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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六,上元节。
成都府,经略使衙门。
天色虽然早已经暗了下来,但是官衙中灯火却是仍旧灯火通明。顾怀恩翻阅着从各地送过来的卷宗,却是一点休息的意思也没有。乞活军复起,任福战死,两件大事一下子就把他的神经崩到了极处。
火烛无声的烧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顾怀恩裹了裹身上的大氅,将手中的卷宗放下。现在的益州路在古益州的划分中属于西益州,冬日极寒,纵然是屋中放了炭盆,但是寒气仍然还从脚底不断升起。
“笃笃笃”细细的敲门声响起,顾怀恩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是楠娘啊,进来吧?”一个端庄妇人推开门进来,看着顾怀恩略带倦意的表情,将手中的托盘放下,开口道:“妾身见夫君辛劳,煮了一碗姜汤,夫君先暖暖身子。”
说着将托盘中的瓷碗端起,顾怀恩从妻子的手中接过汤碗,“楠娘,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外面有点喧闹。”楠娘听到顾怀恩的话,略带抱怨的看了他一眼,“今日是上元节,外面是在放灯会!”
“上元节?!竟然到了这个时候了……”紧了紧大氅,顾怀恩从官衙中走出,看着天空中滚圆的明月。半晌,顾怀恩叹了一口气,“去岁的时候,咱们还在京城吧!那时候可真是热闹啊!可惜了…”
夫妻二人静静的看着天空中的圆月,一时无言!
……
眉州,都督府。
处理完手中的庶务,李信从书案前站起。看着仍旧在伏案书写的徐昭,李信的眼中闪过一丝庆幸。幸亏自己答应了他的要求,否则的话这如山的政务就都是自己的了。
听到动静,徐昭抬头看着悠闲站起的李信,嘴角划起了一抹恶意的笑容,“将军处理完了吗?这是军中将士进爵报告,因为事关军情,所以还请将军亲自查看。”
听着徐昭的话,李信脸上原本悠闲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看着徐昭脸上尤带恶意的笑容,李信顿时明白这是一个报复,恶意的报复!僵硬的从徐昭的手里接过卷宗,李信再度坐在了书案前。
虽然说李信并不怕她,但是人家一个姑娘肯舍了性命陪她一个贼头造反。心中感动之余,自然也就多了几分怜惜。而且虽然徐昭偶尔会使些小性子,但是毕竟是世家女中的典范。该守得规矩一点都没有逾越,进退有方,一直以来都是默默地站在他身后,就连军中的将校都认为这位多半是未来的主母,言语中也是颇多的尊敬。
可以说,如果没有徐昭的话,李信目前的情况会更加的艰难!
就拿前些日子的眉州之事来说,如果没有徐昭留驻眉州,那眉州的事宜多半会往另一个方向发展。虽然说不至于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但是却也绝对不会有现在这么平静!
这倒不是李信不信任方元,方元如果只是作为臣子的话,无疑是十分合格的。但是他的才能都是在治理一方的内政上面,在面对眉州城当日暗流汹涌的情况时,虽说不至于进退失据,但是却可能失了几分果断!
对于这一点缺陷,方元自己也是清楚,当日会将眉州城内的事务尽数交付徐昭的手中。一方面是因为李信临走前留下的虎符将令,另一方面也是他知道自己对于处理这些阴私事务确实是力有不及。最起码,让他一夕间将四个家族,将近三千人尽数埋葬。方元自问还是没有这个魄力的。
要知道眉州城中也仅仅只有四万人不到,一夜间屠了整整四个家族。这血淋淋的手段,一下子可就让眉州城变得空旷了不少。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眉州城中蠢蠢欲动的势力才勉强从头脑发热的状态下清醒了过来。
看着曾经的四大家族,如今只剩下满地的尸体。一时间,眉州上下噤若寒蝉!
看着犹在伏案书写的徐昭,李信的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看着手中的文案,李信从心中的遐思中恢复过来,渐渐沉入手中的文案中。离玉古川一战已经有整整一个月,但是都督府的重心却是放在地方民事的整理上。
对于士卒的功赏只能放在最后,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乞活军一穷二白,只有先将占领的二十六个县梳理完全,才有资格去说功赏的事。否则的话,你拿什么去赏?不过是徒增笑柄罢了!
……
“邦邦“更鼓声响起,李信揉了揉略显干涩的眼睛,“一更了吗?”将手中的的文案合上,从椅子上站起。李信舒展了一下筋骨,顿时从身体各处传来了声声脆响。
看着沉浸在卷宗中的徐昭,那俏丽的容颜在灯下显得更加的俏丽。难怪后世有人说,女人在“三上三下”的最是美丽,这三下指的自然就是,月下,灯下和……呃,不能说。
徐昭听见动静抬头,正巧看见李信强行别过头去的一幕,一时间竟是有些好笑。“将军方才看我,为何又别过头去呢!莫非是妾身长得丑陋,吓到将军了不成?“听着徐昭的问话,李信并不说话。走到窗前,一把将窗户推开。
凛冽的寒风涌入屋舍中,徐昭紧了紧身上披的大氅,饶有兴致的看着站在风中的背影。
“倒不是你生的不美,而恰恰是你生的太美,所以我才不敢看你。”听着李信的回答,徐昭挑了挑眉,显然这个回答并不能让她满意。
“温柔乡是英雄冢!信自问还不是英雄,心中就这一点峥嵘之气,可不想在温柔乡中被全部消磨干净!”徐昭的脸上挂起了一抹错愕,虽然对于李信的性格她早已有所了解,但是还真没想到李信避开自己的理由居然是这个。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不正是将军为之追逐的吗?”
李信的脸上挂起一抹无奈的苦笑,自嘲道:“如果不是时势所逼,我倒是宁愿做个架鹰遛狗的纨绔子弟。”看着徐昭不可置信的眼神,李信耸了耸肩,“不需要惊讶,我的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如果不是无路可走的话,我也不愿意选择这条路。”
怔怔的盯着李信看了半晌,徐昭噗嗤一笑,“将军若是有坐北面南,称孤道寡的一天,那今日之事可就是十足的黑历史!”
李信转过身看着天空中的圆月,半晌,
“又是一年上元节,这明月还是明亮依旧啊!!”
“是啊,岁岁年年,不变的也就只有这一片苍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