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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好几天,我过的都是难得的安生日子。每天吃饭睡觉线上算命,还在半夜主持了一场线上法事,超度一个沉迷网络过度游戏突然猝死的年轻人。不得不说,现在更多人对天师的需求并非解决某种实际问题,只是想在心理上图个安慰。
自从我把那个高龄女鬼烧掉后,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天师罗羽的动静,亏我还在家里布了个蛮复杂的阵法,防止他居心叵测的半夜偷袭。同样的,李魄也人间蒸发了一般不再找我,连微信消息也没有。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忙也是一阵,闲也是一阵,每天宅在家的生活是我之前做梦都向往的,这才过了几天,就觉得百无聊赖,无所事事。
这么一想,和李魄出去破案那几天还挺意思,自由,刺激,令我多少有点怀念。
“幼宜,今天有没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刚睡醒没多久的我正飘在沙发上看电视,午间新闻讲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令这个秋天的下午更加粘稠且冗长。不知怎得,刚想到李魄就收到了他发来的信息,可能这就是上下楼邻居特殊的缘分。
我还没来得及回复,只见他又发过来一张表情包,熟悉的卡通警察系列,一个画风粗糙、穿戴整齐的警察同志正挥手向我微笑。虽然他的聊天画风过于老派土气,但还是能由此看出,他今天心情不错。
“我还以为你把我拉黑了。”我故意调侃他。
“前几天太忙了腾不出来时间,微信都没怎么打开。现在关于罗羽的调查已经进入尾声,我好不容易能休半天假,正好一起吃饭。”
“你们抓到罗羽了?”我看了看被我放在门框上的烛台、窗帘后的桃木剑,以及床头旁的一摞画好的符箓,如果抓到了人,我也就不用在家里设置这些零碎。
“还没有,但案件基本情况我们已经摸排清楚,并且发了对罗羽的通缉令,二队在根据线索找人。具体情况见面详细说。”
“嗯嗯。”我给他发了张猪猪表情包,心里很是好奇,没有了女鬼和天师这股神秘力量的加持,在唯物主义者李魄的眼里,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会是什么样子。
“所以,晚上一起吃饭啊。上次说好了请你的。”
“今天可以呀,但说好我请你了。”虽然他答应请我吃饭的聊天记录就在上面,但我实在不好意思再蹭他的饭。上次他送我回来,我答应用请他吃饭弥补我的不坦诚——既然无法坦诚,就只能尽力弥补。
更何况,我最近在线上勤奋算命超度拿了不少佣金,这也让我的钱包有了底气。
“我请你吃火锅吧。”我都很久没吃过火锅了。
“行。那我们五点在你门口见?”李魄没直接答应我请客吃饭的建议,也没说拒绝。
“五点啊……五点不行”,五点我还没变身呢。我用手机看了眼今天落日时间,再算上洗澡化妆的功夫,怎么说也得七点。“七点出发怎么样,晚一点吃火锅有气氛。”
“行,那七点在你家门口见。我补个觉。”李魄答应下来,然后就不再说话。我竖起耳朵想分辨楼上的响动,整栋楼安静的不行,没有任何声音。
“七点见。安安。”
过了好一会儿,李魄都没有回复我,不知道是休息了,还是没有话说。我继续看了会儿电视新闻,又换到地方台的肥皂剧,那些烂大街的爱情故事并不能吸引我的注意力,反倒让我愈加烦躁。
作为一个鬼,应该怎样给自己找点乐子呢。我抬头看了看天花板,自己唯一的朋友近在咫尺,不如上去做客。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我摇了摇头,想打消这个想法。我这个样子大摇大摆地跑到李魄家,没经过人家允许,似乎不太道德。
但我又不是没去过,不偷不抢的,上去玩一下,应该也无所谓吧。想到这儿,我忍不住笑起来,用一指禅关了电视,一个鲤鱼打挺,飘上天花板。
李魄家的结构和我家差不多,客厅干净整洁,唯独桌面上散落着文件,还有只没收拾的泡面碗。我慢悠悠地飘过洗手间,确定此时里面没有水声——他要是在洗澡上厕所什么的,那我得多尬尴。
客厅没有,厨房没有,卫生间也没有,那他只能在卧室里咯。我缓缓飘向卧室,轻松穿过半掩的房门,看见了李魄。此时他正躺在床上看手机,身穿深蓝色的半袖家居服,被子严丝合缝的盖到腰间,却把两只脚露在被外面。床头柜上放着一只搪瓷水杯,旁边竟然还摊着一本《天师十讲》,我曾经也读过这本书,可以说是囫囵吞枣,只能骗骗门外汉。
这个男人,该不会是对这个行业产生兴趣了吧,完全没必要看书,我们如此近水楼台,可以找我有偿为你授课啊。
这边我正进行着复杂的心理活动,他那边却放下手机,重新拿起书来。我凑到他身边看了两眼,只见他正看到“张陵入鹤鸣山”部分,还认真地在手机记事本里写了读书笔记。正因为我此时的特殊性,才让我有机会离他这般近,有机会盯着他微微滚动的喉结,并且看清他瞳孔中的纹路,发现他的睫毛居然那么长。
这真的是人类男性会有的睫毛么?下睫毛也那么长。从前没有认真思考过,今天贴得这么近才发现,正是睫毛的缘故,令李魄这张棱角分明得俊脸上多了一丝细致的柔美。
再想想自己几乎不存在得下睫毛,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嫉妒的酸楚。我下意识抬起手想碰触自己从未拥有过的美丽,然而毫无例外,我的手指穿过他的睫毛,也穿过了他的眼睛,他的头。
“嗯?”我赶忙收回手,李魄却好像有所察觉般轻哼一声,放下手里的书,抽出手揉了揉眼睛。他的动作虽随不经意,但放在这一时间点,还是吓得我浑身一激灵——我差点以为他能感受到我,不过现在看来,应该只是恰好眼睛不舒服。
我稳定身形,见他继续看书,再次大着胆子向他伸出手,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几乎和我的手指没入他的身体是同一时刻,他意外地侧过头,看向他自己的左肩。李魄脸上闪过疑惑的神色,但我相信此时此刻,我的表情一定比他更加疑惑。
我曾经随意的从无数活人身体中穿过,没有任何一个人出现了李魄这样的反应,这让我搞不清是巧合,还是他真的特别。
就在我考虑要不要继续实验的时候,李魄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地。他下身只穿了一条四角内裤,我都没来得及看清花色,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激变故吓呆在半空,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我感觉身体一阵剧痛,不是来自某个器官,而是浑身上下无一例外,像整个人被硬生生撞进了水泥墙面,是那种很沉闷的痛法。但奇怪的是,这种做鬼前所未用的痛感只维持了一瞬间——一秒钟,抑或两秒钟——紧接着,我又恢复了常日没有负担感的轻盈。
我赶忙睁开眼睛,看到李魄此时正站在我身后,用手扶着胸口,眉头紧蹙,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莫不是他刚刚下床时候,从我身体里穿过去了吧。难道我们一人一鬼天生相克,碰到一起就会发生莫名其妙的反应,或者说,他能隐约感觉到我这团无实物鬼魂的存在?祖师爷在上,看来我还是应该对他敬而远之,他好我也好。
那边,李魄的疼痛似乎也很快缓解,他长呼了一口气,稳定身形,抻了抻手臂,走到卧室另一端插上了电蚊香。看来他是把我当成了蚊子的骚扰,也好,管他当成什么呢,总之没被他发现就好,还顺便看到了他没穿睡裤的两条长腿——
我想到这里老脸一红,趁他还没回身之际,一头扎下天花板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