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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丫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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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我是莲骨啊。

    只在一瞬,她遗憾地望了一眼月颜,遂飞身冲进一朵巨大的、闪烁着深紫色雷电的黑色云团。

    旁边黑云上的男子一怔,不远处的容与沉了沉眼眸,嘴角微微上扬,却见一抹鲜红的身影冲进云层,挡在莲骨身前将她狠狠推了出去——

    数百道雷电交加,巨大的云团里只依稀看的见两个小红点,继而一个红点落下,另一个消失不见。

    撕心裂肺的叫声、哭声贯穿了莲骨的耳膜,她细细听过去,却因了呼啸的风声,也分辨不清到底是身体里的花眠发出来的,还是跌跌撞撞冲过来的容与发出来的。

    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终是有些困乏了。

    依稀之中,她听到了容与歇斯底里地吼叫。

    她便睁开眼睛,却见容与迎着她飞来,又从她身旁擦过,一个向上飞去,一个向下坠落,那容与哭得悲壮惨烈,含糊不清地嗫嚅着一句话——

    “这次救不了你,我陪你!”

    终于,容与的身影消失在了云团之中。

    灰飞烟灭了。

    她又闭上了眼睛。

    什么是寂静?

    什么是喧嚣?

    是此刻刀光重影、血肉破绽之下她心底的波澜不惊。

    亦是一滴水落进血河之中,开绽出一朵血花的孤寂。

    亦是——

    她重重掉在地上,烟尘四起,潮湿的雾气弥漫了眼仁,她迫切地想睁开眼睛,却无论怎样都使唤不了她的眼睛。

    ……

    不知浑浑噩噩昏睡了多久,她终于还是醒了来。

    四周一片寂静,她睁开眼睛却是一片黑暗。

    她又努力的睁了睁眼睛,然依旧如此。

    她伸出手,却看不到她的手。

    想来是瞎了。

    她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双眼睛本就邪气,不要也罢。

    遂下便爬起来,身上似是散了架一般酸痛难忍,刚迈出第一步就被脚下的尸体绊倒,双手粘上了黏稠的液体,耳边滴水的声音异常清晰。

    接下来你该何去何从?似乎心底有个声音在问她。

    一道清亮悦耳的鸟叫划过长空,煽动翅膀的声音愈来愈响,似乎就是在她头顶盘旋,莲骨抬头望去,却是一片漆黑。

    她忽然慌了一慌,生怕这是只觅食的秃鹫。

    那大鸟坚劲有力的爪子狠狠钳住她的两条手臂,“呼”的向上飞起,直冲云霄,速度之快到令她呼吸都十分困难。

    不知飞了多久,莲骨便被那只大鸟毫不怜香惜玉地丢了下去,好似掉到了一棵树上,被树枝刮破了手和脸,“咔嚓”一声,她又重重摔下了树。

    “何人在外喧哗?!”

    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随即莲骨便感觉有只手在拨弄自己,继而身子一轻,手臂和脚一并被人向上提起,颠簸了一段路终是将她甩在了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

    “哪里来的妖物?!”她的正前方有个女子愤怒地喝道,似是还把个瓷器重重拍在了桌子上。

    “回公主,不知从哪掉下来的小丫头,还压断了公主的梨树……”

    “什么?!”

    一阵怒气冲冲的脚步声将近,遂下莲骨便感觉被人狠狠踢了一脚。

    “脏死了,居然还拖进殿来,梁浅你做事是越发不上心了!”

    “公主!梁浅知错,还望公主责罚!”

    “哼!你倒是识趣的紧,罢了,就罚你夜里把本公主的未央宫扫一遍吧。”

    “是!”

    那清脆女声便退下了,只是那公主似乎并不善罢甘休,她又踢了踢莲骨几脚,这次莲骨却闻到她身上有一缕淡淡的百合花香气。

    “来人,把她丢出去。”

    那百合花离她渐渐远了,遂下她便感觉又是被人拽着手臂拖行了好长好长的一段路,终是停了一停,那拖着她的手松开了,继而她听得两个女子的声音:“参见太子殿下!”

    亦有一个男子好不温润的声音响起:“这是做什么?”

    她心里一惊,这当儿的声音怎这般耳熟?

    没待她稍加思索,便听得一个宫娥道:“是个突然闯入未央宫的妖物,公主命我们将她丢出去。”

    “哦。”那男子淡淡应了一声,又道,“这是你们公主要的那枕经卷,忙完了便拿给她罢。”

    “这……”

    “怎么了?”

    “回殿下,公主说了,但凡太子殿下给的东西她都要亲自来取,恕奴婢们失礼了!”

    男子轻轻笑了一声:“罢了,我去送给她吧,也不为难你们了。”

    那男子从莲骨身旁擦过,似是又停了下来:“且慢!”

    两个宫娥本欲将莲骨拖走,却听得这声后又回转头去:“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那男子在莲骨身旁踱了两步:“本宫瞧见这丫头怪可怜的,不若你们便把她送到本宫那儿罢,正巧落梅宫宫娥缺的紧。”

    “这……”那宫娥又犹犹豫豫起来,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般。

    男子又道:“公主那儿本宫一会儿自有解释,你们先去罢。”

    “是!”

    遂下便又是被抬着两条手臂拖走了。

    约摸着过了好几个时辰,莲骨睁眼醒来,似是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身上盖着一般柔软舒适的棉被。

    她摸索着爬下床,却听不远处有人道:“你醒了?”

    莲骨点点头,想开口询问一番,却发现喉咙焦灼刺痛,且一丁点声儿也发不出来了。

    亥!这当儿莫不是变成了个又瞎又哑的!只道是耳朵还听得清楚,好在没聋,便也宽慰下来。

    那声音愈靠愈近:“殿下瞧你怪可怜的,便把你留在落梅宫做个宫娥,醒了就整理一下随我去领活儿罢!”

    莲骨张了张嘴,又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哑了,便只好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那人静了一会,莲骨以为她走了,便亦要跟着声音消失的方向走去,岂料不知被个何种物什绊了一跤,匍匐在地。

    那声音终是又响了起来:“你居然是个瞎子?!”

    莲骨本就身体酸痛难忍,这会儿更是吃痛得眼泪花花,点点头算是应了那个人。

    那人叹了一口气,又问:“你说的出话吗?”

    莲骨拼命清了清嗓子,想发出个声儿来,喉咙却只是如火烧一般痛着,无果。

    那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随即将她拉起来:“你先搁床上坐着吧,我去问问管事的姑姑,看她可还要你。”

    莲骨便又点点头,重新坐回了床上。

    约摸着过了一炷香功夫,外头有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殿下带回来的丫头呢?”

    亦有人答她:“在屋子里。”

    清脆女声又道:“朝云公主吩咐,即刻将她丢出去,不得留在殿下宫中。”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朝云公主你也得罪得起?只能怪那丫头命不好!”

    “是,姑姑!”

    随即门就开了,几个脚步声靠近她,为首的那一个好似就是门外那个声音清脆的姑姑,她摸了摸莲骨的脸颊,叹了口气:“这孩子,生得倒是水灵,可惜脸被刮花了。”

    遂下又似想起了什么一般:“纫秋,你去告诉公主,就说那丫头脸花了。”

    “是!”那名唤“纫秋”的小宫娥便急急奔了出去,末了还不忘把门带上。

    “你叫什么?”那姑姑问道。

    莲骨艰难地“啊啊”几声,示意那姑姑她是个哑巴。

    那姑姑似是心领神会,又叹了一口气:“还是个哑巴,日后免不了要被人欺负。”

    过了许久,那纫秋才奔回来:“梁浅姑姑,朝云公主说,留着这丫头可以,只是叫她莫要在太子殿下面前随意走动。”

    “好了我知道了。”梁浅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继而又对莲骨道:“方才她说的你也听见了,识趣点,离太子殿下远点儿,在这落梅宫中才能平平安安活下去。”

    又摸了摸她的脸:“你这脸花的也是颇合时宜,就莫要将它恢复了,我那儿有些金疮药,涂上留个疤就好。”

    末了还特意叮嘱她,切莫要滥用法术招惹是非,亦不要抹去脸上的疤痕,只道那是她的护身符。

    虽听不大懂,莲骨却也只好点头,想着这梁浅姑姑温柔和善,又将她救回来,应当是个心肠极好的女子,姑且相信她也没什么错。

    只是稍有惆怅,这不世情的花眠仙子当上还没多久,就又够着了个宫娥当着,委实生了个伺候人的丫鬟命,亥!

    次日一早,莲骨便被那纫秋领着不知去了什么地方,纫秋也不多作解释,只道是寻了个适合她的活儿给她做。

    刚到地儿,便听得周遭人声鼎沸,不知在欢呼个啥。

    纫秋终是开了口:“这是天兵们平日里练功的地方,这些天兵可都是太子殿下的手下,姑姑说你又盲又哑,只能做个练戟的活靶子使了。”

    莲骨心下一惊,想来这合适她的活儿原是个会丧命的,委实生猛。

    那纫秋见她想入非非又添了一句:“你放心,最多身体被戳几个洞,不会死。”

    她咽了口唾沫。

    纫秋将她拉过去,冲那帮天兵们招喝:“各位大哥,这是新来的阿芳陪练,你们下手轻点,莫要将她伤重了啊!”

    那帮天兵们静了一会,突然有人笑道:“纫秋仙子好会说笑,这般又是唬人小丫头的罢!”

    “哈哈哈哈哈!”

    众人笑作一团,那纫秋一脸严肃:“不许笑!好好对人家,下手轻点!”

    “是是是!”那帮人又笑作一团。

    过了半刻,莲骨抱着把长戟可怜巴巴地坐在一边的沙地上,百无聊赖,偶有一两个过来向她换戟,她便把左手边的戟递给他。这些乱七八糟的长戟总需要个小卒打理,不知怎的这梁浅姑姑就把她安排上了。

    想来也是,天宫总不能养个白吃白喝不干活的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