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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呈上来的东西,并无任何错处,其上写的所有关于宸王现有产业的内容,都是宸王的产业无疑。 无一处漏报,更无一处多报,刚刚好就这么多,太子的调查,可谓恰到好处。
“无稽之谈!”皇上看完,却是将这张纸团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父皇息怒!”太子见皇上有恼怒的神色,忙跪地叩首,“儿臣也觉得曲福城报上来的这些实属无稽之谈!估计是曲福城记恨三弟,所以在牢房里想出了这么一个危言耸听的陷害法子来!若这上头写的东西都是真的,老三每年都要有万把凉白银的进益,如此累积下来,岂不是富可敌国了?又不是要自立门户,老三要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呢?”
太子面儿上做得诚惶诚恐,实际上,心内却是欣喜不已。父皇如此恼怒,可见对这上头所写的东西信了几分。不然,若说是无稽之谈,岂不是呵呵一笑了之?
在这时候,他不多加些提点,以让父皇意识到老三做这些的真正意图是——自立门户,更待何时?
皇子在外头经商,这事情说出去,顶多是不光彩罢了。若是其中没有什么贪赃枉法、滥用私权的事情,单凭做生意这件事情本身,是不至于被降罪的。单凭这件事情本身,多说也就是被斥责一番,说不能做这种有**份的事情罢了。
所以必须要让父皇意识到老三做这些事情的这正意图,才能将“曲福城”报上来的这些东西所带来的效果,发挥到最大。
如若不然,没准儿父皇还要夸老三有头脑呢。
但以父皇此时的反应看来,显然父皇也意识到了这其中的蹊跷,意识到了老三那不只是有头脑、会赚钱这么简单,不然也就不会如此恼怒了。
皇上靠在龙椅上,微眯着眼睛看着太子,顺势问道:“麟儿觉得,这事如何?”
太子做出十分惶恐、不敢看皇上的样子,但话语上却是不含糊,垂着头,利落地仔细给皇上分析道:“父皇明鉴,儿臣以为,曲福城报上来的这些事儿,实在太邪乎了,未见得全是真的。三弟向来有头脑,且平日里挥霍惯了,为自己找一些生财的路子,倒是有可能的。只是这每年万把两白银的收入,他要来作什么?”
“他自己还有俸禄和赏赐在呢。为了满足平日里的挥霍,一年有个一两千两的白银已经足够了,何必费心费力地弄这些营生?更何况,若是细究起来,这些营生,老三要从何时起开始筹谋?怕是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要算计起来了吧?如此……老三的心机得多深沉多可怕呢?不是做一番大事,从那么小的时候起就筹谋这些干嘛?要这富可敌国的财富做什么?儿臣以为,三弟不至于如此。”
皇上看着太子,半晌,笑道:“朕怎么听着,你这话的意思,不是说你三弟不至于如此,而是在提醒朕,你三弟的意图,就在于此呢?”
太子听得皇上的话有些不对劲儿,愣了一下,忙叩首道:“父皇明鉴!儿臣绝无此意!是父皇问儿臣的看法,儿臣这才将两种可能都说出来的。只是为了谨慎起见,并无说三弟不是的意思啊!毕竟……毕竟这上头所列的产业,咱们还没核实过呢。若是儿臣一味的偏袒三弟,一旦事情有差,岂不是儿臣故意蒙蔽父皇的眼睛?所以儿臣只能将所有可能都细细说来。”
太子吓得头挨在地上,连抬起来都不敢了。
这一次的害怕却是真的。
父皇的语气很是奇怪,有些阴阳怪气儿之感。那话说的,倒好像和老三是一伙儿的,听出了他在害老三,不高兴了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儿?就算父皇心里更相信老三,也不至于如此啊。
皇上眸光沉沉地看着太子,半晌,笑道:“你的话也有道理。若这上头所写的一切都是真的,你三弟的狼子野心,可是昭然若揭了……看来,朕有必要细细查一查。”
“狼子野心”四个字,皇上说得很重。
太子听着格外不舒服。可父皇这话,又没什么可挑剔的。听起来,的确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提起重视来了。
“麟儿,你有心啦……快起身吧。你放心,这事情,朕定会去彻查。”皇上平缓道。
太子忙说道:“父皇过誉了。只不过是曲福城找上了儿臣,儿臣倒霉,遇着了这事儿,不得已向父皇如实禀报一番而已。‘有心’二字,实在谈不上。其实儿臣打心底里觉得,三弟不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所以其实……儿臣觉得大可不必去彻查。”
皇上笑道:“还是查一下为好,毕竟事关重大。好了,朕也知道你左右为难,这事儿以后不会让你插手,就是真查到了什么,在你三弟那里,你也不会遭到什么埋怨。放心回去吧。”
太子欲言又止的,做出很为难的样子,半晌,应了一声儿“是”。起身向皇上施了一礼,说了:“儿臣告退。”
皇上点点头,脸上满是慈父的笑意。
太子略抬头看了眼皇上的神色,低头后退着退下,直到御书房门口儿,才转身背对着皇上出了门儿。
在敞开的窗子里看着太子的背影,皇上的眸光,很沉,很沉……
看来,他是冤枉了老三哪……
与曲福城沆瀣一气的,一直都是太子。
之前曲福城咬准了太子,是太子为了嫁祸给老三,而故意吩咐的。
因为太子所说的曲福城一直在为老三做事,因老三不救他,而将老三的家底儿都端了出来,这种情况是完全没可能的。
就算曲福城在为老三做事,老三那也不可能让他知晓这些。生意上,老三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麻烦事儿,大可直接过来求他。毕竟这些产业,可是天知地知,他父子二人知的。老三不至于蠢笨到冒着泄密的风险,而让别人去做。
而且曲福城也不可能有本事查到这些。
想要将这些产业都查出来,没个一年半载的可不行。曲福城他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吏,至于劳心劳力的去做这些?
能有这个心思的,也就是镇国公府,和太子……
可见太子是多处心积虑地对付他三弟。
这些产业,他自然不可能仔细去查,也不可能因此而给老三降罪。不然不就坐实了老三在外头的产业?
至于太子……这般处心积虑,再一再二便有再三,看来是真纵容不得了。
……
太子一路出了未央宫,心事重重。
仔细想着自己的这一番安排,从让曲福城在大牢里说要见他、到他进宫请示父皇是否可见、再到之后拿了曲福城的手书到御书房、再到御前应对,都无错处,可为何觉得,父皇的反应这么奇怪呢……
总觉得,父皇对他的赞许、父皇说要彻查此事,都是在敷衍。
心里很慌乱,但却又觉得,这慌乱无根无据,没个具体的由来。
一路回到太子府,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又叫了张福海过来确认了一番,确认这些产业的确是老三的,这才放下心来。
御书房里,皇上连晚膳都没顾得上吃,就这么沉沉地在御书房里坐着。李忠贵也不敢说话,只得站在窗外,时不时地看一下皇上的脸色,以找恰当的时机。
过了好一阵子,皇上在心里头定好了法子,这才吩咐李忠贵:“传下去,去漪澜宫用膳。”
李忠贵听了,忙吩咐腿脚快的小徒弟去漪澜宫报信儿了。想来这时候漪澜宫的晚膳也刚开不久,现在去通传还来得及。
“叫忠全进宫来,到御书房等着,朕吩咐他点事儿。”皇上起身,又吩咐道。
李忠贵便又让一个小太监去跑腿儿了。
……
翌日,太子下了早朝,随着大臣们往宫门外走了一段路,忽地折返回来,往后宫去了。
身为太子,偶尔去后宫拜见一下自己的母妃,这是没错处的。更何况儿子看望自己的母亲,还要什么缘由、还要挑时辰么?只要想念极了,便去看望一番。
但理儿虽如此,事情,他却不敢这样办。只能先以思念皇祖母为名,去慈宁宫请了安,从慈宁宫出来,这才往坤宁宫去。
见太子来了,皇后便打发了左右宫女儿,只是自己母子二人在屋里说话。
太子直接低声问道:“母后,昨儿晚上,父皇这边可有什么动静?”
皇后早就从母家那里得到消息,说是太子想要自己处理宸王产业的事儿。这一阵子对皇上那边,自是格外留心。见太子如此焦急地问起,不免心内一沉,以为是太子将事情办砸了。
低声道:“昨儿你父皇去漪澜宫用了晚膳,回头儿又在御书房召见了张忠全,说了好一阵子的话。昨儿你走后,你父皇在御书房里沉了好一会儿,才吩咐的去漪澜宫。”
皇后因而紧张起来,太子听了,却是长舒一口气,道:“如此,便没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