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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病了?”陈老夫人皱眉,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请周大夫来看了吗?”
陈瓷面不改色,张口就来:“前几日去庄子里查账,吹了风着凉了,前夜就开始头痛,昨晚吐了几回,早早睡下了,还没来得及找周大夫。”
她没把症状说得很严重,就算她们去看母亲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更别提恐怕压根没人想去看望,一个个避之尚且不及呢。
此番特地过来在老夫人面前扯谎,只不过为了给暗中筹谋的人一个讯息——下手的机会来了。
二夫人关心道:“如今天气冷了,怎么还往庄子里跑,叫那些管事干什么吃的?查账这等小事,让他们送来陈府就成了,自个儿的身体还是要当心。”
大夫人此时哼笑一声:“别是衣裳不够穿了罢,前些日子叫成衣铺剪裁新衣,二弟妹可有问过三房那边要多少?”这话纯粹就是给二夫人添堵的,话里话外讽刺云氏假惺惺。
陈瓷在旁冷眼看着,心底发笑,大夫人对云氏阴阳怪气的样子倒是跟她女儿陈盈呛陈毓一模一样,要不怎么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呢。
陈老夫人捏捏鼻梁,状似精力不济的样子,对陈瓷挥挥手道:“那你从这回去的路上就顺便去请一下周大夫给看看吧,三天两头地生病,就是铁打的身子也要被拖垮。”
陈瓷不经意往二夫人那边瞥了一眼,云氏坐得稳稳的,表情还有些忧虑,仿佛真心为徐秋雨担心似的,一点儿也看不出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想想也是,若云氏是个好对付的,前世她与母亲又怎会着了她的道。
“没什么事就快去请周大夫吧,我这儿没什么大事,你母亲的病拖不得。”陈老夫人发话赶人。
陈瓷又提了一句:“那大厨房那边……?”不得到允诺誓不罢休似的。
陈老夫人哪里愿意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与她歪缠,传出去别人还以为她苛待过继儿子的家室呢,当即点点头,不愿多谈:“就按你说的办,雪铛,你跟着四姑娘去一趟大厨房,交待一声。”
雪铛低头应喏,率先走到门口撩起了帘子:“四姑娘请先行。”
目的已达到,陈瓷也不乐意继续在这待着,行过礼便走了。
去大厨房的路上她跟雪铛搭话:“雪铛姐姐,劳累你陪我跑一趟了。”
“奴婢不过粗鄙之人,谈何劳累,能为四姑娘分忧是奴婢的福气。”这个大丫鬟说话倒是滴水不漏。
陈瓷朝元胡使了个眼色,元胡会意,从怀里掏出徐秋雨给的香囊摸出一小把碎银子来塞给雪铛:“雪铛姐姐慢点儿走,这些给姐姐买些头花儿戴。”
雪铛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久了,哪能没见过这些场面,也不多推脱,笑笑就收下了。毕竟巴结老夫人的多,她作为贴身伺候的,只要不在明面上张扬,收些小恩小惠也不会有人追究。
陈瓷又看元胡一眼,小丫鬟嘴角抖了抖,嘴里发苦面上还要堆着笑,把整个香囊带里头剩下的银子都塞了过去:“刚刚的给姐姐买花儿戴,这些是想问姐姐打听些事情。”
雪铛这回没有立刻收,万一收了,问到自己不能答的事情岂不是得罪人了吗?她虽想赚点零花,但也不是什么都贪。
陈瓷当然不会问让她难做的问题,脸上也挂着笑,有些讨好地对雪铛道:“雪铛姐姐莫担心,我是听说近来采买炭火之事是于嬷嬷的儿媳任娘子办的,这不天已经冷下来了,母亲又带病在身,想问你打听打听任娘子好说话吗?我想请她帮我采买些好的银丝炭。”
这种小事确实不为难,雪铛听了就把香囊收下了,拿在手里掂了掂,脸上也有了笑意:“四姑娘这可找错人了,炭火采买之事任娘子可做不了主,她婆婆厉害着呢,没见任娘子做什么事儿都得先跑来问过于嬷嬷吗?您这事儿直接找于嬷嬷是最好的。”
陈瓷低下头,有些踟蹰:“可我不晓得于嬷嬷好不好说话?我不常出沉香苑,这些事情我也不懂的。”
或许见她小小年纪一片孝心,雪铛多提点了几句:“于嬷嬷这人,看起来难说话,实则你的礼若送到她的心坎上了,事儿也没那么难办。”
一旁听着的元胡都惊呆了,收礼收得如此光明正大,也是世间少有,可见于嬷嬷在陈府是何等的作威作福。
陈瓷又问:“姐姐是老夫人身边的人,与于嬷嬷一同伺候,一定知道于嬷嬷喜欢什么吧?”
雪铛意味深长地笑了:“能喜欢什么呀?世人所求,不过是些阿堵物罢了。”只要金银钱财摆得足,什么事儿是求不成的呢?
陈瓷却轻蹙起眉:“可我囊中羞涩……怕是给不了于嬷嬷想要的。”她这也是实话,沉香苑已经过得够清苦的,哪里来这么多钱去填于嬷嬷的胃口,有这个钱都够自个儿出去买几斤银丝炭了,现在求上于嬷嬷,不就是想用公中的银子给母亲添些好炭么?
这道理雪铛自然也明白,不过除了一声可怜的叹息也不能多说什么了。
但陈瓷犹不死心,缠着她问东问西:“姐姐可知道于嬷嬷是哪里人?有什么爱吃的?她是因为什么在祖母面前得脸的呢?”
雪铛收了银子,也不好不耐烦,一一给她解答道:“奴婢只知道于嬷嬷是跟着老夫人陪嫁到陈家的,应当与老夫人一样是京城人,爱吃什么倒是不清楚,不过之前曾听老夫人提过几句,说于嬷嬷是她娘家姐姐送给她陪嫁的婆子,恐怕她在老夫人面前得脸也有这一层缘故罢。”
娘家姐姐?
“祖母的娘家姐姐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这位姨奶奶?”陈瓷状若好奇的问。
雪铛想了想:“是位大官的夫人,好像……是嫁入了卞府。”
卞府!
原以为还要再与雪铛周旋几句的陈瓷突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一时停住了没有再说话。
这样说,于嬷嬷是卞府那边送过来的了?怪道老夫人如此器重她,娘家姐姐的夫家位高权重,即便于嬷嬷是对方送来的棋子,她也得好生用着,打好与卞府那位姨奶奶的关系呢。
陈瓷又想起前世在薿水轩听到的对话,按于嬷嬷与二夫人争吵的内容来看,陈老夫人对她们给母亲下药之事是不知情的,所以当时二夫人得知老夫人知道了什么后才会那样慌乱。
那么,于嬷嬷便是背着老夫人在为卞家做事?为了达到目的,还拉上了二夫人借势?
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见陈瓷没有再问,雪铛也乐得个清静,三人不知不觉就走到大厨房的院子外。
雪铛停住脚步转身道:“四姑娘留步,厨房污糟之地,油烟火气大,莫熏着了姑娘的眼睛,奴婢进去吩咐一声就行了。”
陈瓷点点头,就在院子外边站定了。
院子外有棵银杏树,秋风吹过满树金黄,落了她一身银杏叶。
元胡上前来伸手给她轻轻拈走,头发上也有,乍眼看去仿佛挂了满头的金叶子,古里古怪,又别具一格地好看。
元胡便对她说道:“姑娘回头可以让夫人给您打个银杏叶花样儿的金簪子,漂亮又不俗气,正配您。”
陈瓷笑了,心情稍微回暖了点儿,逗元胡:“我不打,等有钱了倒是可以给你打一个。”
元胡一张小脸都闹红了,连连摆手:“不行的,姑娘都没有,奴婢怎配戴?”
陈瓷抬眼看枝繁叶茂的银杏树,因为叶子的颜色,连透过树叶缝隙洒下的阳光都像是金色的,天空湛蓝,一片秋高气爽。
她语气平静:“没有什么配不配的,只有喜欢不喜欢,你若喜欢,凭什么不配戴?”都是花样年华的女子,含娇弄俏再正常不过了。
忽闻窸窣声,两人回头一看,正好撞见春芽从墙角钻出来,与她对上了眼睛,面面相觑,寂静无声。
然后没一会儿就听见院子里头传来一阵嘈杂,有人喊着:“这大冷天的哪来这么多耗子!”
戚娘子的声音:“把菜都拿东西盖上!别被耗子啃了!快快快,往炉灶跑了!赶紧抓住!”
丫鬟婆子们“哎哟哎哟”叫唤着,不知磕到了哪儿,还听到碗盘打碎的响声。
一时间扫帚挥打声,叫声,脚步声乱成一团。
雪铛也匆匆从厨房出来,一脸惊魂未定地与陈瓷行礼告退:“事情已经吩咐好了,厨房闹耗子,四姑娘赶紧回去吧,免得让人冲撞了。”她刚刚不幸看到一眼,好几只耗子,又肥又大油光水滑,也不知是在厨房偷吃了多少好东西,这回不知谁捅了耗子窝,全跑出来到处乱窜,吓死人!
陈瓷“哎呀”一声,往元胡身边紧紧靠过去:“耗子不会跑出来吧?元胡我们赶紧走吧。”
说着紧挨着丫鬟,与雪铛分两条路急忙离开了,瞧着是怕得很的样子。
剩下春芽一个人站在原地,莫名其妙地摸摸后脑勺。
不是四姑娘吩咐她逮几只耗子放到厨房的吗?怎么反倒被吓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