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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何花做了梦。
大地苍茫,铺满了白雪,一个看着三四来岁的小孩跪坐在雪地上,旁边密密麻麻躺着许多人,那些躺着的人各自保持自己的形状,身上皆覆盖一层薄霜。
意识里她知道眼前是一片乱葬地,这儿本是耕作粮食的麦田,风狂啸着,吹来刺骨寒意,却吹不动这里凝固了的分毫。
她与小孩有着同样意识,她能感觉到小孩很冷,她的视线与小孩重叠在了一起,仔细往下看,她其实是坐在了僵冻了的尸堆上,她坐着没有动弹,如同那些尸体一样,何花意识到了恐惧,人本能对死亡的恐惧。
何花猛的睁开了眼睛,额间冷汗沾湿了些许头发,稍稍随后她便意识到了自己居然在做梦,这新奇之感使她感觉有些新鲜,只不过随后想想,梦,终归是虚无一场的镜像罢了。
白珏到拾味堂时,何花正端起碗来,整个脸都伸进了碗去,他无奈摇摇头,这丫头真是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
肩上的小赤早已按耐不住,直扑扑冲着何花旁边的小懒去:
“小白,我好像见着我家主人心仪的妞儿了,你与我说过,就是像我同你般,惺惺相惜绝无他人的友谊之情。
我瞧见她刚刚与那贵公子进去了二阁楼。小白快帮一帮我。”
小赤虽然也是个受了训练的好小鹰,但它却没有小懒那般的灵性,能知晓旁人言语里所表达之意。
它家主人一直不是个受人羡慕的好儿郎,府里那位贵公子才是。主人是府里雇来的驯兽师,他捡着它时,见着它这稀罕的赤色,连鹰瞳也透着血色,在它身上花了许多心思。
小赤还是个鹰中迷茫的少年,它从小白,也就是现下的小懒处得知,那常来安侯府探望主人的姑娘,他们与它同小白一样,互相心仪着。
小懒在原本微凉的腕间绕绕,用蛇信子添了舔何花,又离开她的腕间盘上了桌边小赤的脖子上,让小赤带路。
何花二人边边跟了上去:
“是不是有你家主人的线索了?我这一路上仔细揣摩,看你家主人其实不是将将要死透,他这状况实则是离了魂,我……”
这二阁楼处天天有两个侍卫在那儿摆看着,每每进去的人也没见他们拦过,何花施施然走过去,被拦在了门外。
“二位客官,还请睁大你那明亮的眼眸,这儿不能进。”
何花抬头看了看门旁,赫然间发现那儿挂了一小块玉制金丝编嵌的“闲人免进”四字的小牌子。
白珏将小赤一把从何花头上拿来下:
“你将这只赤鹰交由刚进去的那位姑娘一看便知晓。”
何花轻缓将小懒从小赤身上掰开下来:
“还请快些,误了里面贵人的事可不好。”
侍卫让他们稍等片刻,捧着小赤进去了。不多时,一位姑娘便同着一位公子走了出来,那姑娘纤态盈盈,何花觉得这姑娘漂亮又浑身散发着温婉的气息,《暖梅亭》里的杜家大小姐应该就是这样的大家闺秀。
这温婉姑娘名为蓝玉楼,那只飘飘然是旁边安公子家的驯兽师魏然,小赤被魏然捡了回来私养。
蓝玉楼确认这是烈赤,魏然对它很是喜爱,大夫说他现下脉搏通畅,有一窍魂,在性命攸关时走丢了,得寻回来才行。
何花二人被邀请入座,那陪在旁边的俊俏公子与他们讲了这魏然忠心护主的故事,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贵气,却也不失谦谦君子的气度。
言语间何花已经明白了大致情况,七日前魏然坠下了山崖。
…………
好天气时,闲散的富家子弟便要寻些乐趣来消磨一下时光,那日正是连绵阴雨天来第一个晴朗的好日子。安衡约了蓝玉楼与几位好友去往郊外野猎,快到天气回暖的时节那些动物便会冒出芽来,接受自然的馈赠或毁灭。
少年难免年轻气盛,想在欢心的姑娘面前露上一手,魏然虽说是他府里的驯兽师却更是可以把酒言欢的好友。
他时常与魏然拿上一壶好酒,从古今贤文聊到哪家的姑娘长得水灵;他同他讲蓝丞相家的小女儿玉楼是个温婉善心的姑娘;前几日终于借机与她搭上了话,他要娶便要娶这样的姑娘;明日她要来安府参观,请魏然帮忙用烈赤给小姑娘一个惊喜。
他后来每每思及此处都会懊恼自己,那日尹将军府的独生的宝贝小混蛋又来府里借他银子,于是他就出去做了些场面活,说些场面话,把借条一一收着,来日尹老将军欠自己些人情,多划算的买卖。
安衡再到园子里时,玉楼没有将注意放在那只噗嗤绕圈的烈赤身上,他站在廊上,少女的眼里满是魏然。
玉楼一直来得勤,带上她新制的糕点,一份递给他让他莫怪她作为客人时常不请自来。还有一份,她会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诶,魏然呢,怎么没瞧见他,正好我做多了一份,我去送与他尝尝吧!”
她真是个不会撒谎的傻姑娘,心意摆的明明楚楚。
那日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忍着左臂撕裂的疼痛击退眼前最后一个敌人时,玉楼张开她柔弱的双臂想要护住魏然,害怕到身体发抖却仍要倔强,傻姑娘,她弄反啦。
双方很厉害,硬生生把战场打到了旁边的悬崖台边,最后时刻,魏然锁住刺客推开玉楼,跳下了悬崖。
“我们下去寻他,幸好他被树叶横枝缓住了大部分伤,现在魏然昏迷不醒,我们正贴了悬赏令找更够医治他的大夫。
才一百两,是不是不够有能之士前来相助?”
当晚何花再没有与白珏商讨换客栈住的事儿。
“小懒与魏然他家那只小赤友谊深厚,可我只会用些符术把他缺失的魂魄一并扯出来的本事,如何补进去我着实没有这样厉害。
于我们而言又能有一百两的进账,知章留给我的零花钱怕是撑不住多久,这其实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事儿。”
“就依你说的办,明日我们便去完成这两美之事。”
白珏掏出昨晚为她准备的明云戒,牵起她的手,纤白微凉,将其套上她的大拇指。
“我看你虽有些小小机敏,但于打架这一方面只有挨打的份儿,这明云戒你带着,这是我父亲在我年少时为我防身而特地打造。我注入了些法力,你若有危险它自会保护你。”
何花躺着床上抬起胳臂,小懒不在腕间游动,它睡着了,梦到与小赤初相遇的场景。何花呆呆望着这明云戒出了神,又突然间捂住嘴巴嘻嘻笑了起来,那是思春少女所独有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