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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焕懒洋洋的半躺在龙椅上,听着下方传来的争吵,动了动身子,搭了个二郎腿,为龙椅紫檀木的质地而感到有些不满。
太硬了。
他偏着头摆了一个似乎在听的姿势,实际上却想着,也不知道能不能把龙椅的制式和材质都换个囫囵。
最好改成躺椅……再加个桌子。
啧,大约是不行的。毕竟这马马虎虎也算是和玉玺等同地位的象征物,那堆官员死板的很,把这些东西看得跟命似的重要,真要改起来,烦得很,不值得。也不知道龙椅这玩意儿是哪个前辈皇帝弄出来折腾后辈的。
秦始皇?不知道。
他一头黑色长发,肆无忌惮的披散着,颜色沉黑,光泽顺滑,直到及腰的位置,显然是修剪过的齐整;一身素色里衣,又裹了一件玄色外披,外披上金色龙纹刺绣别具威严,只是大咧咧的敞开着,到底少了几分庄重;赤足,脚面白皙到几乎透明,脚型漂亮,指甲修剪的很好,于是透露出一种昂贵的美感来。
——没一样是合规矩的。
姬焕第一次这么上朝的时候,一堆的大臣都是一幅快要中风的模样,不过吗,任何事儿,都是习惯习惯就好了,总之三年过去了,姬焕再这么上朝也没人在意了,偶有几个不够怕死的眼神间流露出点儿痛心疾首的感觉,姬焕也懒得计较。
——反正也不可能是朕去迁就他们吧?姬焕带着十二分的漫不经心想,先祖辛辛苦苦、劳心劳力打下来这天下,抢来这位置,必不是让自家后辈去迁就别人的。
这可是“姬”祁王朝。
他凤目薄唇,生的是十二分的好看,也是十二分的凉薄,唯一的不足是有些过于阴柔了。他的眼形和唇都像先皇,但整体感觉却更像他的母亲赵妃——那些宫里的老人在他小时候都是这么说的,不过现在么,姬焕也不知他和那双父母像不像,反正已经没人敢在他面前叨唠这个了,他也没见过那两人几面,他猜想,大抵还是相像的。
毕竟他和他的小时候,并没多大变化。
这一天上朝,声音似乎格外的大,潜藏着一种想要惊动他的蠢蠢欲动。姬焕无趣的扫了底下规规矩矩的大臣一眼,有些不耐烦。
穿的规规矩矩,行为也规规矩矩,真是无趣极了。不过当今的朝堂,都胆小,所以老臣中能留到现在的,自然都是规矩人,而新臣子中能出头的,也都学会了规矩。暂且还没什么了解帝心又胆子大的臣子冒出头来——这部分人中,大部分可被称为奸臣,或者佞臣,而奸臣头子在他七岁时被他一瓷片干没了。
胆子够大的大都被流放的流放,砍头的砍头,还有的撞柱身亡了——姬焕自认不是什么嗜杀的,但这些年他做的出格事也够多了,单服饰这事儿,胆大的就都冒出头被割韭菜了。
他这天心情不错,敲了敲扶手,示意那些人快些发言。于是,就听到了一个让他禁不住笑起来的消息。
选秀,立后。
是了,他十五了。
身形过于纤细的少年拨撩几下自己的黑发,觉得前不久明光节三日朝野同欢恍如梦中,毕竟看着眼前这些人,就知道所谓“谨上千万岁寿”的祝愿是多么虚假。
下一年的生日,也许可以改改制度。姬焕在心里转悠着会让朝堂沸腾的点子,半合着眼脸扫视了一圈下方站立的官员们,也实在分不清谁是谁,反正站的越前的官职越重要,当了八九年的皇帝,他连朝堂构成都不是很清楚。也幸好如此,大祁的官位才没有什么大变动。
说起来,其实底下的官员们也忐忑的很。虽说这些年一直以来都是实施“男子十五,女子十三”成婚的律法,可谁知道顶头那个会不会灵机一动,直接改了呢?姬焕自来不是遵循旧制的性子,又单看曾名“鹿”的“禄马”就知道,这位不是啥好性儿,“指鹿为马”重演到一半,谁也没想到结局是鹿真真的改了名字,朝堂上的老臣还留有一半有余,就是因为当初被吓的乖乖巧巧,比勉强算新皇亲手提拔上来的那批还要听话。
姬焕一个眼神扫下来,就有不少人忍不住自我怀疑起来,最后偷偷摸摸把眼神投向左侧队列中一位肤色格外白皙的青年,左谏议大夫,裴诗。
——当年圣旨下达前,上言问了“以鹿为马,马何以为?”的年轻人。
不过上方皇帝的视角显然比他们想象中更好,就像一千年后学生在课桌肚里偷偷摸摸的时候,显然是不能理解老师到视野的,姬焕顺着那些目光看向裴诗,有些失望。
这些看向裴诗的人心中,这人的最大特点是“不怕死”“运气好”“体谅圣意”,甚至可能还有“多少有得皇帝青眼”,毕竟在如今的朝廷,冒出头的韭菜还没被割实在难,虽然大多提议也没被接受,可能活到现在,三十的年纪已经是四品的官职,那实在是不容易。
这回他们也希望裴谏议能顶上去。
不过姬焕对他难得宽容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脸好么。
裴诗唇红齿白,眉高挑修长,脸上干干净净,显得很有朝气,与许多官员那种写作忧国忧民读作愁苦的感觉截然不同,特别对姬焕的眼缘。不过这一回再看他,姬焕特眼尖的看到了小胡子!他顿时就没了兴致,敲了敲扶椅,一个眼神横过去,懒洋洋的示意裴诗住嘴。
这样的脸……如果开口说了让他心情不虞的话,姬焕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放过他,等回头又后悔就不好了。
台下不知何时起一片安静。裴诗是个聪明人,在这种其实和民生国计没什么大关系的问题上并不准备强出头,当今的皇帝显然不在意名声,百年之后被按个暴君的名头也觉得无关紧要,他甚至隐隐觉得,官家就算国破人亡也只是觉得,没什么。
他起先没有反对的意思,不过是觉得,皇帝给人感觉实在是无牵无挂,若是有了皇后说不定能好些。不过官家不乐意他出声,那就另说了。
不过聪明人总是不那么多,或者是实在被逼急了。眼看官家这些年来虽说并没有怎么影响政务,着手朝堂,但手里皇帝该有的权与力一样样都握在了手里,宫廷像铁桶一样滴水不漏,也不去犯能引发民怨的大错,忍了这些年,可不是忍不下去了么。
现在,大祁的皇后可是有过把控朝政的前例的!更进一步,有了皇后,自然就会有皇子。在这么一个喜怒无常、权利集中又看的通透的皇帝手下干事,做得好没动静做得差要命,实在是看不到光亮,只能赌下一代了。
不过说起来当然不能是那么一回事,到底是读了那么多年书的人,“……母仪天下,以安民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说的天花乱坠,听上去居然也别有道理。
其实姬焕是啥都没听进去。出言进谏的人是个老资格,礼部侍郎,严从善。姬焕看来,他唯一的优点是声音算得上好听,哪怕年过六十依然如此。姬焕自觉自己不看歌舞不纳美人,但也需要些悦心神的存在么,比如裴诗,也比如严从善。
不过大概是人老了,脑子不大好了。姬焕眼不错的盯着一只在殿内自由飞舞的飞蝇,他是识得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总之毒的很,被咬了要痒两三天才成,那飞蝇绕过的几人已经熬不住了,有些隐蔽的小动作。
不过飞蝇在空中,所以朝臣看来姬焕的眼神是空落落的,配上他一贯面无表情的脸,颇有些高深莫测的感觉。
那边的声音以“……是故国不可无后!”一句慷慨激昂的话音结尾,姬焕虽觉得这朗诵内容实在倒霉,但朗诵水准还是上线的。于是沉凝半晌,还是觉得应该给这个面子,说到“立后,然后建储?”
他的声音原本是很清澈冰凉的,却碍于变声期多了几分嘶哑,让人听着格外难受,这话一出,严从善的脸刷的白了,姬焕明白过来。
哦,原来是个蠢的。
本来么,这人从先帝时期就是个墙头草,不是没胆子,而是没那个主见。也不知这回是被谁撺掇的做个急先锋,根本没脑子想这么远,这人是科举出生,满脑子《五经》《三礼》那些事,一点政治敏感度也无,倒也被他跌跌撞撞走到了今天。
这声音实在是挺好听的,姬焕心情好了些,托起脸思考了片刻,半点不管底下沉凝的气氛,突然说到“立后这事先压着,建储到是可以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