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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不好哄
这是陆嘉实第一次见到许星摇, 但是他想,他这辈子都会记得这个场景。
陆星旖亦然。上次和许星摇一别, 她还在想下次什么时候能见到, 没想到这么快就在家里见到了。她更没想到的是,媛媛不是她妹妹,摇摇才是。
陆嘉实和陆星旖走进去, 叫了声爸妈。
陆嘉辰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马上扑了过来:“哥哥,大姐!爸妈要把……”他顿了顿, 很不服气地改了称呼:“要把星媛姐送走。”
陆嘉实揉揉他的头, 像揉阿拉斯加一样, 无奈道:“别暴躁, 好好跟爸妈说话。”
陆为修给许星摇递了一盘草莓, 许星摇像是感觉不到新进来的人一样, 拿着叉子吃。
这个不是这个季节的水果,但是又很甜。果然钱是万能的?
就只有陆嘉辰一个人在跳脚。
陆嘉实看了看她,不知该不该当着她的面讨论这个问题。他比嘉辰大, 很多事情心里都有数了, 不会那么莽撞。
想了又想, 他还是决定先和这个女孩打个招呼:“你好, 我是陆嘉实, 比你大了三岁,你叫什么名字呢?”
许星摇嘴里塞着草莓, 一整个, 不太想说话, 陆为修替她说了:“这是星摇,提手旁的摇。叫妹妹。”
可以说是很宠了。
陆嘉实从小到大还没见过父亲这样殷勤的样子。
他吃惊之余, 心下大抵也明白了这女孩在父母心中的地位。
“别叫别叫…”
“妹妹。”陆嘉实扒开陆嘉辰,率先递出友好的橄榄枝。
陆嘉辰快被气死了,他把人叫回来是帮忙的,可不能给他拖后腿,“哥,他们要送走星媛姐……为什么就不能不送走呢?”
陆为修紧张地看向许星摇,却发现她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刚刚他给她拆开了新手机,她也就接了,现在正在鼓捣怎么传数据。
之前的手机很卡,不过她不怎么玩,也就无所谓了。现在新的手机拿在手机,才知道什么叫做流畅。或许她可以多下载几个英语软件?
陆为修斥着陆嘉辰:“你知道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干涉大人的决定,这就是你这么多年读的书吗?!还不赶紧闭嘴!”
沈明诗终于做好饭菜了,她来叫他们吃饭,“吃饭了。”
她又走到许星摇身边搂住她胳膊:“走了宝贝,吃饭去。妈妈做了好多你喜欢吃的。”
陆嘉辰快被气得当场升天。
他指着许星摇跟哥哥姐姐说:“妈还亲自给她下厨!她多久没做过饭了!”
陆为修忍无可忍,提着他衣领就往书房走。
“啊啊啊妈救我——”
“好好教训他。什么时候还学会用手指人了。”沈明诗说,招呼着陆嘉实和陆星旖去吃饭。
陆星旖真的回不过神,她心情很复杂。直到被叫了,她才恍然跟上,“哎,来了。”
好巧不巧,她随便坐下,发现许星摇就在她旁边。
许星摇今天没有看她。或者说,她今天就没看过陆星旖。
可能是怕从陆星旖眼里看到排斥与厌恶吧。
虽认识不久,但陆星旖已然是被许星摇记住了的,相处时间再长点,许星摇也会把她当成朋友。
可谁能想到还能发生这种事?关系瞬间尴尬了起来。
许星摇很害怕会被讨厌,会被这个差点成为朋友的姐姐讨厌。
索性就不去看她。
陆星旖倒是一直偏着头看她,等沈明诗把菜都端上来了,她才把目光放到桌上。这一放就不得了了,她差点跳起来:“妈呀,这都是你做的吗?”
沈明诗含笑点头,“不错吧?”
“何止是不错!”陆星旖夸张地跳起来,“我从来就没吃过你做的这些!”
沈明诗嗔她一眼:“安静点儿,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妈妈还会做好多呢。”她面不改色道,大不了现学。
“摇摇,尝尝妈妈做的饭。多吃点鱼,这种鱼刺少。”沈明诗坐在许星摇身边,给她夹着菜,目光温柔。
陆嘉辰还在被陆为修收拾,许星摇左右两边分别是沈明诗和陆星旖,陆嘉实不知坐哪里好,便就沈明诗身边坐下。
虽然父母对陆星媛的事情表现得很不想提,但这个好像不能不提。陆嘉实是老大,自小就知道自己身上有一些责任与担当。这时候,便也只能由他提出。
“妈,摇摇是当年抱错了吗?”
这件事情,到现在,大人们都不曾与他们细说。
“不是抱错,是被人换了,被星媛的亲生母亲换了。她把星媛换到我们家,让她过好日子,把我们的星摇偷走,却是极尽虐待!”沈明诗不能提这件事,一提起来浑身都会发颤,她揪着心口的衣服,恶狠狠道:“我不会放过凶手的,只是还需要点时间才能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孩子们,你们能理解妈妈吗?妈妈真的没有办法让星媛再待在家里了,这太圣母了,我没有那么伟大。”
陆嘉实和陆星旖都沉默了。
沈明诗看着陆星旖,满眼悲痛:“旖旖,摇摇本该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一起享受着父母和爷爷奶奶的宠爱,哥哥弟弟的爱护,享受着最好的教育和生活,可是就因为星媛的妈妈,这一切都转移到了本不该拥有这一切的星媛身上,而我们的摇摇,从小受苦,十七年来,从未有过父母的爱。你们吃着米其林的时候,她可能白粥都没得喝,你们参加研学活动的时候,她可能在为几十块的学杂费发愁。孩子们,我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对星媛了。……不,首先她的名字就不能再叫陆星媛,我们已经商量过了,在她离开这里前,就叫她陆媛吧,以后改名改姓什么的,随她。反正现在,我们不想一听到她的名字就想起她的母亲故意弄错的人生。‘星’字,是我们陆家女儿的,她……不配拥有。”
沈明诗闭了闭眼,逼着自己硬下心。
陆星旖忍不住哭了出来。
站哪边都不对。
星媛是她一起长大的人,星摇是她亲生的双生姐妹,却因星媛受尽了十七年的苦楚。
她怎么能做出决定?
为吃的发愁?为学杂费发愁?
这是她想都没想过的事情,从小到大,随便收点压岁钱都是十几万,她怎么可能会为了这点东西发愁,更无法想象人间疾苦。
而这个与她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孩子,却是吃遍了这些人间疾苦。
许星摇吃着碗里的东西,有些吃不过来,沈明诗一直在给她夹,好像她只要停一下,碗里的东西就会满得溢出来。
他们说的话,她听在耳里,略有触动,却不知该做些什么。她是受害者,可是他们也是受害者,只是她被害了十七年,而他们在十七年后才知道、才开始痛苦。
直到陆星旖哭了,她才有些受不了地开口:“我没有说过一定要她走。”
陆星旖突然止住哭声。
止住得太突然,她还打了个嗝儿。
“我都没有见过她。当然,跟你们也不熟呀,我自己过得好好的,你们不要一副因为我而改变了整个世界的样子,想让我背上所有的负罪感吗?”许星摇忍着气,将压着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这些话,她想说很久了。在陆嘉实用埋怨的眼神看她的时候,在陆嘉实和陆星旖因为她而瞻前顾后地说话的时候,她很想说,你们自己做出的种种决定,与我何干?她从头到尾不曾发过一言,也不曾干涉过他们的任何决定,又何必拿那种眼神来使她的负罪感不断增加呢?
陆为修教训了一顿陆嘉辰后,把他放在书房让他面壁。刚走到餐厅,就听到了这番话。
“我的到来让陆星媛离开了?你们都这样想的?”许星摇看着陆嘉实和陆星旖。
陆嘉实慌忙摇头,“不、不是。”
“请搞清楚,我并没有说我要‘到来’,我不打算回来,所以——她走不走,问题不大。”许星摇平静道,“至于你们要不要她走,跟我就没关系了。也不必‘为了我’做出所谓的决定。”
沈明诗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她每说一个字,就在她的心上多砸了一个坑。
“吃完这顿饭我就走了,不打扰你们。”她看着已经吃了很多的饭,没打算中途离开。浪费不好,还是吃完吧。
沈明诗知道她生气了,而且很生气很生气。生气到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去哄她。
她哭着冲陆嘉实和陆星旖喊:“你们问什么问!问什么问啊!就不能私底下问我和你爸吗?非要当着摇摇的面扯她的伤口!那个女人亏待了我女儿十七年,难道我连把她的女儿还回去都是错吗!”
陆嘉实和陆星旖吓傻了,一字不敢吭。
“你们只想着你们幼稚的感情,却不知道你们的亲妹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她有什么错?她有什么错!她那时候才刚生下来,什么都不懂啊!”沈明诗痛彻心扉,捂着心口哭喊着,又想去抱许星摇,“摇摇,你不要走,你不要这样想,就当是……可怜可怜妈妈吧!你别走,不是你的错,都是他们的错,与你何干啊?求你了,你别走……”她哀求地看着许星摇,眸中热泪滚滚,几欲将人烫伤。
许星摇垂下头,不去看她的眼睛:“吃饭吧。”
陆为修深深叹着气,久久平复不下心情。他没有进来,也没有出声,就只是在门口看着许星摇。看着她单薄却又坚韧的背影,小小的身体,却竖起了无数的刺,她的刺,是用以自保的,任何人只要对她露出敌意或是有任何伤害到她的可能,她的刺就会顷刻间扎向那个人。
她才……
十七岁啊。
他难以想象她这十七年都经历了什么。
陆为修无力又颓废地把头往身后的门一靠,整个人露出了颓然的色彩。那是一种身为父亲的绝望与愧疚。
餐厅里,许星摇没有说话,没有对沈明诗有任何的回应,由她自己在一边哭得不能自已。陆嘉实抱着沈明诗,一个劲地认错,过了会,陆星旖终于也是开始认错了。
他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好像,太自私了。
他们不是直接的受害者,受到的伤害几乎可以不提,凭什么在这里干涉直接受害者的决定?
陆星旖犹豫着,跟许星摇也说了对不起。
但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她的答复。
吃完饭,许星摇原打算在这里睡一晚,明早再早点回学校把被单什么的都洗了,晾好,等到明晚就可以睡了。可现在她觉得留在这里的确不太好,这里到底不是她的家。
她也没有拿那只已经激活的手机,只拿着自己来时的东西,准备离开。
她感觉自己的状态很糟糕,一点都不好。
陆为修和沈明诗拦着她不让她走,“摇摇,你的床单都湿了,怎么回去?回去睡哪里?你乖乖的,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我们就送你回去,好不好?”
沈明诗已是苦苦哀求。她的孩子,为了躲她,都宁愿回学校忍着委屈将就地睡一晚了,她怎能不难受?
到最后,许星摇也没有走成。陆嘉实带着陆星旖一起劝说,四人合力之下,她根本抵挡不住。就在她好几次都强硬地要离开的时候,他们又围成了一堵人墙,无论如何就是不让她走。
她回了那个所谓的“她的房间”。房门一关,效果差不多,也是把他们全部隔绝在外。门关上的时候,她整个人才算是解脱了一样,闭着眼,顺着门板放松身体,任由身体滑落在地。
她很难受,很难受很难受,像是陷入了无边的黑暗,找不到尽头,也找不到光明的出口。
难受得感觉不到空气的存在了……
许星摇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渴望着氧气能够进入缺氧的心脏。……不对,她的心脏没问题,不是心脏缺氧,那为什么,会感到这么窒息呢?
她低着头,惨白的脸上,忽然扯了一抹极淡的笑。
没事,不过也就是这样了。
嗯?
哪来的震动声?
真够吵的。
吵得让人想把震动的源头摧毁。
震动声响了又停,她松口气,却是停了又响。
反复几遍后,黑暗中坐在地上的女孩终于睁开了眼。
眼中是尚未全部清明的迷茫。
——嗯?那个让人很想摧毁的震动源头,是她的手机?
许星摇呼了口轻轻的浊气,拿起手机。
来电显示是景延。
又是他?
他最近给她打的电话,好像有点多?
许星摇还是接起了电话。
“许星摇。”
“…嗯,是我。”
景延微愣。他听出来她声音的不对劲。而且是很不对劲。
这才过去了半天?刚才她明明还很正常?
“许星摇——”他褪去轻佻,正儿八经地喊她。
“什么事?”
“老毛,要我把作业给你复述一遍。”他摸了摸鼻子,没说是因为他睡觉又被老毛逮着,老毛问他作业记了没有,他随口说记了,老毛冷笑了一声,说:“行,那你给星摇打个电话,把作业给她复述一遍。”
景延:“……”
这位大少爷硬是拿着本子问作业,然后真复述来了。
许星摇没追究其中不对劲之处,只说:“不用了,我没带作业本和练习册回来,明天再说吧。”
景延把记着作业的本子一扔:“那行。要不要出来玩?现在还早,出来走走?”
“不要。”
“……”
大抵是还没被拒绝得这么干脆、这么没面子过,他一时间还真给噎住了。
行,今天不把她约出来算他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