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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将过,本该绝胜烟柳,依旧落霜如雪,春寒分外料峭。
空气中尸臭弥漫,即使睡着都会被呛醒;除了吃饭的时候,黄巾们如同被噬去魂灵的丧失一般,死气沉沉,了无生气。
每天都会有人死,少则几百,多则两千,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
一个小卒面容枯槁,眼神空洞,神情绝望,穿着一件皱巴巴的浸满腐臭的军装,病怏怏地蜷缩在军帐的一角。
隐隐绰绰间,响起一串马蹄声,接着帐外一阵骚动。
两个伍长走进帐来,打破沉寂。
“中军过来传令,今日不攻城”
“此话当真本来可是轮到咱们屯去攻城了”
“这么说,俺们又可多活一日了”
。。。。。。
军帐内瞬间多了几丝活气,唯有那小卒一声不吭地瘫在角落,依旧如同一具僵尸。
“新来的,莫不是病了“一名伍长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
”没有。“
”早上没吃饱吧。“那名伍长笑着递过半块糠饼。
”谢谢,不饿。“小卒微微摇头拒绝了好意。
“拿着”那伍长不由分说将饼塞进小卒怀里,笑着说,“后生,你正是长生体的光景呢,俺家娃儿便没有一刻不喊饿的”
“多谢。”小卒颔首致谢后问道,“敢问令公子年齿几何,眼下又在何处呢”
“哎大儿子饿死了,二儿子战死了,三儿子也饿死了。。。。。。”伍长的眼神一下黯淡了下去,嗫嚅道,“没了。。。都没了。“
”在下唐突了,死罪死罪“
”没甚“伍长无力地摆摆手,苦笑道,”如今这世道,荒年饿死,丰年也饿死,若不是被抓来当了贼寇,俺怕是也跟城下那些死人一样被野狗饿狼咬得没个人样喽。俺们哪。。。还不如那些畜生日日大块吃肉活得自在“
小卒定睛看了伍长一眼,他瘦得就像暴晒过得柴火,严重得营养不良和刺骨的寒冷让他的脸色蜡黄中泛着青紫,饶是如此,他仍旧是军帐中除了自己之外看起来最高大的一个。
”唉,让你们上战场真的是犯罪呢。。。。。。“小卒情不自禁叹息了一声。
”娃儿,你说啥“
”没什么。“小卒拿出糠饼咬了一口,边嚼边问道,”大叔,听口音您是陈留人吧。“
”好耳力俺正是己吾县人氏“
”哦。。。“小卒顿了一顿,笑道,”陈留是个好地方“
”地方倒是好地方哼,只是恶鬼遍地,狼子横行呸“那伍长突然之间便捏紧了拳头,一双浑浊的双眼也射出了骇人的凶光。
”哦“小卒兴趣陡增,吐掉了口中饼屑问道,”恶鬼是哪个狼子又是何人呢“
”恶鬼便是那李永,狼子便是。。。。。。“
呜一声幽长的号角打断了伍长的话语。
”狼子是“
”分明说了不攻城,狗贼又来消遣咱们“伍长狠狠骂了一句,拉着我就要出帐集合。
小卒立起身来,抱拳说道:”大叔先走,某随后就来。“
伍长仰视小卒,目瞪口呆道:娃儿,不曾想你竟这般长大,竟比管亥还高出许多”
小卒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从怀中掏出四片肉干塞进伍长怀中道:“投桃报李,还望笑纳”
伍长摸着怀中的肉干,咽下一口唾沫,连声推辞道:“使不得使不得”
“收下吧。”
”诺“伍长望着眼前高大的小卒,第一次意识道他居然说着一口纯正的河洛官话,而且平静的语调之中竟有种难言威势,让他无法拒绝也不敢拒绝。
呜号角响了第二声。
”大叔高姓大名“
”刘旺。“
”去吧。三声不至,要枭首的。“
”诺。“伍长拿起朴刀走向帐外,到了门口忍不住回头问道,”娃儿。。。。公子叫啥名啊“
小卒答非所问道:大叔,好好活着也许,战争就快结束了。”
伍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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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分,落魄谷
落日,血红的;城墙,血红的;冻土,依旧是血红的。
伏尸,遍地横躺,残缺不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城墙上,汉军的腰板依旧挺得笔直,可稀稀朗朗的人数让他们的巍峨显得是如此的悲壮。城上两千四百人,即便算上城内的机动预备部队也不满三千人了吧,来的时候可是整整六千五百个虎贲之士啊
今天,刘旺确实没上,攻城的是床弩,十二台床弩攻击的目标不是城上的守军,而是三座城门
黄巾搭起三座四层高台,每层架起一把床弩,在各个不同位置对城门展开了激射
即使城内还有火器,汉军也无法阻止攻城槌那临门一撞了。
所幸,黄巾的巨箭已然告罄,并且城内还有刀车,可明天呢,明天该怎么办
刀车会比城门更加固么届时,四万多黄巾鱼贯而入平舆城,等待沮授、甄俨、高顺和那些将士们的将是什么
我痴痴地凝视着即将没入地底的残阳,眼中一片血红。
“大人,一切安好”荀彧走出了荒草关切地问道。
“好。”我脱去了紧巴巴的黄巾军服,黯然应了一声。
“莫不是平舆城破了”荀彧大惊失色。
“还没。。。。。。”
“还好还好”荀彧惊魂稍定。
我扭过头,惨然道:破城,就在明日。
“啊”
“文若啊,那两首曲子练得怎么样了”
“尚未炉火纯青。”
“能听明白就行。”
“甘宁还没过来。。。。。。”
“世间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人算不如天算啊”我扬天长叹,咬牙道:“攻城战,决定了”
荀彧亦是幽幽一叹: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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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时分,平舆城内
城上朔风凛冽,瓮城内却是热火朝天,居然连城头也冒着热气。
汉军们正源源不断地从瓮城内拎着刚烧的热水淋在城墙之上。
沮授指着城门提醒道:此处务必多浇些
魏延喜上眉梢道:主簿大人果然是高不消一炷香功夫,咱这平舆城可就是座水晶宫哩
甄俨冷峻道:沮叔,冰墙能挡住巨箭
沮授抚须苦笑:尽人事,听天命吧。
周仓:这么些时日,主公莫不是把咱们忘了吧。
高顺北望苍穹,稽首泣拜:末将无能,陷阵营全师而出,竟然未能坚守一月,羞惭无地啊主公厚恩,某全体陷阵营将士唯有以死相报
魏延大怒:高顺你丫好没道理你陷阵营尽忠,莫非老子的步兵营便要苟活不成
周仓挺胸:文长说得有理要死,俺也是第一个
沮授:。。。。。。
“吵屁啊”甄俨怒视魏周二人,低呵道:噤声竖起耳朵听
夜空中,一缕清幽箫声随风传至。
一盏茶功夫之后
沮授不停捻着胡须,怡然赞道:好曲
魏延:好曲
周仓:好在哪里
魏延:不知道主簿说好,自然便是好
高顺:蛋疼主簿大人知道是何曲么
沮授摇头赞道:不知道,第一次听。不曾想草寇之中竟也有如此清雅之士
众人:唉
甄俨:噤声又是一曲了
又是一盏茶功夫之后
沮授:好曲
众人:。。。。。。
甄俨极力压抑狂喜之情,低声道:妹夫来了妹夫来了
沮授:此言当真
魏延:哈哈,沮主簿,你摊上事儿了,你摊上大事儿了
周仓:嗯
魏延:主簿吐槽主公是草寇。。。嘿嘿
”两个活宝都给我禁言“高顺怒瞪二人,向甄俨抱拳问道:”德平,主公吹奏此曲必有深意吧“
甄俨颔首道:我在无极时听妹夫唱过,一首曰其实不想走,另外一首叽里呱啦全是鸟语,却只知晓歌名叫做三更半暝。
沮授将两个歌名再三默念,眸子陡然一亮道:哈哈得矣得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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