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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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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轩辕阎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没有丝毫睡意,凌血平稳的呼吸声一阵一阵的传来,他隐隐觉得这声音仿佛渗入骨髓一般,不由的跟着凌血的呼吸一道上下起伏着。

    适才一番折腾下来,怕是离天亮没多远了。一边思考着何时下山一边又犹豫要不要顺点干粮走。

    “大哥,你醒了吗?”近卯时,突兀又迫切的敲门声响起,还伴着一阵焦虑的喊声。

    凌血睁开眼,像是早有所料一般,眼底一片清明,全然不似有歇息过的人该有的样子。他起身,恰与轩辕阎对视。后者无奈的勾唇一笑,率先翻身下床。

    凌血拉开门,看着西西的脸上尽是泪痕,不由一顿。

    “大哥,你去看看狼主可以吗?”西西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一样,眼神有些涣散,看不清表情。

    “狼主?”轩辕阎环抱着胸,倚在门框前,见西西支支吾吾,不禁带了点戏谑的口吻。若他估算不错,这西狼寨当是以饲养狼群为主的村子,目的尚不明确。江湖上也未曾听闻有西狼这个派别,底下的人也没有特意报告过关于西狼寨的消息,想来若非西狼寨寨主有心隐居,那便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隔离整个村子。

    “大哥,狼主快要死了,你去看看好不好...”西西说着竟带了点哭腔。

    轩辕阎看西西这么一副柔弱之态,倒也没计较西西那蔑视的模样。抬眼瞥向凌血,依旧一副冰冷的神情,好似发生什么都与之无关一般。

    “为何?”凌血一路上都是歇息过来的,虽然不至于休息的很好,但总归不至于太困倦。

    “恩?什么?大哥你说什么为何?”西西听凌血冷冷的说了俩字,倒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大哥说为何...是问他为何狼主要死了?还是为何要哭?这...

    “你大哥是问你为何必须要他去看,你们寨子既是西狼寨,难道没有专治狼群的兽医??”轩辕阎替凌血问出了心中所想,他自己也是较为好奇,这么大的一个村子难不成在凌血来之前就没有狼生过病?那倒是怪谈了。

    “你插什么嘴,我们西狼寨当然有兽医,但是...但是..”西西越说越迟疑,越说越抽泣,丝毫没有了一开始的自大狂傲。

    “带路吧。”轩辕阎本来还想套点话,就听凌血冷言冷语的开口示意。

    “恩恩,大哥,这边来,不是太远。”西西闻言,不自主的点着头,之前那烦闷抽噎的表情一扫而空,声音还带着些许愉悦过头的颤抖。

    西西领着路,带着凌血和轩辕阎走向他们之前没有路过的方向,越走越偏,最终停在一间茅草房门外。

    轩辕阎眼底闪过一丝疑虑,狼主单独住在一间茅草房?是他估算错了?难不成西狼寨跟狼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既然称其为狼主,定当该有一些别样的待遇才是,至少不该是茅屋吧!

    如此想着,就看见门口泄出一丝光线,继而门口大开,西狈站在茅屋内,示意他们进去再谈。

    轩辕阎刚一踏入门口,就觉出一丝不妙。他闻到了很重的血腥味,重到根本无法遮掩的地步,可他却进了茅屋才闻见。

    凌血自当也发觉了,目光冷然的盯着西狈,一言不发。

    西狈的眼底有一丝犹豫,像是经过了一番思想争斗一般,颇有些郑重的看着凌血,微一拱手道:“二位少侠都是游闯江湖之人,相比我这山野村夫,当是见多识广,若是待会儿见着什么蹊跷之事,还望切莫声张。”说罢顿了好一会儿,又说道:“那就有劳了。”

    西狈领着他们去了茅屋的隔间。待越过隔栏的瞬间,轩辕阎顿住了脚。这可不是什么蹊跷就能说过去的吧。

    反观凌血,虽眼底也带着轻微的诧异,不过依旧没止住脚步,直到走近那角落的茅草堆才停下。他仔细的观察着这个躺在茅草堆上的....人,随即开口道:“马车。”

    轩辕阎听见凌血的声音,才回过神,转而对着站在隔栏旁边的西西说道:“去把马车赶过来。”

    他不由深吸一口气,这..就是狼主么...

    草堆上躺着的人身上未着片缕,身上的毛发甚为浓密,尤其是腿部和手臂处的毛发,浓密的像是狼毛一样,头发更是长的不像话,远处看着根本不像人,更像是...狼!宛如经受着莫大的痛苦一般,使劲的蜷缩着身子,手指狠狠的按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蓦地一阵狼的嘶吼声从嗓子里挤出来,尖细而震撼。草堆已经被血浸湿成暗红色,显然已经不止一天经受这番折磨。紧闭的双眼此刻狠戾睁开,盯着凌血和轩辕阎,血红的双眼透着杀意,若是凌血和轩辕阎有丝毫动静,他定会竭尽全力将其咬杀。

    “寨主,这是...?”轩辕阎往后退了半步,这有点超出他的认知范围。至少之前他还只是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村落,但,看这样子,怕是不简单呀。

    “何少侠,并非我有意隐瞒,实属情况危急,不好将外人牵扯进来。”西狈叹了口气,劝说道:“劝少侠还是救治即可,别的莫要多问,以免惹祸上身。”

    “哦?”轩辕阎缓缓逼向西狈,嘴角的弧度扩大了些,却掩不住话语中的气势:“西寨主这话怕是有些不合理吧?我们既远来便是客,这番又是让我友人救治,却不予告知实情,西狼寨的待客之道竟是如此...野蛮!且不说你们如何得知凌兄有救治之力,但凭着凌兄的能力,若不知来龙去脉,怕是会少了用药的考究,那样也会耽搁病人病情不说,还可能造成其他无意义的伤害,你说呢?西寨主?”

    话音刚落,便是好一阵沉默。

    西狈握紧拳头,隐隐能见着手背上的青筋,过了好长时间才松开,闭着眼对着门外喝道:“你们去歇息吧,这儿有我就够了。”

    茅屋背后好几道身影悄然离去,还带着不少狼喘息的声音。

    轩辕阎冷笑一声,暗道,果然是有埋伏,听声音,应当还有狼群。他听闻四周的静下来,才开口道:“西寨主这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呀,也对,世上没什么比死人更能守住秘密。倒是不知西寨主不惜轰动全村也要守住的密码究竟是什么?可否告知一二呢?”

    “还请少侠见谅”西狈堪堪说出的几个字,显得苍白无力。他紧皱着眉,陷入挣扎,这些年好不容易过的安心了些,难道又要...

    轩辕阎见状便知晓西狈在动摇,只需一点推泼助澜的筹码就能让西狈说出来。于是装作沉思的样子,缓缓开口道:“小血,依你判断,这人还能救治吗?”

    “不好说。”凌血难得有些严肃。这人的病他没见过,也不知身上那些毛发是否也是病症的一种,或是受了其他药物影响,难以判断。不过...他略显诧异道:“他似乎很珍视他的肚子。”

    “肚子?”轩辕阎愣了一刹,转而看向草堆上的人。适才他以为是因为腹部受了伤才捂住不放,现在看来倒更像是在护着什么东西....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一般,转身盯着西狈,带着不少的怒气道:“西寨主这是要害死一个还未出生的婴孩?”

    “并非如此。只是...哎..”西狈听到轩辕阎的质问,身子一颤,开口想要反驳却生生顿住了话头,只剩一声哀叹,仿佛有说不尽的苦衷。

    轩辕阎见西狈快要卸下防备,不由缓了缓口气,稍带劝诫的说道:“寨主,不是我何某人非要刨根问底,只是...情报越多凌兄使药越精准...不是吗?”

    西狈终是叹了口气,看向草堆上的人,开口有些艰难:“何少侠所言,我岂非不懂,只叹造化弄人罢了....不知何少侠可知予竿村?”

    轩辕阎闻言一愣,点头示意。予竿村...是那个被称之为死城的村子,在三个大国交界处,本是繁荣的村子,却因年年征战而变成一个敏感地区。

    西狈低着头,似在回忆着当年的那些往事,近乎喃喃自语道:“大漠没有国家,只有部落,那时我们祖上是唯一一个能通过饲养狼来增加防御的部落,因而冠有野狼之称,勉强算得上繁荣。直到我的父亲当上部落族长之后,不久就被一群邪恶的势力盯上,他们妄图带走我们部落的狼主,我当时还小,并不知道那些人带来的是什么,只知道狼群怎么咬杀,那些人都视若无睹,就算躯体残破不堪依旧面无表情的逼迫到部落中心来,尽管我们拼死抵御,却依旧没能挡住,狼主被带走了,而我们的部落死伤大半,剩下的多数是没有战力的老弱妇孺。我父亲唯恐那些人再来抢夺狼主,便想搬离大漠,远赴轩辕。后为吸引他们的注意,就分成了两拨,一拨去了予竿村,一拨来了轩辕偏远之地。”

    西狈像是不知说道何处一般,顿了好久,方才再言:“那些人果真没再跟过来,予竿村的族人成功舍命取得那些人的注意,而我们在这山头安家,鲜少露面,只为延续部落生命。为了把这座山头全部隔离,每天都会有人带着一群狼去四周查探,只要一有生人出没就要死一个杀鸡儆猴,久而久之,就再没人敢上山,我们也图个安乐。至于他..便是狼主。”

    西狈抬眼看向草堆上的人,复而又道:“我们部落本是以饲狼为生,不知是祖上哪一位开始,为了能增添族人和狼群间的羁绊,便想出了一个狼人联姻的招,轩辕王朝富有礼邦之称,定当觉得此为荒诞野蛮之法,可我们部落信神,狼群是我们信奉的神懿。自祖上传下的规矩,必须要选出一个最为杰出的人来与狼群中的狼王结合育下一子,誉为狼主。时间一久,便深入骨髓,以致于族人几乎多少都带有狼性。再后来...不知为何本是男子身躯的狼主竟能孕育婴孩。父亲曾说那些人可能是得知我们部落的狼主能孕育婴孩才会不惜一切想要抓去狼主。而后我们部落落根至此,族人也就仅剩西狼寨的这么些人,幸也不幸的是剩下的族人都有孕育的能力。”

    轩辕阎听完西狈的一席话,脸上的颜色变了又变,他不觉的西狈的话参有虚假的成分,但...这番话下来信息量很足,哪怕他知道世上之事绝非他所见到这般狭隘,却还是难以接受...很多都不在他能理解的范围。他想知道的更清楚些,却也知道问了应当也得不到答案,毕竟世上异事常有却并非每一件都能究其根本。因而他问了一件最有可能得到回答的问题:“幸也不幸?此话何解?”

    西狈看向轩辕阎,眼里尽是忧虑:“我们族人本就少,若族人皆可孕育当是好事,此为幸。自古狼主体质特殊,若是自己怀有骨肉,生产会很顺利,可多数狼主都有血性,鲜少会自己孕育。然男子有孕本就背驳天理,因而族人中混有狼性的普通男子虽也有孕育之力,却难以顺利产出,又因我族人自很久以前为增强战力就专育男子,女子鲜少,现在搬迁至轩辕,女子更是缺乏,不得已有男子孕育后代的情况突发,却终不得顺产,而今已有十数名族人死于此因,此为不幸!”

    凌血闻言蓦地一愣,怪不得当时狼群中未曾发现西西,原是西西混有狼血...

    轩辕阎转而看向狼主,疑虑更深:“既然狼主能顺利产出,为何...他看上去如此痛苦?”

    西狈眼底满是哀伤,环顾四周,确认除了他们四个再无其他人之后,缓缓开口道:“并不是给一个人冠上狼主的称呼,就可顺利生产。狼王和人结合得一子,才被称为狼主,狼主再与狼结合得一子,称为狼主一代,为中和狼主后代的脉系中立,狼主一代会与人结合得一子称为狼主二代,而狼主二代时就会再次与狼结合,以此下数,交替行进,此为我们部落狼主必守的族规。谁知噩耗传来时,狼主已被那群歹毒之人掳走,狼主脉系已被断尽。而后我们一路搬迁,根本没有闲暇的功夫商定此事,等定居后,想从头开始培育狼主,却再没那么多的人力支撑,只得作罢。本想让族人知晓此事,但父亲离世前曾嘱咐我说,此事不得声张,族人要有信仰,一旦失了信仰就什么都少了支撑,哪怕狼主一脉断尽,也必须有人冠上狼主之名。我不得已...便狠心将自己的孩子推上了这条绝路。他就是狼主,名唤西苧,我的长子。”

    轩辕阎的眼底寒霜。果真是狠心...他适才与凌血一同赶过来时,见到的几乎全是男子,女子的数量几乎只占了一成,而今这孩子被推上狼主之位,为减少族人死亡,就单单凭着狼主能顺利产子这一定论,当会有不少族人建议狼主自己孕育婴孩。然...这孩子却只是普通族人,很可能会因此...丧命!轩辕阎的眸子更冷了一层,连带着嘴角的笑容都散出一丝冷意,他问出了一个极为刁钻的问题:“那...你就没考虑过,若是这狼主并未顺利产子,因此命丧黄泉,你的族人当作何想?”

    “这...我..”西狈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一般,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半句话。

    “他们会想什么?会不会认为狼主不能顺利产子,从而彻底失了信仰?而你呢,不仅失去了一个儿子,还没尽到父亲的责任。拆东墙补西墙和什么都没做过有什么区别?还多添了一道裂痕!”轩辕阎愤恨的说着。他知道自己情绪有点失控,但他控制不住,体内的暴戾就像洪水一样,仿佛找到了缺口,争先涌出。不知为何,他想起了那个被他记恨了十几年却连面目都记不太清的人,那个以前他也唤作母后的人。

    屋内一片沉静。躺在草堆上的人双眼没有焦距,辨不清他们说的话,喘息声越来越微弱。轩辕阎被唤起儿时记忆,脑海一团乱麻。西狈愁容莫展,陷入沉思。屋内四人,只有凌血思绪清晰,没被影响太多。凌血专注探究毒物,世上奇闻皆来自邬阳之口,听了许多比男子生产更为诡异的事,又对情爱寄托之事全无概念,便没有过多的感触。

    因而当屋内的氛围愈加沉重,而他人又兀自感慨之时,只有凌血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但他并没开口警示,这些事,跟他并无太大关系不是么,他想要做的,无非就是这个叫西苧的人到底得了什么病而已。虽然西狈只觉得这是孕产之兆,但...这情况似乎比孕产要棘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