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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楚格低头道:“我自然知道的,可是最近常常看到你脸色不好,有些担心罢了。你有啥不顺心的事情不能和我说?”
古扬皱眉道:“你可知为多吉会刁难我?”宁楚格想了想说:“因为大君更加喜欢哥哥吧。”
古扬望着妹妹天真的眼眸道:“差不多吧,有人说大君属意我做世子,大表哥心中不喜我。”宁楚格反问哥哥:“难道做世子不好吗?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古扬望着远处的青青草原喃喃道:“大表哥他射艺比我强,管事情也比我得人心。我的师傅是草原上的神箭手,我却远远不如,男儿靠师傅的威名和大君的偏爱怎么能立足与世呢?”
宁楚格只能拍拍古扬的肩膀道:“草原上的雄鹰都知道养足了羽翼再高飞,日子像草原那样没有边际,哥哥千万别丧气,你是最厉害的男儿。”
古扬看着自己的妹妹,风从兄妹之间穿过,两个人对视了一瞬,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古扬撇开头,笑了一下,拍了妹妹的小脑袋”阿爸快到了,你去看看吧。“宁楚格哼了一声,跑开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别老摸我头!“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草原达木尔盛会,各个部落的主君或世子来此共商事宜,促进各个部落间友谊和货物的互通有无,夜晚大巫神会祭祀圣洁的长生山。
这时正是春夏交替的时节,水源充足,牧草旺盛,草原上的和谐美好促使上位者们也能心情愉快地坐下议事,当然虽然往往有所冲突,但在泰尔部的土地上,大家都不得不收敛一二,往届的达木尔盛会都算是和谐的。
随着各大部落的人马到齐,小木桌被排成长长的队列,铺上洁白的棉麻长布,大碗的鲜果和现烤的撒好香料的牛羊肉被呈上桌面,金色的帘布为上位者们搭起来,美丽的少女们身穿白纱窄袖的舞裙旋转翩然,散开的辫子在空中飞扬着,缠绕在发间的彩色珠子也明亮地舞动着。
宁楚格坐在自己的席位上,旁边的古扬兴致勃勃地跟舒欢说他练习射箭的事,另一旁表姐赛珠儿看着舞女们发呆,她虽然只比宁楚格大三岁,按照草原上的标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自从上一次和贞贞谈话之后,她变得更安静了,不爱说话只爱发呆。宁楚格颇为无聊,观察起上面青色帘幕的人物们。各部的主君或世子们正在说笑,虽然宁楚格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每年达木尔会他们都是一模一样的说笑样子,宁楚格怀疑他们每年说的玩笑都没有变过。
从大君往下一个一个望过来,今年倒是有一张新面孔,宁楚格看着坐在第五位的青海部世子。
青海部世子海牧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和其他侃侃而谈的主君不同,他没怎么说话,大多数时候只是跟着其他人笑笑或是安静地喝着酒。
宁楚格看他的模样,和去年相比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去年相见的时候,他还坐在宁楚格的下首,他跟随着父亲来玩,当时的世子还不是他,而是他的那个胖乎乎的兄长。
宁楚格边吃着果子边感慨,青海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初跟在她身后的小跟班都坐在她的上首了。而她或许这辈子也不能往前再坐一位了,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舔舔嘴角的甜味,啧,贞贞怎么又把她的酒换成羊奶了。
再接着往下看,又看到了林清和他师傅,宁楚格冲林清眨眼睛,林清却没什么反应,自顾自地看着大君。
明明阿爷什么也没说嘛,这厮怎么一副在认真听说话的神请。再接着往下看,瞅见了小胖子格尔费在悄悄看着她,看到她的视线过来,就冲着她傻乎乎地笑,宁楚格撇嘴,接着往下看。
每年的达木尔盛会都要正襟危坐着,看看不同的人是宁楚格为数不多的消遣。
上位的海牧端着酒杯听着各部主君们互相调侃,一般真正的谈判都不是在这个时候展开,这时间无非是关系好的部落间闲聊罢了。
海牧目光流转,看到下面百无聊赖的红裙子小姑娘正在四处张望,他于是望着她,等着两个人视线对上,结果人小姑娘左看右看也没注意到他,只好叹口气接着喝酒。
龙真煌笑着望着在座的各位主君和世子,举起自己的兽头酒杯遥遥对着长生山的方向敬了一杯,其他八个人也举杯同饮,这一上午就算是结束了。
下午是鹰扬赛是少年箭手的盛会,草原上十四岁以下十岁之上的少年人,不分身份贵贱都可以报名参加,往年凭借鹰扬赛而草原闻名,从奴隶一跃成为武将的人并不少。
古扬今年刚满十岁,第一次参加鹰扬赛,未免有些紧张。
宁楚格早早地拉着舒欢去鹰扬赛的草场上,去看哥哥。只见古扬立在草场上凝望着静靶有如一磐石,舒欢吹着风儿,看着各个部落前来参赛的少年们,都在持弓望靶。
唯有一个身着白衣的清秀男子神采样貌很是出众,没有拿着弓箭,倒是袖手而立,很放松地看着观众席上的众人,惹得姑娘们频频看他。
“赛珠儿你在看什么啊?”宁楚格顺着赛珠儿发呆的视线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一边嚼着干奶酪一边问,赛珠儿脸红了一下,慌忙别过脸去。这可真是稀奇了。
宁楚格看向草场,海牧一双桃花眼冲着她眯成月牙,真可谓风流雅致,宁楚格扫了他一眼,略过,然后落到哥哥古扬身上。
古扬并没有什么轻松的模样,血缘之间的联系是很奇妙的,宁楚格仿佛能感受到哥哥身上的压力。回头一看,赫连师傅坐在神箭手的席上,视线同样遥遥落在古扬身上。
那天林清说的话忽然在心里响起来“射箭最重要的是心中平静。”宁楚格捋开额前的碎发,静静地看着古扬。
古扬端着弓的手有一丝颤抖,赫连师傅曾对他说过,射箭的时候心中眼中只能剩下自己和目标,他不想丢师傅的脸。
师傅应该在看着他吧,大君应该也在看着他,古扬举起自己的弓,对着靶的方向,眼睛的焦点在不断变换,模糊,清晰,又模糊。放下弓,又举起弓,不行的,这样不行的,只有他自己知道,手在在抖,心也难以安静。
这样的静靶明明已经练习过无数遍了,此时却感觉如此陌生。旁边有箭羽刺破空气的嗖嗖声。
古扬深吸一口气,上箭,拉弓,松手。这只箭没有射中红心,大多数人在箭没有到达时已经得出这样的结论,带着许多人的视线,这只飞羽破风之势中靶,木靶应声倒地。
宁楚格呆的正在嚼肉的嘴都停下了,这百步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场之人很多人都能把靶子射穿,但是在少年人的鹰扬赛上这样的情况宁楚格还是第一次见。
赫连皱眉看着这一幕,看起来神情并不是很满意,古扬这一箭显然射歪了。场上一片哗然,很快有奴隶换上新靶,那被射穿了的靶被呈到青色的帐子里。
在座的有八位主君,除了海牧因为年纪尚小也去参赛了,其他主君都啧啧称奇,真格的主君是个络腮大汉,最先夸道:“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力气,这样的准头,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莫桑格看着靶子也颇为满意,点点头表示赞许。身材瘦长以鹰眼著称的燕尔部主君也夸赞道:“这孩子是第一次参加鹰扬会吧,能做到这样已经难得了。”又看看赛场上的其他人,“海牧世子也颇为精准,箭术都是其次了,这份心态,少年人之中很少见了。”
铁真煌看着那靶子并没有太多情绪,看起来并不是很满意,倒也不失望,还是静静喝着茶,偶尔和其他主君笑两句,谦虚两句。
静靶塞射出的十箭,唯有海牧箭箭红心,那白衣俊逸,乌箭风猛,神态又是自然潇洒,和草原上的其他粗猛汉子截然不同,惹的场上的草原姑娘们眼睛都移不开。
相比之下,古扬最终第三名的成绩很是不起眼。宁楚格怕自家哥哥伤心,结果这货一下场倒是很放松的样子,这次是真的放松而平静的样子。
拍拍宁楚格的头,放下弓看着接下来的比赛,宁楚格看出来哥哥在躲避赫连的目光。
小胖子格尔费看见古扬下场就迈着短腿就迎上去“老大,那个白色衣服的是什么来历啊,看起来很嚣张的样子啊。”宁楚格仰着小脑袋望着哥哥,古扬面无波澜“的确比我厉害。”
“欸欸欸,不是,他也就年龄大一些,哪里能比老大厉害。”古扬没说什么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舒欢身着蓝色狐狸白绒的裙子,安安静静坐在坐席上看比赛,下一场动靶比赛他没到参赛的年龄,今年的鹰扬赛对他来说,已经结束了。
他回到自己的帐子里坐在炕上轻抚着自己的弓,好伙伴,虽然才陪伴他一年,却是陪着他流汗淋雨不曾离开的好兄弟。靠着自己的弓,古扬脑海里出现了刚刚的场景,刚刚应该如何瞄靶,应该怎么射箭。
古扬心情平静下来,手也就稳下了。可是今年的鹰扬赛已经结束了,罢了罢了,卸下弓弦,安置好,古扬走出帐子,又一次来到熟悉的靶场......
后面两场海牧都以轻轻松松的姿态取得头魁,宁楚格不知道他是真的那么轻松还是故作姿态,宁楚格嚼着牛肉干。
环顾周围,看着连一向不爱看箭的赛珠儿都目不转睛的,现在的姑娘都这么喜欢这样的呢,宁楚格想不明白。
在她眼里,还是哥哥那样沉默认真的男人有魅力些,可是似乎除了她之外并没什么女孩子注意。宁楚格又看到了林清,端正坐着,与世无扰的样子。
其实林清也是能参加鹰扬赛的,宁楚格知道他箭术并不差,可是这次东燕的使节团只派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子去鹰扬赛,拿了个不上不下的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