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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来的小娘子,我刚才都说过一遍了,你自己觉得哪家小娘子好?”李桐摊手,他的亲事,哪里轮得着她插手?
“都不好。”宁远摇头,“我读书不多,什么墨家明家这些满门书香味儿的,人家瞧不上我,我也受不了那股子酸味儿,周家就别提了,太傻。你看,我不管门第,不要什么书香清雅,贤惠什么的,也不要紧,只要一条,就是得跟我能说得来,象咱俩这样,你看咱俩多能说得来!夫妻两个,就是得什么话都能说,你说是吧?我就要这一条,别的都无所谓,我这样的人,什么规矩世俗,统统没在我眼里。”
宁远一边说,一边盯着李桐的神情。
李桐斜着他,听他说完,瞬开目光,“那可难了,你这真成了说亲了,得先说得来,你自己想办法吧,我可帮不了你。”
“就你能帮得上我,你别这样,你不帮我谁还能帮我?”宁远看起来十分无奈,李桐懒得再理他,抬手掩下半个呵欠,“还有事吗?要是没事,我今天一天累坏了,明天还要早起。”
“有有有!重要的事还没说呢。”宁远悻悻然的拍着椅子扶手,“有件事,想来想去只能问问你,你听说没有?姜焕璋在大相国寺最后面一间小破院门口,守了大半个月了,就坐在院门口几乎寸步不离,说那间小破院里有个闭关的高僧,这一阵子要出关了,说是一定要见到那位高僧,可大相国寺的知客僧无智,还有别的僧人,都说那个小院是空着的,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高僧闭关,你在姜家的时候,听到过什么没有?”
李桐的神情一下子变了。
宁远心里一紧,顿时懊恼无比,他昏了头了,怎么能向她问姜焕璋的事,她嫁进姜家不过一个月,就几乎被害死,哪能知道姜家什么事?他唐突了,她会不会想多了?唉唉!自己真是昏头了!
李桐手指尖都是凉的,那间小院里确实住过高僧。从前这个时候,她嫁进姜家一年多,一直毫无动静,就是这个月,姜焕璋陪她到大相国寺求签求子,两人一路磕拜敬香,从最后一重大殿出来时,从最后面一个小破院里,出来一位老的看不出年纪的和尚,迎着她过来,和她说了几句话:再多的痴心都是枉费,回去吧。
她当时以为他说的是求子,很久很久以后,她才隐隐有些明白,他说的不是求子,他说的是她对姜焕璋那一份痴妄。
那和尚和她说完这一句话就往前面走了,没和姜焕璋说话,现在,姜焕璋守在院门口,要见那和尚干什么?难道他当时就听懂那和尚的话了?还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对不起。”宁远的声音透着浓浓的不安和低声下气,“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你知道我这个人,在你面前说话太肆无忌惮。我从来没介意过你嫁进过姜家这件事,对我来说,这不算事,你别多想,我真……”
“那间小院,”李桐猛抽了口气,宁远这几句话,她没听到,“我不知道那间小院有什么门道,不过……”
李桐咽了口口水,压下心里突然泛起的不安和激荡,组织着言语,尽可能把话说清楚,又不会带出不该说的东西。
“姜焕璋这个人,你怎么看?你一定觉得他这一年多十分荒唐是吧?愚蠢?可笑?他其实不是这样的,之所以这样,我是说……”李桐深吸了口气,“当初,我能看上他,我阿娘能看得上他,是因为他确实十分出色,之所以这一年多荒唐可笑,做了许多愚蠢的事,是因为他大意了,算是大意吧,是因为他判断错了一件事,他以为我嫁进姜家,就只能安心老死在姜家,为姜家做牛做马拼尽全力操心劳作,好求得他的欢心,和姜家人的欢心,他以为我只有这一条路,我只能这样,我阿娘也只能这样,拿着李家的钱讨好他,好让他对我有一丝半点的好脸色,他只是错看了我,和我阿娘。”
李桐努力想把话说的清晰有条理,说出来的,却还是十分凌乱,不过宁远听明白了,连连点头,“你确实极其与众不同,多数人,十有九九的人,都讲究……嫁错了人,就跟投错了胎一样,只能认命,你太与众不同,不能怪姜焕璋愚蠢,十有九九的男人,都会这么想,除了象我这样的,你不认命,这一条,我佩服之极,你是女中豪杰,敢这样怼天怼地怼命的人,我是一个,你也是一个。”
“姜焕璋很不一般,你不要小看他,他说那间小院里有高僧闭关,我觉得,那间小院就算没有高僧闭关,也必定不一般,你让人盯紧些。”
李桐顿了顿,想着自己这诡异可怕的还魂,沉默片刻,“就怕盯也盯不住,你尽力吧,不要小瞧了姜焕璋,到现在,他大概已经十分清醒了。”
“好。”宁远神情郑重的答了个好字,迟疑了片刻,声音有些犹豫,“我真没有别的意思。”
“嗯,我知道,姜焕璋的事,你来问我就是了,能说的我都会告诉你。”李桐心情沉郁,从前那一回,开始的时候她顾不上府门之外,之后她又一心贤惠过几年,再往后她就懒得管外面的风风雨雨了,几十年里,她几乎没关心过府门之外,姜焕璋在府门之外的事,她知道的太少了。
“要是看到什么,我就来告诉你。”宁远保证了一句。李桐的坦然,让他心里颇有几分羞愧,人家没想多,都是他想多了,她心里是莲花,眼之所见全是莲花,自己心里好象啥玩意都有……
“这回没事了吧?正好雨小一点了,你赶紧回去吧。”李桐再次催促。
“好吧。”宁远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句,双手撑着椅子扶手,撑了一回没撑起来,再撑一回,又没撑起来,连撑了三四回,‘嘿’的一声呵,总算把自己撑起来了,伸了个懒腰,转了两三圈,才找到自己的斗蓬,随手披上,叹了口气,“我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