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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乘船逆龙江而上,在怀远转入中洲河,行驶近百里之后,上了岸,在穿过一片片的杉树林之后,终于找到了这处于崇山峻岭之中的铜鼓铸造坊,只是,这鼓坊建在半山腰上,看起来近在眼前,实则还需爬上一段崎岖的山路才能到达,他们没走上几步,就突然听到几声响震山谷的虎啸声,仿佛这老虎就在自己前方的山腰上,略惊的韦也先立刻把手按在腰间铜剑上,随时准备出击,如若老虎来袭的话!而韦弥坚的那随从,早就拔出了佩剑,战战兢兢道:“有老虎!有老虎!”
“还去不去?”环顾四周,站在原地等了一段时间的韦也先望着屏住呼吸专心倾听虎啸的韦弥坚道,刚说完,又是一声响彻山谷的虎啸声。
“去!当然得去!都跑了这么远了,近在咫尺,怎么能因为一只老虎而轻易放弃呢?”韦弥坚坚定道,尽管他心里也是害怕得很。
“那就上吧!”走在前头的韦也先,又开始抬腿登上山去。
直到进了那铜鼓铸造坊,他们都没有遇见半只老虎,只是听到老虎不断的咆哮声,这鼓坊主人热情的招待了他们,并释疑说:“我们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这里远离世俗喧嚣,不但自己能清心养性,还能专心铸造铜鼓,同时,也好让那些急于求鼓的人,知难而退,这铜鼓,只配予真心有缘人!至于那老虎,是我们养在铁笼里的宠物,并不会伤害于人,仅仅是用于吓退那些胆小者的!事实证明,你们胆子很大嘛!”
闻此,韦弥坚他们提到嗓眼的心终于放落了下来,都轻松的大笑了几声。
他们正聊着,突然听到有说话声渐近,没一会闯进了几个人,为首的竟然是韦仕宏,韦也先一惊,立即站起,手摸腰间铜剑,他不知道韦仕宏来此会不会对他不利。
韦仕宏看见韦也先那惊慌的样子,不由得哈哈一笑,乐道:“也先莫慌!我来此的目的,即是求鼓,我们那韦峒里的铜鼓,早就用坏了,我就想来造个几面回去用用,我可是比你先来,不信你问问这鼓坊主人!”
韦也先闻此,才放下心来,笑道:“我还以为哥宏要带人来捉我呢!不可能啊,我又没有回去惹你,呵呵!”
明白过来的鼓坊主人也对韦也先点头笑道:“是,的确是这位兄弟先到,韦老弟也只好等上一段时日了!”
“这不成问题,看这里风景秀丽,我们也可趁此好好游览体验一番!”韦弥坚抢答道。
“是,是,总有个先来后到嘛!”韦也先也点头赞同道,他瞥了韦仕宏身后一眼,忽然觉得有个人比较眼熟,这人四十来岁,一脸胡子,他盯了一会后,便奇道:“这位是?”
那人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被这一问,他有点为难的望了望韦仕宏一眼,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说还是不说?
“九万山班思木!”韦仕宏毫不忌讳道。
“哦!你就是那晚要绑架我的那个山贼!”韦也先一听这名字,马上就肯定是他了,怪不得刚才听那声音,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有点熟悉!他站了起来,指了指低着头的班思木,怒目圆睁。班思木这些年盘踞九万山,专事绑架勒索,拦路抢劫,可谓臭名昭著!
“嗯!是我让他这么干的,就想跟你开个玩笑而已!”韦仕宏急忙解释道。
“开玩笑?我差点被他们绑走了!还开玩笑?!”韦也先略气道。
“呵呵,反正那晚你也没事嘛!”韦仕宏不以为然道。
“那晚若不是我跑得快,是死是活都难说!没想到哥宏还勾结这群山贼为非作歹?”韦也先不解道。
“什么勾结?我说过,是合作!与明军是合作,与他们也是合作!你不会与人合作,怪不得斗不过我!你不是曾经说过吗,明军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可如今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说明你错了!你没有眼光,不会选择,只会是被历史淘汰的料!现在其实也不怕跟你说实话吧!那天伏击明军,我没捞到什么油水,所以,想让他们绑走你,好跟你爹讨点饭钱,这,就是我与他们合作的诚意!”韦仕宏得意于自己的精明与远见。
“你,为达目的真是不折手段!”韦也先略怒道。
“呵呵!都像你,连稀饭都没有来喝了!那晚,其实也没想过要伤害你,否则,你认为你能这么轻易的逃走?那样的黑夜,几把弩机就可以要了你的小命!”韦仕宏傲然笑道。
“你就不怕别人说闲话?!”韦也先用鄙夷的眼光看着他,不屑道:“勾结山贼,绑架勒索,拦路抢劫,这名声可不好!”
“你就这么在意某些疯狗都叫了些什么?说真的,没有这些兄弟帮我做事,我哪有那么多的金钱来这里求鼓呢?我可没有你那么好的运气,找到了那十二金鼓!我若是不这样做,哪里会有今天的好日子过?其实,很多时候,别人只在意你做出了什么辉煌成绩,而不会知道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又是怎么做到的,或许人家对此根本不感兴趣,即便知道了,他又能如何?拿竹篙去戳天啊!”韦仕宏阴笑道。
“你就不怕遭到报应?”韦也先想劝他道。
“报应?呵呵!我可不信这一套鬼话,去哄哄娃仔还行!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或许,你个娃仔卵还不懂,这才是人间真理!莫要整日去听那些吃饱了撑的光头佬(和尚)瞎掰!还以为自己多聪明多有学问呢!”韦仕宏冷笑道。
韦也先冷哼了一声,道:“那你好自为之吧!别把我们那韦峒搞垮了就行!”
“这倒不用你操心!你看,在我的英明带领下,他那蓝峒连根毫毛都不敢碰我们一下!”韦仕宏得意洋洋自夸道。
韦也先闻此暗笑道:“那蓝峒之所以不来找那韦峒麻烦,是因为自己赔给了他们五百亩良田作和解条件,哪里是他们怕你了?真以为自己有多强悍勇猛才震慑住的对手?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事还是假装不知道?!唉!也懒得跟他瞎掰了,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想到此,他站起了身子,示意韦弥坚他们和自己一道,走出了鼓坊主人的干栏房屋。
“不一起喝两杯?好歹我们也是一家的兄弟!”韦仕宏大声邀请道,盛气凌人。
“算了吧,喝不喝,还不是这个样子?!”韦也先摔下了这句话,头也不回的出去观光了。
“还怕我给你下药?呵呵,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韦仕宏奸笑道。
十天之后,韦仕宏定制的五面铜鼓铸造好了,他们欢天喜地的带回那韦峒去了。又是三天之后,韦弥坚的金鼓也铸造好了,他虔诚的跪拜再三,还特别的感谢了鼓坊主人,这才与韦也先一道离开九万大山要回老家思陵州去。
他们离开鼓坊踏着山路,刚转出了几个岭坡,在一峡谷上,就遭遇了一群杀手的伏击,首先是密集的毒箭攻击,韦弥坚的随从不幸中招倒地不起,韦也先他们反应的够快,及时拔剑拨档闪避,才幸运躲过,而埋伏的十多名杀手在箭矢射完之后,便纷纷操起刀剑向韦也先他们围杀过来,其中一名手持两把镰刀的杀手最为厉害,他那凌厉怪异的刀法,把韦也先逼得是连连后退,好在他机智的借助旁边一棵大杉树抵挡,才缓过了气来,同时趁着这杀手的镰刀挖进杉树没有能及时扯出来的机会,成功反击,一招“三式撩肋”,将这杀手肋部划伤,这杀手“啊”了惊叫一声,不得不放弃了右手里挖进树干的镰刀,顺势转身,用左手的镰刀狠狠挖向韦也先,韦也先急忙左手举起去抓住他的镰刀柄,右手一个“六式反手插心”,那把锋利的铜剑正正的插进了他的心窝,他痛苦的呻吟了几下,同时用不甘心的眼神望着韦也先,然后就慢慢瘫倒了下去!
没有了这镰刀杀手的阻挡,韦也先轻而易举的刺倒了几名杀手,同时他也发现,韦弥坚系在腰上用麻布包裹的金鼓已经被这群杀手抢走了,他后背也受了几处刀伤,衣服都被划破了,血是流了一身,正艰难的殊死抵抗着,韦也先急忙飞奔过去,击倒了几名围攻他的杀手,杀手们此时见金鼓已经到手,也就抽身撤退了,纷纷往中洲河方向逃去,韦也先急忙去扶稳韦弥坚,让他慢慢坐下歇息,他却急道:“金鼓!金鼓被他们抢走了!我的伤情不要紧,我自己能够处理好。”
“好!我去追回来,韦知州要小心!在此等我回来。”韦也先说完,立即往中洲河方向追去。
当他满头大汗的赶到码头时,那群杀手早就乘船顺流而下逃去了,以往这里都有好几艘小船摆渡,今天都被杀手雇去了,他急得直跺脚,慌忙左右寻望,这才惊喜的发现码头边上有几根大竹筒,原来是被杀手砍坏了的竹筏,原本是连在一起的几根大竹筒,现在只是一根一根的散乱漂浮在河面上,他没有多想,把握在手里的铜剑插进腰间剑鞘里后,迅速弯腰捡起河面上的一根较小的竹筒,抓在手上,把竹筒的一头插进河里撑稳,然后伸脚慢慢踏上了一根最大的大竹筒,他慢慢的适应,寻找好平衡点后,就以脚下这根大竹筒作船,手里的竹筒作浆,顺流而下划去,追击前方逃去的杀手。
小时候就喜欢玩水的韦也先,以往也经常这样玩过,他站在河里漂浮着的木头或者竹筒上,与小伙伴比谁站的更久,久经磨练的他从来就没有输过,至于这次的临场发挥,把竹筒当船,他倒是第一次!还好,他发挥的超常,“船”小人轻阻力自然也小,只追出不到两里,就赶上了先前的那群杀手,惊愕不已的他们不可思议的望着如仙家渡河的韦也先,都差点忘记了防守,直到被韦也先手里的竹筒捅进河里这才反应过来,只是,他们的刀剑不及韦也先的竹筒长,即使人再多,也无济于事,纷纷被韦也先打入河里,就连那位金鼓在身的杀手也不例外,韦也先这时丢了竹筒,拔出腰间铜剑,也扑入了水中,向那杀手奔去,靠近杀手之后,双方扭打了几下,这杀手水性显然不如韦也先,呛了几次水,韦也先抓住时机,一剑刺进了他的心窝里,鲜血顿时随着他的挣扎而汩汩而出,慢慢染红了一片河面,韦也先用力扯下杀手身上的金鼓,系在了自己腰上。
其他跌落水里的杀手,有的拼命爬上小船活命,有的游过来要抢夺韦也先身上的金鼓,无奈技不如人,都一一被韦也先给刺死了,他迅速爬上其中一艘小船,喝令船夫调头返回,去接那被砍伤尚躺在峡谷里的韦弥坚。
浑身湿透的韦也先下船上岸奔到峡谷的时候,失血过多的韦弥坚已经昏厥了过去,韦也先二话不说,背起他直奔码头,上了船就让船夫往附近的墟市赶去,还拿船夫的饮用水给昏迷不醒的韦弥坚灌了几口,之后找了家医馆给他治疗,细心照顾一天之后,韦弥坚才慢慢醒来,第一句叨念的仍然是“金鼓!金鼓!”
“金鼓在这里!给你追回来了!”韦也先马上解下腰间的金鼓拿在手上,亮在他面前,他这才有了笑容,他用双手吃力的握住了韦也先的手,有气无力笑道:“多谢了!多谢了!”
“没事,好好养伤,伤好之后,立即回去!此地不宜久留,以防夜长梦多。”韦也先安慰道。
“什么人?山贼路匪?”韦弥坚低声问道。
“估计是狄公团雇请的杀手,他们是冲金鼓而来的,应该是他们!”韦也先回道。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踪?”韦弥坚不解道。
韦也先想了想,答道:“或许,是从柳州一路跟踪过来的,上次我们在柳州的‘李记铁铺’杀了他们这么多人,,,,,,,”
“唉!为了这金鼓,为了这土司之位,,,,,,,我的随从,竟然客死他乡!”韦弥坚唉声叹气起来。
“没事了!还有我在呢!”韦也先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
“韦老弟的大恩大德,我韦弥坚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韦弥坚仍然叹气道。
“不是说好两头大象的吗?”韦也先微微笑道。
“就两头大象?”韦弥坚有点难以置信,为了这金鼓,他如此拼命,还救了自己一命,若是他那死去的随从的话,估计早就趁机闹着要升官发财了。
“对,就两头大象!”韦也先肯定点头道,依然面带笑容。
“韦老弟如此年轻有为,智勇双全,何不来与我共谋一番天地,我若是能重掌思陵州,定是不会亏待于你!”韦弥坚提高声音承诺道,想要坐立起来。
“韦知州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如今对做官已经没有多大兴趣了,我现在只想找个喜欢的人,安安静静的生活,白头偕老,共享天伦。”韦也先推辞道。
“做官有什么不好?金钱美女,随手就来,,,,”韦弥坚略疑道。
“嗯,以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对了,以前我给莫天护做过头目,帮他带兵打仗,那时外出征战,胜利归来的时候,我所心爱的人已经嫁作人妇了!所以,我不觉得金钱美女能随手就来,金钱,得拿命去换,美女,随手就来的,不一定就是自己真心所爱,”韦也先慢慢回忆起以往的不快来。
韦弥坚闻此,也不得不点头道:“说的好像也对。”
“我们不像你们,天生就是土司,不需要去拼命上位就能富贵一生,不过有时候,即便是你们,也时常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危险,比如现在的你,阴错阳差的就被总管扣留了印信,这种危机无时无刻不存在,随时都有可能到来,有时候甚至是自己还在梦中,哪天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变了天了。还有莫天护,上次他一个堂叔谋权篡位,他就险些丧命,若不是他平日里对他那堂叔百依百顺的话,估计连我也早已被他痛苦折磨致死了!”韦也先感慨道,对上次被莫凌的变态折磨仍然心有馀悸。
“呵呵,是啊,你说的没错!我这次历险还多亏了你的全力相助才捡回了一条性命!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不能因为害怕危险,爱惜性命,就轻易放弃这祖宗开创的基业,让后世子孙埋怨与耻笑。”韦弥坚道。
“人在其位,身不由己!其实我也一样。”韦也先笑道,“我现在是无官一身轻,不会再去做官了,白白给自己一身烦恼与危险。”
“照你这么说,作为一个普通平民,倒反过的平安无事。”韦弥坚笑道。
“也不能这么说吧,若是你们这些土司,还有上面的皇帝,开明仁义,能把普通平民当人看待,而不只是可以肆意盘剥的奴隶,估计就不会爆发那么多的流血冲突了,能不那么野心勃勃,四处侵略扩张,从而挑起更大的战争来,平民就能安定无事,另外再没有什么大的天灾降落人间,那作为一个平头百姓,倒也不错!当然,平头百姓的生活条件,显然是没有你们土司皇帝那样富足了。”韦也先道。
“你不是平头百姓,是有钱有地的土豪,没有平头百姓的清苦劳累,也没有土司皇帝的忧愁患失,算来,还真是个人该活的样子。”韦弥坚恭维笑道。
“也不见得,有时候,我们也得看你们土司的脸色活着。”韦也先不由得想起了以往欺压他的莫凌来,加上现在自己看莫天护的脸面,帮助韦弥坚到九万山冒险求鼓,还因此而险些丧命,他又开始怀疑起自己之前的话语来,他不得不无奈叹气道:“即使是土豪,也难逃厄运!只要是人,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危险和烦恼,估计也只有神仙没有危险与烦恼了!”
“你相信这世上有神仙的存在吗?”韦弥坚笑问。
“呵呵,我只见过那些在山里修炼的道士,自称仙家。哦,那些道士隐者,好像没什么烦恼与危险,我倒想做个真的隐者,远离这世俗恩怨。”韦也先笑道。
韦弥坚呵呵一笑,没有再作声。
良久,韦弥坚突然问道:“你这么拼命帮我,只是为了你那心爱之人蓝悠姑娘?”,他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与观察,早就确定了他们两人的关系。
韦也先愣了下后,笑道:“嗯,还有就是还莫天护的人情。”
“人情?我以为你是在执行他的命令呢。”韦弥坚也愣道。
“说是命令也成,反正我被他管着。之前我们赶走了屯守在那美峒里的明军,此后有他帮我们看着,还跟朝廷说了好话,我们才会平安无事。”韦也先释疑道。
“哦!”韦弥坚恍然大悟点头道。
莫天护虽然没有能打下那美峒,但朝廷还是看到了他那可以利用的价值,也就赦免了他的以往罪过,仍然留任庆远,庆远府又被改成了庆远南丹军民安抚司,只是,安抚使不再是莫天护,而是朝廷派来的一名流官,莫天护只能任同知,官价由元朝的正三品降为了正六品,他虽然心有不甘,但却也无可奈何,能继续留任此地,总比被赶回老家南丹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