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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德院里,初夏进了屋,低声禀报道:“小姐,还真的查出了东西呢。 殿下已经派人去请鞠大夫了,这一次卢美人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容菀汐嗔了她一眼,道:“打听这事儿作什么?既然殿下已经做了决定,便由着殿下做去,和咱们没有干系。”
“哦。”初夏垂下头来,立刻住嘴。
容菀汐觉得,可能是自己说得重了些。因而说了些话来和缓:“若是真查出了东西,以鞠大夫的医术,多半能验得出来。殿下是铁了心要收拾她,只怕这一次……逐出府去的惩罚,都是轻的。”
初夏并未把容菀汐的嗔怪放在心上,有些害怕地低声问道:“小姐,你说……殿下会赐死卢美人吗?”
容菀汐静默半晌,道:“会吧。”
“哦……”初夏垂下头来,安静地站在容菀汐身侧。
半晌,嘀咕道:“卢美人若是真敢以皇家子嗣之事开玩笑,的确胆大包天。可一想到她要死了,奴婢又觉得,罪……罪不至死吧……毕竟只是自家府宅里的事儿,宽和一点儿处置,也没什么吧……”
容菀汐摇摇头,叹道:“殿下自有他的决断,咱们是左右不了的。”
但话音落下,却又觉得……不管怎样,也不能坐视不理。
卢采曦是蠢,但这毕竟是一条人命。宸王要从严处置卢采曦,一是因为卢采曦胆大到敢欺骗他,这是他不能容忍的;再者,主要还是想要正一正府里的风气,杀鸡儆猴。
但也并非是只有赐死卢采曦,才能达到这个目的吧?贬斥、禁足一世,都可以吧?虽然以卢采曦的性子,即便是这样,最终的结果也是死,但至少,他们曾给了她生的机会。
容菀汐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的做法,有些妇人之仁,也有些假仁义。是在为了成全自己的宽宏良善,而给宸王添麻烦呢。但若不去为卢采曦求情,她真的觉得,她有些太冷血了……这毕竟是一条人命。
就算自己骗自己也好,就算自己也觉得自己很矫情,她也依旧要努力一下。只为了,能最大程度地保持自己的本心。
皇家冰冷,一点点吞噬着人性的良善,一点点侵蚀着人本该有的,对生命、对是非的在意。如若最终逃脱不得,她只希望,自己能沉沦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尽自己全部的所能,去守住自己原本该有的样子。
容菀汐起身,到小书房去,写了一张字条。吹干了墨迹,递给了初夏:“你去给殿下送去。”
“是。”初夏接了字条退下。
卢美人的心里,一直有想要害小姐的念头儿,小姐也一直都知道,但到了生死关头,小姐却还是会选择救她。并不是针对她这个人,而只是因为小姐本性里的善良。如果这人不是罪大恶极,小姐都希望,他能活着。
初夏拿着字条儿快步到了香来院,求见了宸王。并未避着卢采曦,而是直接双手将字条呈给宸王卤,也没向宸王解释什么。宸王只要看着了这字条,便知道是小姐给他的。至于避着卢美人呢,更是没必要。屋子就这么大,再怎么避着,她也还是能看得到,何必弄得鬼鬼祟祟的呢?
反正即便不避着卢采曦,小姐给殿下的字条,卢采曦也是不敢看的。再怎样,她也不至于没脑子到这种程度吧?
可是还没等宸王打开来看呢,就听卢采曦阴阳怪气儿地说道:“初夏姑娘,有什么话是不能当面说的呢?非要用书信来传?这事儿若是让你家小姐知道了,可怎生是好呢?”
初夏笑笑,恭敬退到靳嬷嬷身侧去,没搭理卢采曦。
卢采曦自然知道,这字条一定是容菀汐送来的。但是一看到初夏这贱蹄子和宸王不避旁人的那亲近样儿,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说出来,好歹提点下宸王,也让靳嬷嬷看出事儿来。回头儿没准儿靳嬷嬷会告诉给容菀汐呢。
宸王见初夏都不出言反驳什么,自然不愿意接这无趣的话。打开字条来看。
见菀汐只写了一句话:“人死不能复生,愿君手下留情。”
这女人……这时候倒是给了他一个亲近的称呼。
可是做的,偏偏是这么愚蠢的一件事。
手下留情?等麻烦找上门来的时候,她想后悔都来不及。
揉了揉这字条,随手递到了一旁。
宸王的手伸过来,刚好是初夏面前,初夏便也接了过来。卢采曦看了,便觉得他们之间的举动相当默契,更是见着初夏便觉心烦。说道:“初夏姑娘,这里还有你什么事儿吗?”
既然殿下已经看到了小姐的字条,初夏自然也不觉得自己还有留下来的必要卤欠身向宸王施礼退下。
回到昭德院,没说卢采曦那一番阴阳怪气,免得惹小姐担忧,只说把字条给殿下看了。
“你瞧着,殿下意思如何?”容菀汐问道。
初夏摇摇头:“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动容。但可能殿下也要想一会儿吧,哪能见了小姐的字条,立刻就改变了注意呢?”
容菀汐道:“怕是再想一会儿,主意也不会改变呢……”
只是她能做的,也就只能到这个份儿上了。总不能当众去阻止宸王吧?这样做会搅乱府里人心不说,最主要的是,结果反而会适得其反。越是如此,宸王就越会反着来,卢采曦只会死得更快,更惨。
初夏走后不多时,小丫鬟便带着鞠大夫进来了。
向宸王和卢采曦施了礼,接了宸王递过来的药粉。
宸王只说:“你给本王仔细瞧瞧,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说法儿,已经和先前说的完全不同了。
卢采曦觉得,这颗已经因紧张害怕而有些麻木的心里,忽然猛地一阵抽痛。
他对她,从开始到现在,可有那一刻是真的呢?
冷静着,细细回想过去,发现……竟然没有。
似乎从一开始到现在,他的所有温情所有喜爱,都只不过是随口说说、随意做做罢了,就和他对那些府外馆子里的美人儿们是一样的。图个当场乐呵而已,从来都不过心。
可是她,真的对他交出过真心。
即便到现在,她也不能确定,自己的心真的收回了。
鞠大夫捻了一点儿,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卢采曦仔细瞧着他的神情,发现他的样子有些困惑,看来并未闻出是什么来。
鞠大夫是个于医理上很较真儿的人,没闻出来,便直接倒了一小口儿在嘴里。
卢采曦冷眼看着,心想你也真不怕被药死啊。至于把命都豁出去么?
其实鞠大夫刚刚闻的时候,并不是完全没闻出来。而是闻出了五六种香料的味道。
而且既然这些香料最终都是起到了药效的,就说明它本身也可以用作药材,并非只是熏香之用。而且并不名贵,即便不常见,却也并非十分罕见。鞠大夫只是放进嘴里仔细尝了尝,又捻了一撮儿来仔细闻了闻,便能判断个**不离十了。
将这里面的东西判断清楚了,便更是诧异……
看了看卢采曦,又看了看这些药粉……
仔细回想了下自己所了解的所有关于这些香料的内容,不免一阵脊背发凉。身上,已经冒了冷汗。
若真如此,他先前说,卢美人是喜脉,可是诊错了。若真如此……卢美人她,便是根本没有身孕!
“夫人,可否让在下再为夫人把个平安脉?”鞠大夫请示道。
“看吧。”宸王吩咐道。
鞠大夫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秋燕递上了帕子,鞠大夫将手指按了上去。过了一会儿,收了回来。这脉象,的确是喜脉无疑。但仔细分辨一番,却是与他第一次给卢美人诊脉之时有所不同。
当然,随着腹中婴孩的长大,这脉象有些许不同是常见的事儿。可卢美人此时的脉象,却又和她这个月份本身该有的脉象,有些许不符之处。若非是有了这些药粉作为佐证,只是单用把脉之法,是查不出什么端倪来的。
但如今结合了这些药粉,一切,便了然了。
鞠大夫额头上的冷汗,愈发地细密。
宸王见此,声音更沉了些。说道:“你别害怕,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且仔细说来,便是有什么差池,本王也绝对不会怪罪于你。”
“在下有罪!求殿下责罚……”鞠大夫跪在地上,叩首道。
“你且说这是什么东西。”宸王道。
“是……是一种民间高手制出的假孕之药。这药,在民间虽不多见,但总有一些富贵人家的小妾们为了一些不太光彩的图谋,用之。由十五种香料制成,名唤‘送子观音’。妇人服之,可成喜脉。”
鞠大夫再次叩首:“在下有罪,先前给夫人把脉,的确是喜脉。可今日再见到这药,便想到,会否是这药粉所致?殿下,在下斗胆,恳请殿下问一问夫人,是否服用了此药?”
鞠大夫有意为宸王和卢采曦都留着面子,并未下定论。但实际上,结合卢采曦脉象中的蹊跷,他心里的定论,已经有九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