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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号，星期一，农历六月二十四。
晴。
太阳好似才刚刚爬起来，就已散发黄白色光芒。
“诶诶诶诶，小心鸡蛋，袋子破了……”
“鸡蛋怎么掉下去就熟了，好几个呢！”
“今年这天也太热了。”
坐在车上的温良看着小区内马路牙子边上一连摊出来好几个煎鸡蛋，乐得大笑。
虽然过路的人跟苏红雪住一个小区，但温良不认识，就也没弹下车窗去招呼，耐心等着苏俭下楼。
他一点也不想下车在马路牙子上等人。
毕竟今天是个火辣辣的好日子。
苏俭戴着遮阳帽用一种颠儿颠儿的姿势快速移动到了车边上，火速拉开车门上车关门，可谓一气呵成。
至此，苏俭终于长出一口气，摘掉帽子，不由感叹：“这样的天气能等我，还能陪我去逛街的，已经是真爱了。”
她刚才上车时已经看到了有人正在清理那摊成一地的煎鸡蛋。
温良就笑：“哈哈，不要这么轻易。”
“开玩笑的你也信。”苏俭撇嘴，“你这个人啊，该信的不信，不该信的信。”
温良轻笑着，没有过多反驳。
今天的安排仍然很简单，四处溜达。
不过今天的江夏，或者说今天的湖北，颇有些不一样。
…………
上午。
省府印发了一份文件。
《关于促进省内房地产业良性循环和健康发展的通知》
主要涉及到三大块的内容。
一是关于压实省内各大城市地方责任，平稳有序促进‘保交楼’工作。
二是关于即日起至2013年12月31日止冻结发放商品房预售许可证。
三是关于补充修订城市商品房预售管理办法的草案公布，草案将于2014年1月1日实行。
第一大块内容所描述的内容很明确，保交楼，顾名思义，即确保已经展开预售的所有楼盘能平稳、有序、及时的完工交付。
主要涉及到的方面有，进一步加强开发商商品房销售资金监管，防范违约风险，确保楼房保质保量如约交付给购买者。
要求各大银行、相关机构等等落实具体责任等等。
规定很细致。
所有可能钻空子的地方都被堵上了，责任落实到各个主体。
比后世上面提出的‘保交楼’从法律、规定、标准、责任等各个方面更加细致，几乎是不讲究灵活度的。
一切为了确保楼房如期交付。
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
第二大块内容就更简单了。
预售证的冻结十分简单，虽然市县一级的住建单位可以进行相关批准，但证书由省住建单位统一印制、办理登记审批和核发。
源头把控在省里。
下面再怎么有办法也没用，上面不核发，这流程直接终止。
第三大块内容是配合第二大块内容来的。
占据篇幅是最长的。
没有要一棍子打死预售制的意思，毕竟预售制本身的影响不小，有它积极的一面。
主要内容是抄作业。
预售这个东西是香港的舶来品，是那边五十年代开始进行的楼花机制，九十年代内地引入了这个机制，但作业只抄了一部分。
楼花机制在香港施行了五六十年，早在2003年时期出现过交付风险，然后当地经过审慎立法，约束了风险。
但是这些内地就没抄了。
其中主要的重点是风险约束，如：
订金需由制定信托机构监管，开发商不可随意支取。
其中更具体的内容有：
对买卖双方而言，提前锁定了价格和销售。
关于建设资金更是有明确的保证要求和监管程序。
购房者在开发商完成建设并正式交付之前才会申请按揭贷款。
等等。
而对于内地预售来说，最后一点显得尤为重要。
现在印发的文件第三大块内容其实等于是把香港楼花机制的约束条件抄全。
包括考虑到烂尾楼的情况，加大了监管力度，要求开发商不能自由将预售资金从监管账户提取，以保证在开发商出现财务困难时，项目也会有足够资金继续按计划兴建。
同时根据相关策略，直到项目完工确认交付收货后，开发商才会收到款项，防止开发商将预售款项挪作它用。
对于开发商的相关权益当然也有考虑。
开发商的建筑费也还是可通过不同方式获得。
包括开发商从银行处获得建筑费用贷款；
或银行担保万一开发商出现财政困难，会继续支付建筑费直到楼盘建成；
或开发商自行垫付一定建筑费在监管账户内，余额用担保来承借等等。
其次草案中相关条款与过去最大的变化是：购房者的支付形式。
同样是最少首付总款项的20%，但是剩余的80%无论是按揭还是全款，都要等到正式交房之时才会正式开始履约。
当然，细则有很多。
比如购买期房时，虽然只需要支付20%为首付，但仍然需要完成一系列信用审核。
如后续要选择按揭贷款，则同样需要评估购房者的收入状况、征信状况、可获得按揭贷款的金额上限、最长还款年期等等。
如选择全款支付，同样也有相关审核。
为了防止大范围炒房，也加入了一定量因地制宜的防范策略，包括购买资格等等。
这一套反正是现成的。
过去、现在、将来都控制不了的炒房团，这个草案也一样很难规避。
综上。
整体核心只围绕一个事情：将原来预售制度下，风险全部转嫁给购房者个人的现状，改为风险均摊。
有香港能前后五六十年没出现过大规模烂尾楼的案例在，湖北自然也可以。
这样的策略下，关于‘地产金融’行业里会涌现出来的商业天才，在湖北是已经不可能再出现了。
按照原有的预售制，只要能从银行不断贷款，那商业神话就永远会不断涌现。
后世在皮带许等大佬跌落神坛之前，自媒体、网络报道都在吹嘘他们多牛多牛，然后潮水一退，结果大家都看到了。
所以说，这些所谓的商业神话靠的是什么，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在当下这个时间节点，房价还没有超级大放水的情况下，这样的策略施行，影响力不算太大。
毕竟这二年烂尾楼现象也还不算多。
当然，一些玩惯了资金到处挪用，宽松的监管，一句话就能拿下预售，四处开花的地产商，还是对这样的试点文件表达了十二万分的反对意见。
不过这些意见并不重要。
因为制度本身没毛病。
甚至是属于君子协定一类的。
对于遵纪守法的地产商，毫无压力。
实际上根本没影响到开放商的所得利润，甚至明显有利于背景简单、规模较小的开发商。
因为这类开发商中有很大一部分本来就没能力去玩那手‘开局一块地，贷款到处拿地无限循环往复吹泡泡到负债两万亿’的模式。
所以，现在的模式也不过是资金宽裕多开楼盘，资金不宽裕少开楼盘，还是能吃饱饱，说不定还有机会捡漏做大。
预售制发展到后世，因为各大地产商负债率奇高无比，最终烂到无与伦比的地步，所有报道仍说银行业不会出现系统性风险，是因为风险彻底转嫁给了每个个体。
敢于强制断供的人毕竟是少数，哪怕联合起来，也只是一个个个体，并且房子还没实际交付变成商品，甚至不具备流通性，所以只是分别爆发的独立事件，独立事件不到一个足够大的体量是无法触发系统性风险的。
所以后世哪怕网络渲染多地强制断供，银行发声明表示占比非常少，依旧稳如泰山，也是这个缘故。
毕竟……在互联网金融大肆兴起的后世，号称90后人均背负超10万的网贷，逾期率高得吓死人，也照样没有引发什么系统性风险。
总之，在宏大背景，或者说统计数据面前，个体是非常微小的，而那种状态也是非常微妙的。
在社会环境紧绷，大范围割裂的情况下，还是有那么多人不断不断的人为制造机会去满足自己那贪心不足的私利，也是因为其中有这样那样的微妙情况可以利用。
个体……
太微不足道了。
并不意外的，这份文件很快引发了流量聚焦，海量讨论。
所有立场站在地产商等方面的评论，都在汹涌的大众观点下，起不了半点波澜。
“这样的试点应当扩大到全国范围啊！”
“想说楼花这个东西为什么不抄全，现在总算有地方开始抄全作业了，江夏也是个不错的城市，有点想去那边发展了。”
“江夏房价现在还不错，又不用担心烂尾，可以考虑入手定居，而且……江夏现在一直在大力打造光谷，工作选择余地也大。”
“听说博浪的星空半导体也在江夏，最近正在联合华力微大招聘工程师，将来发展应该还不错。”
“不是不错，是很好，星空半导体不愧是博浪旗下的，让我这种苦逼IC工程师也拿到了非常称心如意的高薪酬，我已经连夜搬到了江夏。”
“属实没想到对地产行业的乱象整治会来得这么快，只能说……满足了。”
“满足+1，我们要求真的很低了，这种正常的诉求被满足就够了，真够了……”
正如网友所说，正常诉求被满足就足够了。
这点小事情自然引发了广泛盛赞。
这份文件也起到了内卷的效果，生活在各地的人们都对这种试点报以十二万分的期待。
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而然会产生相应的影响结果。
温良及其所代表的团体一个阶段的表态也算略微告一段落。
…………
…………
2号下午，温良结束了短暂的休假。
午后两点多，温良来到了立夏他们入住的酒店，很快发起了高管线上多媒体会议。
人都到齐之后，温良开门见山：“对二季度的公司发展做个小总结。”
一季度末时，简略调整了季度总结的形式和强度。
将原先单季度进行业绩汇总、股东分红等等改为年度……创始人团队都至少手握几亿现金，还有各个方面的收入，对如何利用资产也有一套方法，不缺钱自然就不用那么高强度分红了。
于是眼下直接召开的是高管会议。
身为集团人事官一类岗位的杨韵最先开展汇报：“……2012年秋招的应届毕业生入职率已达78%……”
“……包括博浪工厂在内，集团全球全职员工人数是108691人，国内人数为101342人，此外集团在国内15万兼职开发人员，100%为在校大学生……”
“……综管干部调整……”
杨韵之后是辛黛。
之后各人都对分管事务进行了重点汇报。
事实上杨韵的汇报重点是综管干部方面，前面只是季度集团人事必要汇报。
毕竟博浪的发展时间尚短，温良很有必要知道员工规模的扩张状态。
全职员工从三万左右在三个月时间扩张到了接近11万，主要原因并不是去年秋招的大学生在今年毕业后入职，而是博浪十大工厂部分工厂一期基建完工了。
毕竟到9月1日，一期的56条智能手机设备生产线必须完成产能爬坡，现在基建完工，设备入住调试，人员自然也要跟着进入熟手，不然怎么完成产能爬坡。
这还只是智能手机设备的一方面，还有平板等消费电子设备的一期工厂，还有面向诸如汽车的工厂。
虽然部分工厂将大的一期细分成了小的一二三期，但强度已经很高了。
按照最初规划，如果是工厂大一期全部进入生产，需要的工人数量是15万！
而现在工厂工人规模才6万出头，已经算少了。
除了人事方面的大扩张之外，其他各人汇报的事务，在温良的层面重要度都一般般。
比如星海平板1的产能爬坡之类的。
比如财务略有吃紧。
毕竟二季度没有大量的终端设备出货，也没有这个那个重要突破。
于是，二季度总结会议很快结束。
…………
三点，温良发起了全员直播会议。
此次参与会议的员工数量接近10万，仅占到了总员工数的91%。
随着博浪体量的膨胀，无论何时何地，再也不可能有全员全在线的情况发生了。
但是，博浪工厂的工人9成9都在线……他们的在线方式很简单，各工厂集体组织‘收看电视’。
跟礼堂放电影的模式差不多。
工人们可以通过手机终端上的内部App在开放通道时期通过弹幕参与‘互动’。
主要是一定程度上的节约资源。
这种方式有不少基层部门采用。
全员直播会议已经召开过好多次了，除了博浪工厂的工人有一些新鲜外，大多习以为常。
温良看了眼摄像头，微笑着开口：“欢迎各位新朋友加入博浪，我是温良。”
“我的作风比较简单直接，预定本次会议时长30分钟，其中15分钟左右是二季度工作汇总，另15分钟是大家反馈基层待解决问题。”
“首先第一件事情是祝贺丁成、王二毛等成员获得二季度优秀员工……”
“祝贺丁成、王二毛等15320名成员获得TPU。”
“祝贺林时平等227名成员获得无偿股权激励，祝贺林时平等3723名成员获得有偿股权激励，后者可直接转为TUP，可保留六个月。”
雷打不动的第一件事，分蛋糕。
这次规模超级大，拿到TUP这种无成本获得部分利润分红计划的成员人数占总成员14%。
总之，截止目前，入职时长超过1年的员工100%获得了TUP甚或是股权。
2013年1月1日以前入职的员工90%以上获得了TUP。
还有少量入职时长不超过4个月的人才获得了TUP，也有十来个左右的人获得了有偿股权激励。
一句话，二季度博浪集团综合考虑，极大的加速了全员持股计划的发展。
员工持股会已经初步成型。
温良宣布完这些好消息，看了眼摄像头：“经过股东会、董事会的决议，三季度TUP计划将至少覆盖三成以上的成员，有偿股权激励也会进一步加大，计划本年度结束之前TUP计划至少覆盖七成成员，考虑到博浪仍处于初级发展阶段，原则上只能保证明年底之前完成全员覆盖。”
“……”
又说了一些二季度的小事情。
最后，温良看向摄像头：“根据集团薪资组成结构来看，工厂成员们平均占比极低，得承认，因为我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劳动力成本普遍低下，让各位的劳动报酬在国际上处于一个相对较低的层面，与付出的劳动力价值并不对等。”
“这个问题的形成是多方面的，暂时来说，博浪也没有找到完美的解决方案，薪酬比例占总成本不算低，年内会将大家的平均薪酬调整至国际代工标准……嗯，换成通俗的说法，年底之前大家的平均薪酬会达到5000元。”
这真不算高。
一台苹果手机的成本中，代工费用约占4%~5%，考虑到代工厂本身瓜分大头费用，到工人头上不足这5%里的20%，目前到每个工人手上都是1800~3000的区间。
博浪工厂没有层层瓜分，按照代工费用4%算，不考虑基础成本、损耗等，平均每人应当拿到1.5万左右，可惜基础成本、损耗在代工费里等占比相当高。
另一方面，星海系列的成本与苹果产品的成本组成结构也略有不同，换句话说，代工费到年底也很难达到总成本的4%。
差一个千分点，平均就要差十好几块钱，还真不开玩笑。
体量大，没办法的。
温良并没有停下，继续说道：“此外，上个月我多次拜访了工信等单位主管人员，包括平总和行政老李，谈论了关于降低工业成本的事情，比方说工业用电、用水等这些看起来不起眼时间上很可观的成本……不过这涉及范围大，短时间内没希望，我能做的是不断推动逐步降低……总之，这部分省下来的成本，集团初步计划以奖金的形式发放给工厂每个成员。”
画饼也是免不了的手段。
不过温良对这个事情的推动很上心，他可是以公事公办的方式向老苗头反馈的，这方面比私底下更重要。
因为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为民。
老苗头不可能不去处理，不能说全降，至少最晚也会在明年初开展试点。
要知道温良的出发点是为工人，这与城市里那些生活在底层的年轻人是不同的，工人群体中现在可还有不少那种能教你叫爸爸的。
看起来事情多，实际上都是温良在说，早有拟定，还不到15分钟就结束了。
然后是老环节。
基层成员通过直播这个最直接的渠道反馈待解决的问题，温良从不认为一家公司今天没问题，明天就会没问题。
事实上，体量一大，对基层成员来说，每天都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当然，发展至今，不是很重要的问题大家也不会非要挑在直播会议上提出来，毕竟有平时反馈通道，如总经理信箱、内部交流软件匿名反馈等等。
立夏安排专门的团队整理以及处理，重要的会直接反馈给温良。
这玩意立夏可不敢打马虎眼，她太清楚这是温良对内部最重视的地方。
电子时代，一切都会留痕。
更别说是博浪内部自己开发的工具，想什么删除、堵截，那是在找死。
老实说，博浪这套内部体系，有些地方真应该学一学，什么都踏马看人下碟，不然就石沉大海……
这次主要是工厂方面的工人们集体反馈了一个问题。
“温总，我们的工厂招人能不能放宽年龄限制到35岁以下啊。”
对于这个必然会出现的问题，温良倒是早有计较：“关于工厂工人年龄放宽的问题，我能理解大家的出发点，希望自己年轻的亲朋好友能有个稳定的工作，有个着落，这也说明我们这些管理博浪的人做得还行。”
“但是……目前阶段是不能放宽的，我个人认为，像你我这样的普通人，正好处于一个高速发达的时代，在35岁以下的年纪是潜力满满、机遇多多，过早捆绑在一个普通的岗位上，将来又会后悔年轻时为什么不敢出去闯一闯之类的。”
“当然，这只是针对普通工人岗，高技术岗位没有这个限制。”
“我个人的力量不大，没办法管天下事天下人，规定是综合考虑的结果，谢谢各位父老乡亲的理解。”
其实温良的口吻还比较委婉。
年纪不到35岁，还不定性，尤其是人口大省、外出务工重点地区，大多年轻人都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还没有上有老下有小的压力，这会增加不必要的管理成本。
这方面也算是一种利用人性的阳谋吧。
毕竟对于一家员工数量超过10万的大型企业来说，稳定越来越重要，而在工厂生产线上的稳定是直接联系产能的。
倒不是把博浪工厂变成麻木不仁的血汗工厂，只是期待相对稳定。
要说工厂的待遇，博浪工厂是可以拿出手的。
现在每天6点到23点开工18小时三班倒，每个工人都有足量时间去处理家庭生活事务，年内平均还能拿到5000元薪资，真要有个需要大压力，下班时间还能打一份临工，出个摊什么的。
真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也只能在国内拿出手，对标海外……那是有差距的，这也是有时候人们会分不清到底谁是资本。
海外蓝领工人的劳动报酬……比较可观。
各类所谓精英不动声色的偷换概念，讲说人口少、工业基础不发达、追赶必须等云云。
但大家都一样是人，凭什么我是你口中的代价，你张着满是龙虾鲍鱼味道的嘴高高在上的指点江山呢？
谁又能易地而处。
反正温良不能，他有一句话没错，他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想管博浪，但是博浪引发的事端让他不得不通过其实非必要的程序去推动行业，走向在行动上尊重劳动的路。
在围绕这个问题进行了简单谈论之后，温良再次直播回复了几个反馈，这一次会议也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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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应该只有这章近7000字的了……主要是……我要排队做核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