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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方起,那些他领域中的生灵似乎有所感应,他们仰头看向半空中的情形。
那时,停止的时间似乎开始了流淌。
一声剑鸣忽起,低沉、轻微,但却清晰的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随后又是一声剑鸣与方才那一声相差无几。
但紧接着这样的剑鸣如雨后春笋一般,一声接着一声,一道接着一道的响起。
转眼间剑鸣汇集成海,震耳欲聋,成为了这方天地最响亮,也是唯一的声音。
很显然这些剑鸣都是来之不同的长剑,苏长安心头疑惑,不知这这些发出剑鸣的剑究竟在何处。
他循声望去,心头又是一震,他看见北通玄领域内的那些生灵此刻都仰头望着天际,他们的目光变得呆滞,身子开始轻轻的颤抖。
他猛然醒悟,那些剑鸣便是从这些生灵的身体中所发出的。
“我以苍生为剑,护佑苍生”北通玄的声音也在这时响了起来。
那些他领域中的生灵亦在此刻如得敕令一般,身上光芒一闪,便尽数化为一把把闪着寒芒的长剑。
然后,只见一道道光芒闪过,那些宝剑应声而动,铺天盖地的朝着拓跋炎四人袭来。
那时剑鸣如龙,长驱千里。
剑芒如雪,亮彻天地。
剑意如海,惊涛拍岸。
方才拓跋炎四人无比强悍的攻击,在这遮天蔽日的剑海之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只听数道惨叫声响起。
数息之后,连同着北通玄的领域散去,那漫天的剑影也随之散去。
下一刻拓跋炎四人浑身浴血躺在地上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眼帘,那些蛮军见状纷纷发出一阵惊呼,这四人连同之前被苏长安所斩杀的那位老者,几乎便是这五十万大军所有的首领级人物,如今一人死于苏长安刀下,剩余四人生死不知,此刻群龙无首,这些蛮军岂能不惊。
北通玄对于诸人的诧异丝毫不放在心上,他在这时转过了身子,第一次看向那位送葬者,说道:“我想,你应该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继续等下去了吧”
男子一愣,脸上忽的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有趣,你竟然会帮一个蛮族星殒回归星海。”男子这般说道,但那支还是再次被他举了起来。
他确实受到了来者星辰阁阁主的命令,让他配合那几位所谓的圣子行事,但眼下这几位圣子的手下却都被击败,显然短时间内是不会苏醒,他自然没有理由冒着自己死去的风险等待下去。
于是,低沉的箫声在此时,在静默的战场上响了起来。
......
长安,太和殿。
天色方才过了午晌,时辰尚早,虽有小雪,但却并不扰人,反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按理说这样的景色下,酌一杯清酒,与人谈论些风月,应当是极为惬意的事情。
可是,太和殿内的这位男子,似乎并没有这样的雅兴。
太和殿的大门,被紧紧的关上。
太和殿与屋外就像是两个世界,风雪吹不进大殿,日光亦照不进大殿。
虽然点了些烛火,但太和殿里却不见明亮多少,反倒是那些摇曳的烛火,将整个大殿照得忽明忽暗,显得格外森。
一位中年男子,此刻正坐于那张象征着这世上最高权力的龙椅之上。
只是,他的头发散乱,双眼极为空洞,一身黄袍却随意,甚至可以说是潦草的披着。
他正看着一张被揉捏过的黄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字迹。
男子将那上面的字迹一一看来,他像是极为在意这上面所写的事情一般,看得很是仔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要驻足许久。
这应当算得上是他登基以来,真正看过的第一份奏折,当然其实也不能说得上是奏折,毕竟司马诩已经掌握了朝廷,他虽为大魏的帝王,可实际上,对于外面的事物,他一无所知。
这份姑且称之为密报的黄纸还是太尉穆梁山托寻常往来宫中负责采购的太监带进来的,几近转手与波折,方才避过司马诩的重重耳目,送到了他的手中。
他的身子忽然开始了一阵轻微的颤抖,瞳孔随之放大,漆黑的瞳仁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眼白。
他又一次仔细的阅读了那黄纸上的内容,似乎想要确定是否是自己看错了些什么。
但待到他确定无误之后,他身子的颤抖愈发剧烈起来,他像是看到了某些让他极为害怕的事情,脸上的神情一阵变化。
从震惊到骇然,从骇然到惧怕,最后从惧怕化为了恍惚。
约莫一刻钟之后,似乎是因为他的手颤抖得他过于厉害,那黄纸从他的手上掉落了下来。
呜
一大沙哑的响动从太和殿的大门处传来。
男子顿时从木讷中回过神来,他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兔子,下意识的便要躲藏起来。
但那被打开的大门的缝隙中传入一个人影,他迅速再次将大门合上,似乎也很害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踪迹一般。
他朝着大殿的正上方望去,一眼便发现了那位试图躲藏到案台之下的声音。
“父王。”那人影这般喊道。
男子身子一顿,他小心翼翼的露出头,看向那人影,待到他确定了来者的身份,方才如释重负的抬起身子,重新坐了起来。
“明儿,你怎么来了”台上的男子问道,神情中既有欣喜,亦有担忧。
那人影快步走上前来,接着男子身前点起的烛火,那来者的容貌终于变得清晰。
竟是一位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
他生得浓眉大眼,鼻挺唇红,虽带着些稚气,但也颇为俊俏。
或许因为年纪尚小的缘故,看起来还有些瘦弱,但瑕不掩瑜,一股不同于常人的气质,在谈吐间展露无遗。
“儿臣夏侯明见过父王。”他脸上的神色也有些激动,看模样似乎有许久没有与眼前这个男子相见了。
而事实上也是确实如此,自他登基以来,司马诩便以各种理由将他囚禁,对外宣称他受了风寒正在养病,这一养便是近一载的光景,莫说那些大臣,就是眼前这个儿子想要见他都是千难万难。
“不必多礼”男子赶忙上前将少年扶起,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这一问,自然是废话。
他作为皇上尚且如此,由此可想他儿子的生活但是如何艰难。
但少年似乎很能体谅父亲的处境,他摇了摇头,说道:“父王放心,虽然少了些自由,但却无人敢让孩儿受半分委屈。”
“那就好。”男子闻言宽慰的点了点头,他伸出双手抓住眼前少年的双肩,仔细的上下将之打量了一番。
相比于他登基之前,这个孩子虽然模样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脸上的稚气却退去了许多。他不由感叹道:“你长大了。”
方才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赶忙问道:“这一路耳目众多,亚父...司马诩又不许外人与朕见面,你是如何进来的”
“这要多亏宗正大人帮忙从中斡旋,这才避开了那些耳目,得于父王相见。”少年的说道这里,声音也小了下去。
他们一人贵为天子,一人贵为太子,却受到一位丞相的制约,连与彼此见面都需要遮遮掩掩。念及此处,不由悲从中来。
少年这样的神情自然逃不过男子的眼睛,他的心底愈发愧疚,忍不住自责到:“都是寡人无能...”
“父王莫要自责”少年见状赶忙规劝道,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事物递到男子的跟前。
男子一愣,下意识的将之接过,却见此物境是一张折叠后的信纸。他心头虽然疑惑,却还是将之打开。
“如今蛮军压境,西凉百姓苦不堪言,父王应当励精图治,扫除奸邪,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予苍生一个太平人间。”
少年也在此刻躬身极为恭敬的说道。
男子将那信纸上的内容一一看罢,他脸上的神情愈发难看。
“你从何处得来此物”
他问道。
少年一怔,但嘴里还是下意识的回答道:“这是龙犼神将北通玄托观沧海将军送入长安的,几经转手到了儿臣的手中,儿臣又在宗正大人的帮助下递给的父王。”
少年显然对于自己的父亲极为信任,一下便将这其中的事由全盘托出。
“北通玄”男子皱了皱眉头。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当年的北通玄可是靠着做了司马诩的上门女婿方才坐上大魏神将的宝座,坊间甚至还有传闻说是为此,北通玄甚至杀了自己以为红颜知己。
按理说,他应当是司马诩的人,此时为何又开始向自己示好,这一点上,他不由有些怀疑。
“此事当真”他向着自己的儿子求证到。
“有武王浮三千作保。”少年回道。
武王浮三千男子听闻这个名字,脸上的神色一喜,但又在转瞬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随即又沉下了脸色。
他沮丧的将那张信纸放到了一遍,摇了摇头。
“不行。”他这般说道。
“为何”少年闻言脸色一变,有些激动的问道。
北通玄的信他已经看过,如今五十万蛮军兵临池下,永宁关即将失守,到时候西凉沦陷不说,中原唯一的屏障西岭关也会就此暴露在蛮军的铁蹄之下。那里虽有武王浮三千坐镇,可是浮三千的畏敌之名可又是大魏人尽皆知的事情,一旦西岭失守,那整个大魏也就危矣了。
男子对于少年命线有着僭越之嫌的举动并不在意,他只是将放在案前的先前他曾看过的那一张黄纸递到了少年的手中。
少年一愣,疑惑着接过那张黄纸,低头看去。
这上面的内容让他的心头一震。
当他再次抬头看向男子的时候,脸上是与之相比丝毫不遑多让的恐惧。
“蜀地集结了三十万大军于汉中帐下星殒足足有十余人之众”少年问道。
他很清楚的记得整个大魏已知的所有星殒加在一起也不过七八人而已。蜀地除了那位蜀山的剑仙雁归秋,以及这些日子忽然崛起的青玉夫人,何处又冒出了这么多星殒
那可是星殒。是这世上力量的巅峰,怎会突然能多出如此之多
少年再看完这个消息之后第一反应便是不信,蜀地想来便心系前朝,这一点人尽皆知,可也正因为如此,若是蜀地有数量如此之重的星殒,又何须一直隐忍到现在。
“穆太尉何须骗我。”男子摇了摇头,他起初的想法与自己的儿子并无多大的差别,但是此刻他不过是一位手无半点实权的傀儡皇帝,他实在想不出,穆梁山如此铤而走险带入一个假消息,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因此,他断定这个消息应是真的无疑。
少年的心思想来敏捷,他从男子的话里很快便想通了这一层关系。
自然,他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
“司马诩现在定然把精力都放在了对抗蜀地叛军身上想要让他发兵救援西凉,绝无半点可能。”男子摇头说道。
少年颔首,他想到近来朝廷中的兵马神将大批的调往南部,想来司马诩对于此事也是知道,只是不想引发朝堂大乱故而被他压了下来。
“可是...西凉那边的可是蛮军啊”少年又说道,蛮军的残暴他素有耳闻,被他们所擒获的百姓能活命者少之又少。
男子闻言,叹了一口气,他自然知道轻重缓急。
蜀地的叛军自然不可忽视,但是至少可以通过某些手段拖延,但蛮军与人族却是死敌,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西凉之乱,远大于蜀地之乱。
只是,他现在莫说上朝,就是奏折都已经完全被司马诩截下,他这个皇帝,说到底只是司马诩手中的傀儡。
“我也知晓此事,只是司马诩行事想来我行我素,而我...”男子低头叹息道。
“......”少年亦沉默了下来,自嘲道:“北通玄将军想尽办法将这密信送入我手,却不想,我们空有皇族身份。说话的分量却比不过司马诩身边的一个走卒。”
“皇族身份”男子闻言一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自己的儿子,“皇儿我且问你,你现在能出宫否”
少年一愣,随即点头道:“司马诩只是不让我与父王相见,出行倒是未曾相阻。”
男子脸上顿时浮出一抹喜色,他赶忙周会案前,拿起笔墨,便要写些什么,但笔锋方落,又似乎觉得不妥。他一咬牙,猛地撕下一片衣角,然后在少年诧异的目光下。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开始在那衣角上奋笔狂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