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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崧话音刚落,钱孙爱的嘴角便多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在场那么多士子,对不出的比比皆是,更何况作为豪贵的钱家公子,各种有名诗词文会哪里没去过,何曾有见过要这号人彰显过什么才华,且让他作诗一首,先他颜面扫地,以后再找机会好好收拾。”
众士子中,有熟悉钱孙爱的,都对朱由崧投去了同情的眼光。也有早就对钱孙爱看不惯眼的寒门士子,默默的握紧了拳头,期盼着朱由崧能够技压一筹。当然,更多的还是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边喝着酒,边观看着这一场难得的“戏剧”。
吴瑾则苦着脸有些为难的望着朱由崧。他侍君伴驾的时间可是最长的了,他的这位皇爷到底是什么样个性格,才华又有几斤几两他比谁都清楚。你要说他目不识丁,那倒是夸张了,可水平也就仅仅停留在初通文墨罢了。当然,吴瑾是不知道这位皇爷已经不是原来的朱由崧了,只在心里想着若是皇爷被下了面子,到时候便带着东厂的人撒石灰,敲闷棍也得把那钱孙爱偷偷敲了,给皇爷出气。
朱由崧负手而立,略带怜爱的望了一眼那阁楼上的仙影,不由得嘴角微微扬起,两道浓眉泛起柔柔的涟漪,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一般。
正好卞玉京也在偷看着毛萧尘,四目相对,卞玉京清澈的凤眼中掠过一丝慌忙与几分莫名的欢喜,手足无措的拿起桌上一小杯酒,故作掩饰的微抿一口。
“卞姑娘,风雅之诗当配绝佳之乐,不知卞姑娘,可否为小生奏乐一曲?”朱由崧毫不掩饰的继续望着卞玉京,卞玉京也不由得心中嗔怒一句“哪有一直看着别人的。”
众士子也是由表情各异,变为了略带仇视,“我们作诗的时候都没敢这样要求,你又是凭什么?”
朱由崧感受到这份敌意,心里也是大为无奈,他也没有办法,他其实也只是一个重生的普通人,不像是那些狗血小说里面的男主一穿越后就狂拽酷霸吊,还自带系统什么都会。明末之后的好诗词已是不多了,更何况还要对的上卞玉京这么刁钻的要求。所以他只能尽量的装作是对卞玉京的喜爱而让她弹琴,拖延一些时间来想想了。
卞玉京听了这要求也是一愣,看着在场众人的样子,也是明白,她若是拒绝,或是表现出一丝不忍,朱由崧能被不爽的大家直接轰出去。
“小女子倒是忽然有些期待公子的诗作了。”卞玉京轻抚着古琴,掩面笑道。先是闭眼找了会儿感觉,随即,卞玉京玉手温柔的轻挑着银弦,一双纤纤玉手在古琴上看似随意实则有章的拨动着。美妙灵动的琴声从指间缓缓流泻而出,似丝丝细流淌过心间,柔美恬静,舒软安逸。
众人陶醉其中的同时,望向朱由崧的目光不禁更为不善。钱孙爱见卞玉京为之抚琴,心中嫉妒心大起,仿佛一股无名之火在胸膛中燃烧着。只有钟绾妤闭着眼,指尖轻敲着桌面,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钟绾妤是个傲气的女子,她认为对她来说诗词歌赋还不是信手拈来,只不过,她觉得在场众人,没有人能值得她挑战罢了。
朱由崧可不管别人在想什么,此刻的他表面上面色平静,好似心中毫无波澜,实则脑海早就在疯狂的寻找着合适的诗句。“啊!有了!”朱由崧眼前一亮,一首诗迅速划过脑畔。
“一蓑一笠一扁舟。”朱由崧平淡的缓缓念道,好似在讲述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众士子面面相觑,都觉得这开头实在有些普通。吴瑾等人更是捂着脸,仿佛已经准备好陛下丢人后溜之大吉打算了。只有闭着眼的钟绾妤眼前浮现了一副尚且不算太完整的图画,感觉到来一丝清风徐来的意味。
“一丈丝纶一寸钩。”朱由崧继续平淡的念道。那近乎白描的诗句仿佛与这秦淮河上的繁华格格不入,士子中开始夹杂着一些讨论声,质疑声。“哼,做的什么东西。”“是啊,还不如我的呢。”“我看他这诗也不用往下听了。”听到这些声音,钱孙爱不由得面露得色,戏谑的看着朱由崧。
卞玉京拨弄琴弦的手,却是为之一滞。她仿佛看到,一个孤寂的渔夫,一件蓑衣,一项斗笠,一叶轻舟,一支钓竿,就这么孤独的等待着,那可能的惊喜。可是时间缓缓流去,就好像她自己的芳华渐逝,却始终遇不见真正喜欢的知音,就只能好像那渔翁,守着偌大的江面,继续孤独的等待着。
“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朱由崧的声音忽得提高,连带着语速也加快了,此时朱由崧好似化作了那个垂钓者,一面歌唱,一面饮酒,独自的钓起一江的秋意,将垂钓的潇洒展现的淋漓尽致。
钟绾妤杏眼猛地一睁,略带些吃惊地看着朱由崧。从小到大,她一向极为自负,鲜少有人才华能胜于她,可是今天,她明白,无论自己怎么认真也是做不出这样的诗句的。“此人若是举子,也许可以成为我的一大对手。”钟绾妤炙热的望着朱由崧,没有丝毫胆怯,反而一股斗志在她心中燃烧了起来。
士子们也是集体安静了下来,慢慢的回味着那一分韵味,渔人钓起的到底是什么?是鱼?是秋?是潇洒自在的生活?是无拘无束的心情?
钱孙爱的脸先是由青转红,后又是由红转青。拼命的想在朱由崧的诗中挑出一些毛病,可最后,他绝望的发现,自己居然什么毛病都挑不出来。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刚刚作出的诗怎么可能一点瑕疵都没有!”钱孙爱气急败坏的怒吼道。
卞玉京听完那诗,再联想到了自己的境遇,不由得悲从心来,只觉着眼眶一湿,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那泪珠仿佛留恋那洁白的肌肤,迟迟不肯落下。
“这位公子,我家小姐有请到闺房一叙。”那眉清目秀的丫鬟再次出现,对着朱由崧说道。朱由崧犹豫良久,最后还是向卞玉京的闺房走去。
看着朱由崧远去的背影,钱孙爱心如刀绞,面如死灰的脸上燃起了一丝狠厉,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等着……我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