐仍是条件反射的后退一步。
“四姐你是来救我的吗?”她用希冀的眼光看着四姐,四姐微微低下头,语气有些落寞:“对不起小桑,我去问过父亲,父亲也很无奈,他也不想这样,只是,只是他们说……”
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睁大双眸,死死地看着四姐。
四姐段青黛缓缓开口,声音有些颤抖:“他们说,是魔,便要死的,这是中原历代的规矩,不知是谁散播的消息,现在皇城内许多人都知道了你是魔的事,出了妖怪的事情后,魔的出现更是使皇城人心惶惶,他们说……必定要拿下这只魔,不能让她作乱……”
她简直不敢相信,哽咽地说道:“可我,可我不是魔……”
“小妹,虽然姐姐不知道你为何会成了魔,也许是来皇城之前你便是……”
她不等四姐姐说完,便语无伦次地,带着央求的语气说道:“你信我,我不是魔啊四姐姐,我真的不是…”
她抽噎几下,又道:“他们说魔是只知道杀戮的,可是我分明救了大家啊,从前阿娘与我说,救人性命于水火之中的都是大英雄,我不该是英雄么,怎么会是魔……”
豆大的眼泪啪啪掉,今年她才是十五的年纪。
段青黛也眼泪纵横:“姐姐知道你从没有害人,姐姐也想救你,但不知如何……对不起。这是武遗的律法,是魔便定要杀灭……”
“四姐,我,我真的不是魔,你不信我么?我真的不是魔。”她忽然激动起来,双手死死抓住横绝在他们两个人中间的厚重铁门。
段青黛被吓了一跳,又后退了些许,她的眼里带着些惊恐,贴身丫鬟更是害怕,“小姐,六小姐八成是魔了,您看她如今的那个样子着实是可怕,我们快走吧!”
段青黛的眼泪直逼眼角,忽然回忆起了过去的点滴,曾经的六妹那么天真烂漫,看着那么娇弱可爱的一个人,怎么会是魔呢?
可是那日她与妖怪打在一处的场景历历在目,血溅到了她的脸上,她却浑然不觉似的与那些妖怪继续拼杀。
小妹着实不是从前的小妹了,她是魔啊。
她擦走眼角的一滴泪,放下食盒,“小妹,你好好吃一顿吧,姐姐无能为力了……”
她惊恐,什么叫好好吃一顿?这是她的最后一顿了吗?
“姐姐你告诉我,那些人要把我怎么样?”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段青黛说,他们判给她斩首,但有人为她求情,说她毕竟救了段府。
所以后来他们网开一面,决定留她一命,他们商议许久,最终决定把她锁在镇魔塔。
那是武遗千百年前的十八位大法师合力耗时百年所建,里面关押着不计其数的千年恶魔,甚至有恶鬼。若要她进去,便是生不如死。
可她本不是魔啊,更没有害他们任何一个人,她明明是救了他们的呀。
她想起槐树与她说过的话,不要轻易使用他的法术,若被人发现定将是万劫不复。
她知道武遗对魔是讳莫如深的,所以从山林回来以后,她从未使用过她的法术,这次是迫不得已,若她再不使用,段家便要家破人亡了。
她想着,她毕竟也是有功呢,人们爱戴她还来不及,况且她也不是魔。
她只是不知为何那日竟得了法术,偏偏又没有得到修气。
她不是魔呀。
但是没人相信她,连四姐姐不信他,父亲更是没有来看过她。
家里出现一个魔,对他的仕途也会有影响吧。
原来如此。原来这便是爹爹对她的亲情。
她忽然怀念起了在浔阳镇时候的阿爹阿娘,浔阳镇没有红墙金瓦,更没有华服佳肴。只有小桥流水,粗布小菜。但她也过的十分快乐啊。
阿爹待她极好,不是与父亲一样的那种好,父亲的爱总要分给许多人,阿爹的爱只给阿娘和她。
只是她十分知足,她总觉得自己还是十分幸运的。
虽然她也遭遇过苦难,阿爹阿娘有一日竟与她说她说她其实是段家的女儿,给了她一纸信物后便匆匆差人将她带来皇都。自此她离开了养育了她十一年的阿爹阿娘。
后来她便来了这段家,虽是少了些自由,可总也舒心。
她也挺喜欢段家,她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心怀感激。
可现在的段家,让她感到十分陌生。
水牢里阴暗潮湿,她又有伤在身,她嘴里发出几声微弱的求救,可狱卒们没人敢靠近她,没人给她拿药。他们都当她是魔。
暗无天日的水牢里,只有她一个人,她闻着四周的腥臭味,静静地想着一些事,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