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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叶春秋被紧急的召入宫中,原本清晨的时候,就理应带队去朝阳门迎接使臣的他,此刻却匆匆地赶到了暖阁。
眼下刚刚开春,宫中也多了几分春意,树上生了新枝,处处可见别致的绿芽。
朱厚照却突然在这个时候招募叶春秋入宫,令叶春秋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只好让王守仁带队,随礼官同往朝阳门,自己则是到了暖阁,便见朱厚照一脸值得玩味地刷着自己的金甲。
叶春秋行了礼,朱厚照则是朝他眨眨眼,道:“叶爱卿,鞑靼的小王子来了吗?”
叶春秋便道:“陛下,怕是要正午才到。”
朱厚照又朝他眨了眨眼:“朕就知道。”他放下了毛刷子,话里多了冷意,道:“朕已传旨,今夜在宫中设宴款待小王子,你陪着朕身边,与朕一起看看这个小王子是何方神圣吧。”
叶春秋大致是知道这小王子的身份,自然是从光脑中得出的。
他幼年被人扶上汗位,在三十年前成为鞑靼部的首领,名叫巴图蒙克,此人是个极有雄才大略之人,很快就制服了鞑靼内部的权臣,同时将同为蒙古的瓦剌部吞并,迫使参与的瓦剌人不得不西迁,而今几乎算是一统蒙古草原,势力从辽东延伸到大漠极西之地。
当初他攻伐瓦剌部时,曾和大明议和,当时的弘治皇帝见他‘真心’依附,听他自称自己是大元大可汗,竟也许之,等于是承认了他大元可汗的身份,于是大明开了边贸,与鞑靼人互市,谁料到等到瓦剌人被鞑靼人吞并,这位‘大元大可汗’立即起兵,开始突袭大明各处边塞,弘治朝时,朝廷就曾为这小王子而搅得心神不宁。
想当年,弘治皇帝与大臣商讨对付小王子的对策,年纪幼小的朱厚照就陪在一旁玩着弘治皇帝的印玺,关乎于这个人的事迹,他也可谓是耳熟能详。
今日,即将要面对这个人,朱厚照显得有些激动,又有些天然的畏惧感,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到,当初自己的父皇与大臣们商议此人时,面上的忧心。
他曾立下宏愿,终有一日要打败他,可是当这个人抵达京师的时候,却还是令朱厚照不禁生出了隐隐的胆怯。
似乎这个时候,只有叶春秋作陪在他身边,方能使他心里舒服一些。
叶春秋看出了朱厚照的心思,索性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他很能理会朱厚照的感受,这半年待诏的时间里,朱厚照只是随口就提过此人许多次,由此可见这个小王子对于朱厚照来说,记忆尤为深刻。
既然如此,叶春秋也就没什么好说了,不过他心里不免会想,陛下不是想拉自己来壮胆吧。
叶春秋狐疑地看着朱厚照,朱厚照缄默无语,想着心事,这使叶春秋不由轻轻叹息:“陛下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此时,他似乎忘了,自己比朱厚照还要年轻两岁。
正午的时候,朱厚照赐膳,第一次在宫中用餐,叶春秋颇为期待,可是等那御膳呈上来,叶春秋顿时倒了胃口。
宫中的膳食,讲究的是排场,什么是排场呢,无非是大小多少味菜,供奉多少汤,又需多少糕点;陛下一声令下,这些膳食便要从尚食监里端来,因而尚食监为了及早有所准备,往往这菜是早就做好了的,而后放在温火里慢慢地温,等到一声令下,再由人装入锦盒,由尚食监步行三四里送到御前。
在叶春秋看来,这世上无论是什么菜,还是刚刚出锅的最合口味,而一旦温得久了,和隔夜菜没什么分别,叶春秋只是食而无味地吃了一些,便到一边拿起瓜果来吃,朱厚照也没多少心情用膳,亦是勉强吃了几口,便挥挥手:“撤了。”
就这样等到了下午,在前殿,宴会已是开始准备,这一次赴会的,多是内阁和各部的一些重要大臣,还有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因为只属于私宴,所以并没有在三大主殿举行,而是在一处偏殿。
朱厚照和叶春秋及早到了那儿,等到阁臣和部堂们都到了,叶春秋忙是去行礼。
刘健今日的心情还算不错,捋须和叶春秋开了句玩笑:“叶修撰这又是打算要和番人一较长短吗?”
“呃……”叶春秋抿嘴,索性不语。
一旁的谢迁笑了。
叶春秋索性灰溜溜地在殿中一处角落的案几后跪坐下,一直等到天色渐渐暗淡,这时外间又有一队礼官进来,朝御座上的朱厚照行了礼,有人唱喏道:“陛下,大元可汗到了。”
小王子只是明人对鞑靼部首领的叫法,可是这巴图蒙克的真正身份却是大元大可汗。
朱厚照极力地显得从容,可实里不免是有些紧张的,他不禁看向叶春秋,见叶春秋躲在角落里与一个礼官同案而坐,不由有些无奈……
叶爱卿眼下是鞭长莫及,帮不到朕了……
于是朱厚照咳嗽了一声,道:“宣。”
过不多时,便有一人虎背熊腰,虽只是四旬上下,却显得格外的精神奕奕,他穿着一身袄子,大气而华贵,头上结着辫子,发上黑白相杂,倒看不出气势。
朱厚照看着他,发现他并没有什么特别,除了比寻常人更敦实一些。
陪同他进来的乃是主客郎中张仪,张仪赔笑着请他到御殿左下首的位置,他方才向朱厚照行礼道:“大元大可汗巴图蒙克,见过大明圣上。”
他这番虽是恭谨,却是没有拜下。
朱厚照只顾着打量他,这时才回过神,道:“不必多礼,今日乃是私宴,只为你接风洗尘。”
巴图蒙克的眼睛微微眯着,眼睛如刀子一样在年幼的朱厚照身上扫过,这眼眸里似乎若有所思,而后哈哈一笑道:“多谢赐宴。”
说罢,他大喇喇地到了自己案前,便解下外罩的一件袄子,边上的宦官忙将他的袄子接了,只是这时,小宦官站着不动了,眼睛有些发直,他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盯在了他的腰上。
他在腰间系着一根御带,这御带上的形制,竟与朱厚照腰间所系的一般无二。
是御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