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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漠一脸无辜地捡起掉落的那双筷子,状似什么都没发生。
傅汀也不做回事,他只当周漠无法理解这么好相处的许迦怎么会跟林祯交恶。反而是林祯,对他突如其来的提问不见一丝诧异,这才是傅汀所担忧的。
他大概想象不到坐在对面的林祯想法恰好相反。
林祯的心情有些糟糕。在猜得到傅汀来意的前提下,他竟然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的右手难以控制地颤了颤。好在,傅汀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可周漠的出现究竟是刻意还是偶然呢?如果不是因为许迦,那或许……不那么简单。
“林祯啊,你去跟许迦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我跟她一坦白,她就原谅我了。”傅汀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口,颇有几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兄弟姿态。
紧接着傅汀不顾形象地隔着餐桌倾倒到林祯面前,用他的理解范围内最低的音量提点林祯:“她不喜欢被误会成同性恋的,你知道吧!我们就别再说这些了,你那天也真的是不太给面子啊,何况都是个误会。许迦可能心有所属了,所以根本不能接受这样的诋毁。林祯,回去一定要说清楚啊。”
林祯还算配合的点了点头,并不搭腔。他没办法答应傅汀,更不能揭露真相,之所以没有抽身离开,只是因为周漠的按兵不动。
他有些好奇,这个备受赞誉的年纪第一与自己究竟有什么过节。甚至不惜以这样浪费自己宝贵的学习时间,在这里做陪衬。
“心有所属?许迦?”
傅汀被这一问吓个趔趄,眼见着校服外套就要毁于一旦,他满脸恐慌地拽住了林祯的衣领,只求林祯及时搭把手,把底下的餐盘赶紧推到一边去。
林祯无动于衷。
傅汀自暴自弃,呈躺尸状趴在餐盘以及餐桌上。
再次抬眸,傅汀白皙的肌肤似有红晕,显然是被气的。
傅汀一边剜着林祯,一边将双手紧紧箍住餐桌的边沿,一个鲤鱼打挺,总算是离开了这张值得铭记的餐桌。
好啊,一个两个的,见死不救!小爷我可不是吃素的。今天我的校服还有晚餐被糟蹋成这样,一定要你们好看!
特别是林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我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还想着让他跟许迦和好,呵呵,拉倒吧!这朋友不结交也罢。
傅汀三下五除二脱下自己惨不忍睹的外套,暴躁地向身后一挥,可惜不同于偶像剧男主角的潇洒豪迈,只挥出了些许饭粒,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小爷我不奉陪了!”傅汀的脸蛋已经烧成了猴屁股,如果可以的话,他最想做的事情必定是杀人灭口,实在是丢脸丢到太平洋了。
傅汀走的时候带上了来不及享用哪怕是一口的餐盘残骸,为了发泄,倒餐盘的时候他愣是砸出了惊雷般的响动。
离开的傅汀是猜不到结局了。
林祯连假笑都嫌多余,身子往椅背一靠,一双墨瞳半睐:“有话直说。”
林祯属实有些摸不透对面的男生,但他并不畏惧,更恰当地说,他不允许自己让任何人看穿他的畏惧。城府深,又怎样?
“行,我也不拐弯抹角,你跟……王令仪什么关系?”周漠在说出“王令仪”这三个字之前明显停顿了半秒。
林祯是真的没反应过来:“王令仪?”大脑接收了指令,开始细致的检索工作。
“三班的那个女生,王令仪,你知道的。”周漠的语气似乎比刚刚舒缓些许,但只在一瞬间,即刻恢复原状。
林祯对“三班”这个字眼很敏感,难道是之前被他利用的那位王同学?所谓的利用,不过是借庄烨那张镶了金的嘴散播了一小段时间的暧昧关系。说实在,要不是那个女孩行事轻佻,也不至于把表白邮件群发到他的头上来。林祯并不认为自己的利用有什么不对,方法不奏效,环宇格局就是了。他可不觉得记不住名字有什么不妥。
“噢,有印象。没关系。”总不能说利用与被利用而不自知的关系吧?”林祯如是想,算是给了个诚恳的回答。
周漠俊雅的脸庞此时增添了几分锐利,在食堂柔色的暖光灯下亦是棱角分明,他的双眼如鹰隼般射向林祯,“真的吗?你不知道她这周末要走?”
“跟我有关系?”林祯的口吻已经带上几分不耐烦了。他以为怎么也得跟许迦有点关系,到头来周漠只是盘问他些不相干的人。他睁开眼:“再说一遍,不认识。走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王令仪的事吗?”周漠不依不饶是林祯预料之外的。语气还是不紧不慢的,却并没有带来舒适感。
“对你的事不关心。”最后一次。
“那许迦呢?你就不好奇我跟许迦的关系吗?”
“啧。”林祯抚平衣角上原先捏出的褶皱,背部离开了椅背,嘴角似笑非笑:“我耐心有限,周同学见谅。”
“嗯?”
“就非得问句么,那行,为什么接近许迦?不怀好意?”
林祯明知此时最好的选择是缄口不言,因为开口的先后次序俨然决定了输赢。也许是心底对许迦的一丝愧意,他没有办法心无旁骛地看着周漠不怀好意的接近,也不尽然,没有任何一个回答是他期待的。
周漠不知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身姿玉立如松。
“说实话,不是。”
林祯背对着周漠留下最后一句话:“那行。”
“我对王令仪……放心,高中三年我不会再谈的,”周漠透过窗户看向楼顶的天空,闭了闭眼。
林祯听到了,他没有回头,亦没有顿足。那句“放心”与其说是说给他听,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校园的傍晚是一幅浓艳的油画,是燃烧的余烬,也是娇妍的花簇。或许是美的,只是毫无生气。
林祯转进了角落里的那架毫无存在感的楼梯,不知不觉放缓了步调。
他纤长白皙的手指覆上一旁的扶手,一下一下摩挲,不胜其烦得。没有人会相信有洁癖的林祯会毫无芥蒂地触摸布满粉尘的楼梯扶手,更没有人认为他会露出接近于温柔的目光。
窗外是美人迟暮的昏黄,用雍容华贵的珠宝与浮夸做作的妆容矫饰着不负青春的面庞。窗内是死气沉沉的,黯淡无光的。哪里是真实,哪里是虚妄?
最沉重的苦痛往往不是因为求而不得亦或得而复失,而是无欲无求。
“我们从此再无瓜葛。”
两个孤独的少年,一句决然的誓言。那一天,信誓旦旦,和你说再见。
以为自己很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