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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岁月(86)
如今这敢顶撞老师的可不多, 数学老师气的都直运气, 可看金清平这样,还真就不能现在就说什么。这孩子还是很乖的, 要不是成绩还不错,那几乎都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如今梗着脖子语气硬的恨不能落地就砸出个坑来, 他示意坐在前排的数学课代表:“叫你们班主任来。”
啥事啊?说叫校长就叫校长。
他就是个代课老师,有问题找班主任。
班主任是个三十来岁的女老师, 来的时候急匆匆的, 班里的数学课代表大概说了啥情况,就是刘燕儿骂了金清平的小姨。
偏偏的, 她这小姨大家都知道是谁。
说实话, 老师们对这位林书|记那也是早有耳闻的。早些年在报纸上写文章, 对着老师就是一顿炮轰。后来又因为她家的闺女再初中的班主任做事稍微欠缺考虑了一些就直接给孩子转学。很多老师嘴上不说, 都觉得这样的领导不好伺候,要是单纯作为学生家长看的话, 没有哪个老师喜欢这样的家长。
但是后来呢, 大家还真就喜欢她了。
老师的工资老师的待遇, 这里面是谁的功劳。没有这位林书|记大家可能还就是缩在宿舍里维持温饱呢。
尤其是给的待遇, 开发区的每位老师都是有福利分房的,连装修都做的妥妥的。能在开发区任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所以从上到下, 对她都挺尊敬的。
你说这样一种情况下, 偏偏是自己班里的学生说了这话, 叫人家咋看自己?
她特别生气, 进了教室拉着脸,看到金清平的时候语气倒是软了一些:“先松手,清平。这件事交给老师处理,你放心,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该进的时候进,该退的时候得退。
态度已经表明了,再坚持见校长就是把班主任的脸往地上踩。
她松了手,刘燕儿哇的一声就哭了:“老师……我没说她小姨一身猪屎味……我是说……是说……是说她小姨以前是养猪的技术员……养猪场可干净了……一点都没有猪屎味……”
清平不可置信的看向刘燕儿,抓着就走:“走!咱们找校长去。不能这么算了。骂了人还颠倒黑白,我就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
班主任头上的青筋直蹦,她厉声问高洁:“你是她同桌,她说什么了?你来说!”
“我……”高洁看看清平看看刘燕儿,“我刚才在做题,刘燕儿自己跟我说话,她常这样,我也没怎么用心听……说了什么我没注意……”
刘燕儿不可置信的看高洁:“你明明听见了的……”她语气带着求助,好像高洁也迫于清平不说实话一样。
高洁气的半死:拉我干什么?我让你说了?莫名其妙。
清平真气笑了,笑着笑着就流眼泪:“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谎话张嘴就来……”
“我没说谎……你就是仗着你姨的势,欺负我……我家里穷……我爸妈不是亲的……我要是不上学回家就得嫁人了……你怎么这么恶毒……”刘燕儿哭的几乎抽过去。
清平嘴唇的起气的颤抖了,抓起边上倒了的凳子举起来作势要砸,在刘燕儿惊恐的尖叫声里,是清平气的发颤的声音:“我叫你胡说八道,你惨你有理了!你惨别人急得让着你了……这事没完……校长我还不找了……我要去法院……我要告你损害别人名誉……”
班主任满脸黑线,法院没那么清闲。不过到底是知道,这孩子手善,气的哆嗦成一团了,举着凳子也没砸下去。
几十岁的人了,带学生也带了小二十年了,自认看一个学生的品行还是看的准的。
她走过去,伸手也抓住清平举高的凳子,“乖!先放下,有老师在。”
一手握着凳子,一手摩挲着学生的后背:“相信老师好吗?放手!”
清平憋着嘴轻轻放手,却倔强的看着刘燕儿。
班主任把凳子接下来,却看向高洁:“高洁,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先给戴高帽子,“到底听到了什么,如实的告诉老师。指出同学的缺点和错误,才是真正的帮助她。明白吗?”
高洁不自在的动了动,有些闪烁:“老师……我就是担心刘燕儿受处分……万一她家里不叫她读书……她的家境不好……”
班主任心里一叹:现在这些孩子可了不得,瞧瞧这一个个的心眼。
她笑了笑:“老师知道!都明白。”
高洁这才肩膀一松,又朝清宁鞠躬:“我替刘燕儿道歉。是她说了不该说的话,我作为她的同桌朋友,我及时的制止她,我也有不对……”
清平冷笑一声,扭身去座位上坐了。
吓的斯文的男同桌朝后缩了缩,再不敢过三八钱了。
高洁却被清平的一声冷哼,彻底的红了脸,低着头也说不下去了。
刘燕儿看了清平一眼,见清平攥着拳头好像还要打她,吓的朝后缩了缩,看了高洁一眼,见高洁不看她,班主任的表情阴沉又严厉。
她也不哭了,瑟缩起来,“老师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没钱……没钱买本子笔,我弟弟是脑瘫,家里得给他看病……我那么说,都是违心的。就是想从高洁那里要点本子和笔。她嫉妒金清宁,我说金清宁家不好,她就会高兴,会给我很多东西……她还想叫我把这些都说给同学听……”
高洁愕然,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脸也苍白起来。
班主任看了高洁一眼,心里叹气。小姑娘养的娇气,有点小心思,但要说多坏,那真没有。不过燕儿这孩子,其实是可惜了的。
学习上,这孩子的悟性其实挺好的。
“你们三个跟我来。”班主任朝数学老师点点头,带着三个出去,然后虎着脸瞪着教室里探着头观望的学生,“都给我好好上课。”
齐刷刷的跟一排萝卜似的,缨子全都蔫吧了。
班主任对这结果很满意,带着三个去办公室。
大办公室里,坐着一个年级的老师。不上课的都在呢。
班主任左右看看,正想着怎么处理呢,就有个刚来的实习老师说:“宋老师,张校长请您过去一趟。”
这是都知道饿了。
班主任宋老师脑袋都大了,起身出去的时候叫三个都跟上。
几个高中部的男生正给校长办公室送盆栽,出来看了几个蔫头耷脑的小姑娘一眼,这事惹什么事了闹到校长这里了?
牛人啊!
徐强拍了拍裤腿上蹭的土,一抬头愣了一下:“清平?”
清宁抬头,眼睛跟兔子似的,鼻头红红的。
徐强面色一变:“谁欺负你了?”说着就看跟在更后面的两个女生。
高洁脸蓦地一红:“不是我……”
宋老师看了徐强一眼:“高中部的吧。都散了!有老师处理呢。”
徐强能瞒着吗?
去了教室就跟清宁说了:“你姐那脾气就是太好……”看着谁都能欺负。
清宁起身就撸袖子,严格给挡了:“罗刹去领卷子去了,一会子就来了,别瞎跑了。有啥事放学再说。我陪你!”
“不用!”清宁瞪严格,“你还能打女孩子?”
不能!
严格觉得那太没品。
清宁哼笑:“我能!我跟她们一样大。”不牵扯什么以大欺小。敢欺负我姐,不想混了。
一个没看住,蹭蹭蹭就跑了。
严格怕清宁吃亏,跟着就走:“你倒是慢点。”
罗刹抱着卷子上楼,看见清宁跑来了,他把卷子往前一递,结果这姑娘跟没看见似的跑了。还以为是来接自己的呢,刚想说几十个人里终于有一个懂事的了,结果呢?无视了!
盯着跑远的背影刚转过身来,又一阵风刮过去,好像是严格跑了。
还是没看见抱卷子的自己。
这都什么学生啊?
尊师重道、尊老爱幼,全没往心里去。
徐强追下来跟罗刹走了个面对面,愣了一下就从老师的手里接过卷子,先发制人的问:“还有很多吗?清宁跟严格两人能抱来吗?”
说的两人真跟接老师去的似的。
罗刹轻哼一声,甩手先上了。
我就那么好糊弄?
清宁顾不得上老师好不好糊弄,直接就冲校长室去了。跑到门口里,听里面的声音传来,校长说的不是完整的话,就是嗯嗯是是的,应该是跟什么人通电话。
确实是在通电话。
电话那头是林雨桐。
校长很会说话,不会说我们学校有人骂了你一句,现在我们要处分之类的话。真要这么说,那就是犯蠢。
人家是这么说的,是跟家长沟通的姿态出现的,说清平跟同学起了点口角,主要是对方涉及到清平一位非常重要的长辈,说孩子觉得很委屈,他这边赶紧联系了一下家长,希望家长帮着做思想工作等等。
这么一说,林雨桐就明白了。
清平因为同学辱骂长辈跟对方起了冲突,而这么长辈估计是自己了,要不然他不会直接把电话打到自家这里来。
能说啥?
“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不用上纲上线。”自己现在可不是主子娘娘,别人非议一句逮住了就该杀该剐的,“我们家孩子也有不对的地方,回来我一定好好教育。”
校长嘴里嗯嗯是是的,当指示听的。
开除肯定不会。人家不会说孩子不好,只会说她没有胸怀。
又叫清平接电话,清平叫了一声‘小姨’,眼泪又下来了。
林雨桐的声音柔和下来,“乖乖上课,放学我去接你。回来给你做好吃的,没事了!等会跟老师们说一声,给他们添麻烦了,懂了没?”
清平‘嗯’了一声应了,“我懂。”
“乖!”林雨桐说着,就叫她挂了电话。
清平跟校长和班主任鞠躬:“给老师添麻烦了了,我也有错,以后不会了……”
燕儿吓的脸都白了,不安的朝后退了两步:“我……我……我也错了……”
校长跟宋老师就说:“带回去吧……”
至于怎么管理学生,这是班主任老师的事。
出来就见清宁站在外头,拉着清平上下打量:“姐,谁打你了?”说着看向高洁和燕儿,从高洁的脸上滑过去,肯定不是她,她家的教育不允许她直接动手的,那样子可一点也不淑女。自己这个在高洁妈妈眼里的假小子,是不配跟他们家的淑女名媛一起玩的。那只能是燕儿了,燕儿是野生野长的,都是野路子,没她不敢干的。
可一瞧燕儿,面颊都打肿了。
谁打的?
老师们现在可真都不怎么打学生了,尤其是打女学生还是耳光。那只能是清平打的。
她愕然了一瞬,清平就扯了她的袖子低声道:“回去再说,先去上课去。”
校长出来一看,见清宁在,严格也在不远处观望,就虎着脸:“你们俩高中部的,不上课在这里干什么?”
边上就是大办公室,复印卷子资料啥的都在这边。
清宁呵呵一笑:“抱卷子……碰上了……”
“卷子早抱走了。”校长也不拆穿,直接轰人,“赶紧上课去……”
好吧!
哪怕借口很充分,没串通偏还默契的无缝衔接上了。
但奈何老师不信,罚站了半节课。
今儿星期五,下午五点就都放学了。
到了门口看见老妈的车,清平在副驾驶上。
清宁满头黑线,马路对面就是小区,可老妈偏来接了。
真行!
但还是拉着严格上了车,又喊徐强:“上来送你一段。”
“我坐船更快。”徐强跟林雨桐打了招呼,看了清平一眼,见她蔫蔫的伸手想摸她的头手又觉得莽撞,只顺势扬起手说声再见。
清宁这才问怎么了?
清平一五一十的在路上说了。到家了,也简单的说完了。
张嫂开了门,清平说最后的结果:“……叫高洁和刘燕儿叫家长了。星期一必须到,要不然老师得家访。”
比起这些事,林雨桐和清宁更关注的是清平敢打人的事。
清宁还拍手:“就该打!你看着吧,打这一回,她知道你不好惹就不惹你了。”
清平叹气:“这事没完,只怕家里等打起来……燕儿那张嘴……”
燕儿那张嘴吧嗒吧嗒的,一边哭一边在巷子口跟她爸她妈说,周围一圈都是下晌回来的,不知道咋了停下来瞧瞧。
“……她打我,老师不说她,还只说我,叫我请家长……她就是嫉妒我……嫉妒老师喜欢我……嫉妒同学都爱跟我玩……她啥都不如我……就想办法害我被开除……我要是不认下来……这以后就不能去县里上学了……”
忍冬这个气啊!
正在给儿子做鞋呢,手边就是剪刀。
抓起剪刀,气冲冲的就朝英子的小饭馆去。
边走边骂:“金老二!林玉英!你们缺了大德的东西,养的孩子也是该千刀万剐的……”
本就是这两步路的距离,这么骂英子当然听见了。
手里拿着剔骨刀,被帮忙的哑巴活计给拦下了,递了一根棍子过去。
棍子不朝头上狠打,那是死不了人的。但这刀不一样,意外的时候多了。
被这一打岔,英子的理智倒是回笼了不少。
但农村这事,别先说道理。先打了再说,别认怂。这回怂了下回还有人来欺负你。
因子英子二话不说,拎着棍子迎着忍冬就去。
两家的男人都不在家,下地没回来呢。
俩女人就对上了。
忍冬当然不是英子的对手了,一个拿着剪刀,那个拿着长棍,英子个子又高,轮着棍子就打。忍冬嘴里叫骂的不停,她骂英子就打。
边上围着一圈人,都是看热闹的。
谁也说不清楚里面的是是非非的,所以外人就少掺和这事了。
正打的热闹呢,忍冬的妯娌,老三家的媳妇就出来了。这种时候可不管妯娌和睦不和睦的,看见自家人被欺负了,一定是一致对外的。过来就抱英子的腰,“欺负谁呢?真当刘家没人呢!”
都是干活干惯了的彪老娘们,都虎的很。
英子腰上大腿都被撕扯的生疼。正疼着呢,李仙儿一蹦三尺高的来了,扑过来就抓了刘家三房媳妇的头发,“谁敢说你们刘家的没人?谁敢说你们刘家没人。我就瞧见你们刘家人欺负认了。你们这是没把我们金家往眼里磨。缺了德的,求人的时候是个人,不求人的时候就翻脸。真当是个人物了……”
刘家老三一看自家媳妇的头发都没拽下来了,不能看着吧。
也不说打女人,就说把这俩老娘们分开。
可这一搭手可了不得了。
老五拉着一车破烂回来了,远远的看着一看闹事的是自家人,扔了车子就往这边跑。恰好看见刘老三对自家大嫂动手。抽了腰上的那条捡来的破烂皮带就朝刘老三抽去,“你这孙子敢伸手,我就敢剁了你的爪子。”
刘老三暴跳如雷,跟老五干到一起了。
刘家兄弟七个,招赘出去一个。金家也兄弟五个。本来人数是不够的,老四家在县城,老三也不在。可这不是老五那俩继子都成年了吗?
何小婉听了信,骑上自行车就来了,跟刘家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媳妇滚到了一起。这个说:“何小婉,我们跟金家干仗关你啥事?都跟人家离婚了,还过来犯贱……”
“我犯贱不犯贱关你个腿儿事……”何小婉胖了不少,骑在对方的身上抓挠抠。
等老三接到电话从县城骑着摩托车跑回来的时候,还没打完呢。
他远远一看,自家大哥蹲在一边的树坑边抱着脑袋。倒是老五跟他那俩继子冲到头里。二哥还没回来,人家刘家男人多,肯定是吃亏了的。
他二话不说抽出铁棍就出去了,“我金怪这些年白混了是吧。不在家就真当没我这人。”
上去冲着刘家的男人就是一顿抽。
打架嘛!就没有占便宜这一说。
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谁都难免要受点伤的。
反正是干架了。
惊动了村里的人好歹才算是劝住了。
叫两家坐在一起,咱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说说为啥的。
一条巷子住着,老关系了。怎么就闹起来了。
忍冬就说了,巴拉巴拉的把她家燕儿说了啥都哭着说了。
英子就说:“你放屁!”她指着一圈人,“我家孩子是啥样的,都清楚的很。谁见过我家孩子来过歪的卸的……”
忍冬又怒了:“你家孩子没歪的没邪的,那谁家的孩子有歪的有邪的……”
老三把分机直接从炕头拆了,扯着钱出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打电话过去,“桐啊,不行叫司机把清平送回来一下,这有些事得说清楚,人家姑娘说她欺负人家了……”
清平抢了电话过去都怒了:“三叔!刘燕儿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免提开着,小姑娘带着怒气的声音铿锵的传了出来。
她把事情对着电话又说了一遍,“……忘恩负义的东西,不说我妈给她的那些衣服平时有点好吃的都没忘了她,就只小姨帮着她转学,想办法把她分到实验班,她就不该骂我小姨。人家给点本子橡皮的,她就摇尾巴。咋那么贱呢。我就打她了咋了!下回再敢这么着,我还打!”
她并不知道电话是开着免提的,只当是跟她三叔说话呢。就道:“你说她这么一种人,人家帮了她她反咬一口。要是我刘成叔和忍冬麻麻把她养大了,供她念书了,等将来她过的好了,是不是也得回来反咬一口,说是在他们家受了虐待了,受了苦了。忘恩负义是骨子里的东西,她改不了……”
这孩子说的是不是真的,大家听的出来。
刘燕儿光说她的可怜,光说清平打了她。可清平为啥打她的,说的那些嫉妒啊之类的全是猜测。可清平说的就不一样了,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发生了什么事,都有谁再场,当时在场的人都说了什么,连校长都惊动了,那这事假的哪里去。
谁也不是笨蛋。
小孩子的心态也好琢磨,刘燕儿的处境叫人很快就明白,这孩子是知道闯祸了,回来说了家里肯定不会饶了她。一个不好就是上不了学了。所以变着法的回来撒谎了。
错的不是她!
错的是别人。
结果是她妈真信了。然后就是刘家一大家子上手,跟金家干了一架。
这孩子才多大点?这一张嘴啊,是有点怕人。
这就是来回的搬弄是非,没事也生出事来。
忍冬当然不会朝金家道歉了,拉了躲在一边的燕儿抬手就是一巴掌,“你个扫把星!打从要了你回来就没一件好事。”又踢燕儿的腿:“跪下……”
金家人蹭蹭蹭的都回了,你教训你家的孩子那是你的事。也别说叫孩子跪下求爷爷告奶奶的这事就算完了。
谁也不是好性子的。
刘家其他几房也生气啊。得罪人得罪的,半点都不值当。
这叫啥事。
呼啦啦的也都回去了。
忍冬面色青白的看着纷纷走了人,剩下的这些看热闹的就说了:“孩子还小,带回去好好教。人家老师不是也没开除吗?桐也没当事,本来就是孩子们之间的小打小闹,你看这如今整的……行了行了!赶紧带孩子回去吧。”
有些就说:“得空了去老四和桐那边一趟,怎么着也得给人家一句话吧。”
说啥啊?
有啥脸上门啊。
等回了,敏儿就跟她妈说:“干脆别叫我姐上了。光是为她上学的这都折腾出多少事来。”
燕儿抬眼不可思议的看敏儿,然后抿嘴低下头不言语,跪的浑身僵硬冰冷,心里更是泛起了害怕和寒意。
忍冬抿着嘴,说敏儿:“看你弟弟去。你懂什么?”
自己生的这两个没指望了,出门处处被人瞧不起,也就是燕儿能拿到人前说说,算是家里有点希望了。真不叫上学了?以后呢?以这狼崽子的性子,那才真该恨了。
“你起来。”忍冬叫燕儿起来,“清平说的都是真的?”
燕儿点点头:“真……真的……”
“你那同桌的父母真是大学老师?”忍冬又问了一句。
燕儿赶紧点头:“她英语可好了,我英语成绩进步都是跟她学的。她家也有钱,她手指缝里漏的都够我用了……”
“那以后不给你带钱了。馒头你自己蒸,带馒头去学校吧。”忍冬这么说。
叫她上学,但却不肯多付出什么。反正在家还是得给她吃饭。如今最多是帮不了家里干活而已。
燕儿攥紧手:“给我五块,一星期五块就行……”
“没有!”忍冬硬着心肠,“不是不给你,是真没有。省城的大夫说能看你弟弟的病,至少以后得叫他能生活自理……”
燕儿眼里的光一点点的退却了,低下头不说话。
忍冬就说:“觉得不行,不上了……”
“我上!我上学!”燕儿赶紧抬起头,“我晚上蒸馒头,明儿就去县城,我想办法找活干去……”
忍冬看着麻溜的出去的孩子,眼泪到底是下来了。
不知道是心软了,还是为别的。
刘成回来的时候都过了十点了,在地里浇地不能停的。知道家里出事了,但不能说由着水满地的流吧。
回来听了这事,就说忍冬:“你就跟着作吧。咱到现在还欠着金老四和桐的钱呢。陆陆续续的这都欠了多少了,你算了没?”
忍冬抿着嘴没言语,家里年年借高利贷,年年都只给的起利息。债台高筑说的就是家里现在的状况。欠桐的钱最早的得是十几年前的了吧。
因为没利息,她都差点把这一茬给忘了。
还有金老二家的,自家也欠了不少。这真要是要债来了,那才真是没活路了。
平时要债要的狠了,大家都不免会说:把人逼的太狠!
可如今闹出这事来了,还是自家挑事的打着这借口上门催债这可咋办?
家里现在也就是几十块钱的家底子。
忍冬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当初就不该抱养这个扫把星。要不是这个扫把星,咱家的孩子说不得就浑浑全全的。”不会是像现在这样,闺女残疾儿子都不算个完整的人。
窗户根底下抱柴火的燕儿浑身一抖,更害怕了。
这要是这个家也没了,自己就真无家可归了。
她一个人坐在灶膛前面,看着火焰怔怔的出神。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清平和清宁俩背着书包从客车上下来,刚走到自家巷子口,就听见敏儿尖利的嗓音:“妈!妈!快来啊!看我姐咋了!叫不醒!”
清平脸都白了,不会是寻死了吧。
清宁皱眉,“不会!别瞎想。燕儿可不是那种人。”
不一时,就传来忍冬的哭嚎声,紧跟着就是敏儿从他们家窜出来,看见姐妹俩还瞪了一眼,然后骑着自行车朝街上跑,不知道是不是找大夫去了。
丁爱民家、韩彩儿家、刘保家,都急的往里面去。
清宁打发清平先回去,“我进去看看,看到底是咋了……”
然后真就溜进去了。
燕儿直挺挺的躺在炕上,谁叫都不醒。这个的那个的都去摸了摸,“有气啊!”
是不是魇住了?
正说着呢,燕儿直挺挺的坐起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再跟清宁的视线对上之后,明显的缩了一下。
清宁挑眉,这是啥意思啊?
燕儿却看向韩彩儿:“你合该好命,命里三子……”
韩彩儿跟前夫有两个儿子,后来找了第二个,势必要找个干公的。就是有工作的那种公家人。去年刚给说了一个,是临县煤矿上的,斯文的戴着近视眼镜,身上带着工作证。反正瞧着挺体面的。娘家人都说这人不行,别弄的跟前头那一个一样,过不了几年。她非不,就看上对方是有工作的了。娘家哥一看,这不是个事,就说了:“你把家里的钱都存银行,存折我保管……”前头那妹夫别的不说,真给妹妹留下的钱不少。“咱这事留一手,万一结婚后对孩子不好呢。”韩彩儿就听了,行!存着叫娘家妈和哥哥保管着。不是自己亲自去,肯定是取不出来钱的。她也知道,他们这是防备着对方花言巧语从自己手里骗钱花。结果倒是没骗钱,不过却算是骗婚了。对方根本就是已经下岗了,以前有工作现在根本就没工作。结了两次婚,离了两次婚,前两个老婆都给生了闺女,离婚的时候他就没要。都给孩子妈留下了。如今过来,先说要去做生意,结果韩彩儿不敢跟老娘和哥哥说,借了两千块他做生意给赔了。然后回来就说:干啥干?给谁干?连个儿子都没有给谁挣钱呢。没心劲。
韩彩儿一琢磨,就说再生一个吧。
现在都怀孕八个月了,快生了。
前面有俩儿子,这燕儿的意思,就是说着肚子里怀的还是个儿子。
韩彩儿就一惊:“这是开了天眼了!”
如今人家医院都不给说男女了,她还是找了熟人花了钱,人家才肯说的,没错,肚子里的这个就是儿子。不是就不会生了。
韩彩儿见大家都看她,她才摸着肚子,“我肚子里这个叫人家看了,就是儿子。回来我谁也没说……”
清宁不信开天眼,她看了看韩彩儿手里拿着的针线活,是正给孩子做的虎头鞋。
男孩的是虎头鞋,女孩的一般都是猫头的。
以前老太活着的时候没少嘀咕乡下的一些习俗。
这哪里是看出来的,分明就是比人家心细嘛。
她没有拆穿,而是从里面退出来,跟清平嘀咕了一番。
清平一愣:“她这是骗人……”说到底还是想骗钱。
如今那些神婆之类的,其实可赚钱了。
清宁低声道:“其实也好!生男生女概率是一半一半。好些人怀孕了不找医生去看,找她才好呢。好些女孩……说不定就有生下来的可能了……”
想来以燕儿的机灵,肯定不敢随便说是女孩叫人家打胎的。万一是男孩呢。
“那要是她说错了呢?”清平朝里看了一眼又问。
“错了?”清宁耻笑:“那必然是这当妈的在生孩子之前做过别的有违天道的事,改了孩子的性别呗。比如骂人,比如诅咒,这都叫心怀恶念……”
反正就是总有说辞圆回来。
想想也对,谁能保证没骂过人,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没觉得谁烦,没在心里嘀咕过。
清平目瞪口呆,原来可以这么操作吗?
是这个世界太复杂,还是她活的太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