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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奸臣,纪长泽还是很忙碌的,除了大白天的就爬上人家屋顶偷听外,他还要去看一大堆的资料,刚下了朝,他就进入了补充资料时间。
原主虽然聪慧,也有人手,但到底没到过目不忘的境界,这些资料放了这么一堆,他也只有要对付某人的时候才会找到某人的资料拿出来看一看。
换成纪长泽,就简单多了,他直接打开一个卷宗,快速看完,再去看下一个,犹如一个莫得感情的工具人。
这些卷宗大部分都是朝中官员的各种资料,其中偶尔还夹杂着一些黑料,在原主书房里,专门有这样一个密室来安放这些资料,好方便他在黑人诬陷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事实证明,之前派去调查刘生彦,结果基本没得到什么实质消息这件事,根本不是调查人员的锅,纯粹是因为刘生彦自个没黑料,人家调查人员在调查其他人的时候,可是能查出来不少瓜。
纪长泽很快就从一堆堆卷宗中找到了不少他用得着的,其中最关键的一个人更是黑料重重。
周大人,四十三岁,作为一个官职挺高十分受皇帝关注的武将,他奇迹般的打架打架不行,看兵书看兵书不行,总而言之是十项无能。
但他能够有兵权,掌控京城的七万兵将。
也许别人会觉得这个皇帝昏庸,居然将最重要的京城亲兵兵权交给周大人这样一个无能之辈,但纪长泽却从其中看出了皇帝的心思。
是,周大人是无能,是除了拍皇帝马屁外半点用都没有。
但他对于上位者最大的好处就是,他离了皇帝就什么都不是了。
不光是因为他没本事,还因为当初他是大皇子手下,大皇子一出事,他立刻光速开始与对方撇清关系,并且快速加入到唾骂大皇子的列员中。
是不是觉得很耳熟,没错,周大人和原主走的同一个路线。
都是猜旧主,捧新主。
俩人的新主是同一个,走的路线又是同一个,自然,关系是不太好的,见了面都是皮笑肉不笑,谁都想把对方拉下马。
原主一直想把对方弄下去,可惜也一直没找到机会。
“福泉。”
纪长泽对着周大人的卷宗思索半响,喊了一声外面伺候着的小厮。
“诶,老爷。”
福泉立刻小跑着进来:“老爷有什么吩咐?”
“你去比对着之前荣亲王去封地时府上送的礼,照样给刘大人备一份,他不是要前往葛州了吗?只道这份礼是为他送行。”
福泉愣了愣,虽说他一直守在老爷身边,但对刘大人倒是不怎么熟,倒是刘夫人常来府中。
想必老爷也是因着刘夫人与夫人交好才如此的吧?
“是,老爷,小的这就去办。”
他行了礼就准备出去,却又被纪长泽叫住:“等等。”
福泉赶忙站住:“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纪长泽顿了几秒,道:“刘生彦的女儿,与我那夭折的孩子,是一般大吧。”
福泉从未听过他提起当初那个夭折的孩子,但身为主子身边一等一的得力人,他自然也不会错过这等陈年往事,顿时冷汗就下来了。
那可是老爷多年来唯一的血脉,他突然提起来,心情能好吗?
“老爷……您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纪长泽淡淡道:“就是有十个八个,到底也不是第一个了。”
福泉死死低着头看地面,不敢吱声。
纪长泽却没迁怒于他,只是道:“你去了刘府,告知刘大人,就说夫人久居府中不出,喜欢年轻的孩子,托他让刘夫人带着他家小姐看望一下夫人,也让夫人高兴高兴。”
“是,是,小的一定办好。”
福泉跟在自家主子身边这么多年,自然听得出来主子说这话时居然带了点慈爱。
许是因为想起了早幺的孩子,对着与自己孩子一般大的刘家小姐,自然多了几分疼爱。
那边的刘家,刘生彦一家子也都忙碌起来开始为丈夫/父亲准备出门用的东西了。
这一去乃是远行,吃喝衣物都要准备好,可偏偏刘大人从前没出过京城,刘夫人在这方面也没有经验,只能赶忙去问了丈夫经常出远门的京城夫人。
可时间匆促,再怎么着急准备,一时也是备不齐的。
刘家的大小姐刘乐平带着丫头进了母亲房中,见她正快速纳鞋底,便上前劝道:
“鞋不够,现做来不及了,母亲莫要自己做了,我打发人去买了。”
“母亲可有让人去晒那些吃的?路途遥远,父亲要带着干食才可。”
“正在晒了,只是这几天都是阴天,怕是要晒不干。”
“那便打发人去买,哪怕买的没有自家晒的好,也总能顶事。”
刘乐平在外不爱说话,在自家却也是能独挑大梁的,除了她自身聪慧外,还要归功于刘夫人放权给她,始终在鼓励支持她。
母女两人正忙碌着,外面进来一个丫头,虽是丫头,却高傲的很,下巴微微抬着,态度也十分倨傲:
“老太太请三夫人五小姐过去。”
竟是连行礼都是含混带过。
但刘夫人与刘乐平却早已习惯了,老太太身边的丫头一个塞一个傲气,对着她们这等“不受宠”的,向来是这般模样。
与她们生气是生不来的,两人对视一眼,放下手里忙活的东西,也没耽误,直接就去了老太太所在的长寿堂。
长寿堂里,刘家老太太正端坐在上位,身后站着两个俏丽的丫头,腿边还跪着一个,正在轻轻给她敲腿,底下坐着两排人,有府中的夫人,也有小姐,坐的满满当当。
众人聚在一起,欢声笑语,身为中心的老太太自然也是众星捧月,被这么多小辈捧着让她心底拥有了极大地满足感,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
于是等到一丫头掀开帘子,通报:“三夫人与五小姐来了。”
老太太脸上猛然下来的笑容就显得十分突兀了。
身份最高的人都不笑了,其余人便也自然的收起了笑。
自己进来前欢声笑语,自己一进来所有人便没了笑容,哪怕是多年早就在老太太手底下历练出来了,这种被排挤的感觉还是让母女二人心中沉闷一瞬。
“给老太太请安。”
“嗯,起吧。”
老太太再次露出笑,只是与之前的大笑不同,这笑容淡淡的,带着几分敷衍:“老三家的,听闻你们院子里乱糟糟的都忙成一团,你是怎么做媳妇的?老三都快要走了,怎么你还没给他收拾好行李吗?”
刘夫人熟练的往正中间一跪:“是儿媳的不是,时间仓促,儿媳身边只有个乐平帮衬,人手也不够,便只能如此忙乱,倒是没想到惊了老太□□宁,儿媳回去后便告知丫头们小心做事,莫要吵闹了老太太。”
老太太脸上的那点子淡笑也没了。
“瞧你这话说的,仿佛我是那等自己儿子要出远门都不帮衬,还要怪儿媳收拾东西吵到自己的恶夫人一般。”
刘夫人适时在脸上露出惊讶神情;“老太太怎会这般想,儿媳绝没有这个意思。”
这个时候,老太太的帮手自然该上场了。
正是她的嫡亲大媳妇,府中的大夫人,笑着开玩笑一般道:“看把三弟妹急的,府中谁人不知晓三弟妹你最是个小气的,对着下人都不怎么打赏,那些下人自然不会好好为三弟妹做事,不若这般,老太太就疼疼三弟妹,赏给三弟妹几锭金子,让她拿去打赏下人。”
她是笑着说的,乍一听好像只是玩笑话一般。
可京城中的女眷最看重的便是名声,刘夫人在京城中有个小气出手不利落的名声,也大抵靠了她那嫡亲婆婆和妯娌。
偏你还不能生气翻脸,若是翻脸了,人家便更要道果然是个小气的,连开开玩笑都不行了。
刘夫人心底发气,却也只能忍,大夫人见她没接茬生气,倒是有些遗憾。
老太太却又开口了:“你们夫妻俩都是一样的性子,媳妇是个小气的,儿子也差不离,对着旁人小气也就罢了,对着我也这般,这次发的俸禄,竟是只给了一些,自己留下许多,诶呀,儿子大了大了,便不孝顺了。”
刘夫人咬牙:“老太太明鉴,老爷此去颇远,路途上艰难重重,花用也大,若是将所有俸禄都孝顺给老太太,怕是走不到一半便没了银两用。”
“哈哈哈,我不过随口说两句,何必这般较真,行了行了,我还不知道生彦吗?向来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那去往葛州的路上,许多流民一分钱没有的都能走过来,他倒是花用的多,罢了罢了,你家老爷娇贵,我做母亲的,不能帮衬他许多。”
“绿燕,你去我库房里,拿些银钱送到三老爷院子里。”吩咐完那长相青春俏丽的丫头,她又转过头,对着刘夫人笑道:“这是绿燕,我身边一等一的丫头,惯会伺候人的,便让她跟着你家老爷一道,路上伺候他。”
刘夫人垂在袖子里的拳握紧。
她最厌恶的便是老太太这点,无时无刻不想着要往刘生彦身边塞人,仿佛瞧见他们夫妻和睦,一家子其乐融融,她心里头就不痛快一样,非要塞个人进来恶心一下他们。
刘夫人正想着要用什么法子推脱的时候,丫头又进来禀报了:“三老爷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正巧,刘生彦下朝回来了。
他比不得纪长泽,纪长泽的府邸可几乎是挨着皇城的,他官职又大,在街上坐轿子,都是大家让他,很快就能到家。
刘生彦可就不一样了,他家住得远,官职也一般般,走在每逢下朝必堵车的街上,那是遇见一个要让一个,遇见一个要让一个。
于是他索性直接走路回去,到最后还比坐轿子快上不少。
下朝完了,就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他进去后,面对着一屋子的女眷倒是不意外,反正老太太屋里成天就是这模样,那些嫂子侄女也就罢了,丫头们一个赛一个容貌姣好,凑起来笑的时候简直跟个妖精洞一样。
刘生彦一边心中腹诽老太太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嫌吵,一边规规矩矩行礼:“儿子给老太太请安了。”
“嗯,起来吧,你来的正好,我方才还与你媳妇说,听闻你盘缠不够,要送你些路费呢。”
刘生彦听了一喜:“老太太慈爱,儿子多谢老太太,正巧昨日儿子算来算去,前往葛州的银钱不够,正巧差个三十两,正犯愁呢,谢过老太太。”
老太太脸上慈爱的笑容一僵。
她方才只说了要给银钱,可没说要给多少,本来只想包个五两送过去,反正她只说了要给银钱,可没说要给多少。
到时候钱少给了,慈爱儿子的名声却能出去。
算盘打得好,却没料到刘生彦能来这么一出。
刘生彦完全没注意到上方嫡母的脸色,还在自顾自的说着:“还有,时间仓促,儿子许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除了路费,怕是许多东西就要在路上买了,老太太若是心疼儿子,便……”
“生彦!”
怕再让他这么说下去三十两就要变成五十两了,老太太僵笑着打断刘生彦的话,岔开话题:“你悄悄,这是绿燕,你瞧着如何。”
刘生彦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容貌不错的丫头,敷衍夸了两句:“不错不错,老太太身边的人都是顶好的。”
见他上当,老太太的笑容顿时真诚许多:“你既然喜欢,我便割爱,将她送给你,你这一路上,也有个人伺候。”
“到时若是有什么缺的,便让她给你做,这是为母的一番心意,你可不要推拒。”
到时,想必刘生彦奉陛下命出去办事,却还要带个貌美丫头的事传出去,他定然落不到好。
而若是拒绝,长辈赐,他居然拒,她再装作哭上几场,刘生彦照样会有个不敬嫡母的名声。
老太太正盘算着,突然听刘生彦来了一句:“这丫头?不可不可,儿子出去是办公差去的,一路上辛苦万分,不晓得要赶多少路,到时候带这样一个娇娇弱弱的丫头,那是她来照顾我,还是要我照顾她。”
“老太太您若是真的心疼儿子,便派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到时路上若是有个什么劫匪歹徒什么的,也好替我挡一挡,对了,儿子瞧您院子里的吴二家小子不错,一个个膘肥体壮,就算不能打,抬抬轿子也稳当。”
老太太;“……”
吴二家的是她的陪嫁,她家那几个小子一向是她手底下的得力人。
这样的人,送去给刘生彦抬轿子??
他怎么脸那么大呢??
偏偏刘生彦这个心大的,完全没察觉出她的笑容不对,还在满怀期待的望着她,满眼期盼,一副只等着她答应的样子。
“行了行了,你既不要人就罢了,既请了安,就快下去忙公事去吧。”
刘生彦压根没听懂这是逐客令,只依旧憨憨问:“那老太太给不给儿子人了?”
老太太:“……”
这个家伙是听不懂人话是吧?
“你若是想要这个丫头……”
“儿子不想要丫头,儿子就想要周家的那几个小子。”
“……那几个小子有别的差事,怕是腾不开手。”
刘生彦听了,颇为失望:“诶,那便罢了,儿子告退了。”
等到他走了,老太太只觉得自己被气的心口都是疼的,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也没了再去挤兑刘夫人的心情,挥挥手:“行了,我乏了,你们都回去吧。”
她吃瘪了,刘夫人心底畅快的简直要笑出声来,行了礼就带着女儿往外走。
“三弟妹。”
刚出去,大夫人便叫住了她,刘夫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悄声对着女儿道:“你先走。”
转身又是满脸笑:“大嫂嫂。”
刘乐平也没能逃得出去,很快,她的那几个堂姐便也叫住了她:“五妹妹。”
“五妹妹,听闻因着三叔要去葛州,你与三婶成天里忙得脚不沾地,怎么如此忙碌?不应该有交好人家送来送别礼吗?”
送别礼,也是文朝一个习俗了。
当有人要出远门时,他的友人们便会为他送来路上用得着的各种物件,这便叫送别礼,文人间,送别礼也是个可比拼的工具,毕竟你若不是文采斐然,为人直爽人品好的话,也不会交友满天下,得许多的送别礼。
相反,那些出趟远门,却连送别礼都收不到的人家,就抬不起头了。
刘家二小姐这样说,看似关怀,实际上是在各种嘲笑。
“我爹爹前阵子去贺州,可是有许多人来送送别礼,按理说,我爹爹一介白身,三叔叔却是朝中大臣,该是三叔叔身边的送别礼最多才是啊,真是奇怪了,难道是三叔叔平日里无甚交友?”
刘乐平面无表情。
她爹为何没有人来送送别礼,这些人心里没数吗?
按理说,她娘亲嫁妆丰厚,她爹爹每个月都有俸禄,日子该是过得不错才对,可老太太借着孝道,将那些俸禄收为己用,家中全靠她母亲嫁妆补贴,还要时不时应对老太太的索要。
送别礼,那是有来有往,若是往常没送与给别人,别人又怎么会送给她爹爹,她爹爹为何从不送人送别礼,还不是因着钱财全都被老太太拿了去,根本没钱置办。
大伯当初走的时候是有许多人送送别礼,可他以前到处送礼的钱又从何处来?
他们几家子,不事生产,却一个个穿金戴银,花用极多,当初祖父留下的老本哪有那么多,不然也不会非要扣走她爹爹俸禄。
当初母亲大半嫁妆被盗,最后也没寻回来,她可是知晓从那次之后,这府中许多人便一副发了财的模样,干什么都大方几分。
不过就是仗着她母亲娘家没了人,无人来帮着主持公道罢了。
“说起来,五妹妹也是随了三叔。”
“可不是,五妹妹在外也是,没多少好友。”
“五妹妹,你性子太沉闷了,在外该多说话的。”
被几人表面关心其实是攻击的轮番说着,刘乐平只当做没听懂一样的笑:“姐姐们说的是,我便只有越秀一个交好的手帕交便足够了,交友贵精不贵多,哪怕我交再多的好友,若是感情不深的话,那也无济于事。”
为越秀,为家的嫡女,刘乐平好友。
说起为越秀,几人脸上神情都不太好看了。
为越秀父亲虽然官职不高,但她们家是官宦世家,家资颇丰,在京城中闺秀中,她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个。
但偏偏,也不知道她哪根筋不对,偏偏喜欢和刘乐平玩。
她们几人虽都有许多小姐妹,但就好像刘乐平方才说的那样,那些朋友俱都感情不深,大家商业吹捧罢了。
“五妹妹说的是,交友贵精不贵多,只是三叔叔好像,没有多的好友,也没有精的好友。”
“如此看来,三叔叔和五妹妹还是不像的。”
正说着,几人便都看到了前面站着的刘生彦。
他看样子也是听到了方才她们说的话,面上神情并无不对,说出这话的三小姐先是怕了一下,接着想起三叔要听祖母的话,而祖母最疼她,便又不怕了。
“给三叔见礼。”
“嗯,起吧。”
刘生彦是听到那些话了,但没觉得生气。
他和乐平是不像啊。
都不是亲生的,要是像那才叫见鬼了。
至于这几个侄女在嘲笑他的事,他完全感觉不出来,只当做她们在闲谈,还接话道:“乐平说的是,交友贵精不贵多,有时候一个好友,就抵得上许多人了。”
比如纪长泽,人家的朋友都是小溪流。
纪长泽,那是泥石流。
几个刘家小姐互相对视几眼,看出三叔根本没听懂她们在说什么,纷纷都笑了起来:“三叔说的是。”
倒是刘乐平,看出了她们在嘲笑自己爹爹,偏爹爹还一无所知的跟着她们笑。
方才她自己被笑的时候还能心平气和,如今却是再稳不住,眼神冷下,张嘴要说话时,突然刘生彦身边的小厮小跑着过来:“老爷,老爷。”
“急慌慌的做什么?”
小厮跑的呼哧呼哧喘气:“外面有人给老爷送送别礼。”
“送别礼?”
刘生彦一想不对,他这么抠门,谁会给他送,之前也跟子方他们说好了,不让他们送,不然这家伙给他送了,下次他就要回礼。
这群家伙一个个闲得很,天南地北的四处跑,要是真让他们给他送了一次,那完了,一年里他能送到钱包扁扁。
他紧张起来,不会是哪个家伙没听他的话,直接就送了吧?
完了完了,要破财了。
这群没心的,友谊那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吗?!
真正的友谊,就是要什么都不送!
他越想越蔫,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惨遭破产的惨状,顿时心灰意冷,没什么兴趣的挥挥手:“既然送来了,就收起来吧。”
“小的就是来寻老爷说这个的,那些礼太多了,塞满了整个院子都放不下啊。”
刘生彦:“???什么意思?”
“礼太多了,根本放不下。”
刘生彦:“?”
谁啊这么大方?那到时候他是不是也要回同等的礼?擦,这不会是仇人专门过来搞他让他破财的吧?
其他的小姐们眼底却都又是惊奇又是震惊。
一整个院子都放不下的礼,那该有多少啊。
若真是有那样多,那怕是价值不少吧?
这……到底是何人?
刘生彦也想知道是哪个兔崽子:“哪家府上送来的?”
“纪府送来的,人还在往我们府上运礼呢,老爷可要去看看?”
“走走走,去看看。”
纪长泽这个家伙,怕是欠揍,难道他忘了,他们都已经决裂十六年了吗?
居然还敢给他们送要回礼的送别礼,还送这么贵,真是日了狗。
他急吼吼离去了。
原地,还站着几位小姐,俱都是一副被震惊了说不出话来的模样。
刘乐平倒是依旧那么平淡无波的样子,只给她们行了礼:“我去随爹爹看看,就先走了。”
她走了,只剩下几个小姐望着她的背影。
“纪府……可是那位尚书令大人?”
纪长泽的奸臣名声只在一些看不惯他的官员与许多敬重李大人的学子中流传。
不愿与他交恶的人家还是大多数,就算心里看不惯,面上也还是要捧着敬着。
毕竟无论纪长泽的名声如何,他手中的确是权势滔天。
这般人物,若是能跟他搭上,下半辈子的官场生活绝对稳了。
对于府中这些父亲俱都是白身,占了祖父和三叔的名字才能得个官家小姐称号的小姐们来说,纪长泽这等人物更是天边之人。
这样一个她们平日里提都不敢提,想都不敢想的人物,居然来给三叔送了送别礼?
送别礼,那可是视为至交好友的人才能送的。
“到底怎么回事?未曾听过三叔与纪大人有什么交情啊。”
“送别礼都送了,这交情该有多深。”
“方才三叔身边的人好像说,一院子都放不下……那该是有多少啊。”
这些小姐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带着心中好奇,去了门口,果然瞧见一个个被精细盒子装着的礼物让人抬进府中,像是一条看不见头的队伍,去往了三叔院中方向。
还有三叔身边的小厮站在门边,每当有新的礼物被从车上卸下,他就会比照着礼单,高声念贺。
她们过去时,刚好听到。
“岫玉平安如意一柄。”
“银鼠皮,白兔绒,茧绸,狐皮二十件。”
“人参,灵芝,沉香,雪莲,何首乌各十盒。”
单单是刚好赶上的这三件礼,便足以抵用普通人家一辈子的花销了。
就光是那些念在一起的,若是换做其他人家,也是要分开来念的,可纪长泽却直接将这些当做一件礼来送,可见其出手有何等大方。
“天、天啊。”
刘大小姐惊的站都站不住,只能牢牢抓住身边丫头的手臂,她经常跟着三婶婶出去,自认为也算得上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了,可却从未听闻还有人送别礼是这样送的,说了天啊后,半响都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
那好多车的礼物念完了,便又有新的车跟上。
小厮换了个礼单,接着念:“送与友人亲眷礼。”
送别礼,一些人也会送一些礼物给要离别的人亲眷,视为通家之好,这些几个刘家小姐都是知晓的。
想到方才那些礼的豪贵,再听到这些送女子的礼,她们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那礼的贵重程度也没让她们失望。
“东珠二十串,南珠二十串,蓝宝石十颗,红宝石十颗,翡翠玉十五,白玉玛瑙耳坠四串。”
“象牙抱金镯两对……”
若是之前念那些华贵之物时,这些小姐们只是震惊的话,那么在听到这些首饰之后,她们就是羡慕了。
这样的好东西,若是给了她们,她们哪怕是戴一辈子都戴不完啊。
可那单子却还有很长很长,礼物一件件的抬进去,仿佛念不完一般。
几人鼓足勇气,打发着一个丫头去找了那正在指挥人从车上卸下礼物的纪家人。
那管家转头,脸上也没什么大情绪,只是淡淡笑:“小的福泉,见过几位小姐。”
他这样不热络,几人也不觉得奇怪,毕竟是尚书令身边的下人,有一些倨傲也是正常的,她们祖母身边得眼的丫头,那也是一个个十分矜持。
“这些都是纪大人送给我们三叔的吗?”
“是,我们家老爷与刘大人乃是至交好友,听闻刘大人要去葛州,便凑了这些送别礼来。”
几个小姐张张嘴,想问既然有送给亲眷的,那可有她们的。
但又实在是不好意思问,正纠结着,刘乐平带着丫头远远走来,她是来见送礼人的。
按照规矩,友人送礼,小辈要出来道谢,只是她弟弟不在,只能她来了。
她一出来,福泉看到她身边跟着一个纪家下人,眼睛立刻亮了,赶忙三两步小跑过去,又是弯腰又是行礼的,那叫一个殷勤:“小的是纪府中伺候我们家老爷的福泉,五小姐好,见过五小姐。”
刘乐平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殷勤的下人,有些没反应过来,福泉毫不介意,脸上堆满了笑:“五小姐怎的亲自来了,这外面风多大,哪里值得您亲自出来,小的方才还道,等搬完这些,便进去给小姐见礼呢。”
他脸上那谄媚都快溢出来了,若不是时机不对,简直恨不得抢过一旁丫头手里的伞,亲自给刘乐平打伞。
这位可是让主子唯一带了慈爱语气说起的小辈,他必须得把这根大.腿抱好啊。
刘乐平有些不适应的后退一步,还未说话,便发现那几个向来瞧不上她的堂姐看她的视线里充满了古怪的羡慕嫉妒。
她不再去看,只对着福泉一笑:“多谢。”
“诶,小的哪里当得起小姐一声谢,小姐快些进去吧,风太大了,小的跟您一道进去,也拜见拜见刘大人。”
福泉将指挥的任务交给别人,就讨好笑着跟在刘乐平身后,一路堆着笑进去了,全程都没去看一眼其他几个刘家小姐。
老爷对那几个刘家小姐可没什么好感,他疯了才去跟她们亲近。
到了院中,小小的院子里已经堆满了礼物,刘生彦正站在院子里发愁。
不是愁礼物放不下,是愁以后他得还多少回去。
这特么的,何止是破财,简直破产啊。
正发愁,瞧见刘乐平带着福泉来了,连忙迎上去:“你赶紧,赶紧把这些都拉回去,告诉纪大人,就说心意我领了,只是我家院子实在是放不下,还是莫要如此客气了。”
福泉堆笑;“大人不必担心,这些礼大半都是要带上路的,院子放得下。”
“我说放不下就放不下,你看这么小的院子,这挤死了这,你赶紧带回去。”
福泉也不着急,恭敬递上一封信:“大人,我们老爷料到大人会如此说,吩咐了小的,若是大人不收礼,便将这封信给大人看,大人看了便明白了。”
刘生彦狐疑的看他一眼,接过信,半信半疑的打开。
“嚯!”
他惊讶的叫了一声。
一旁正在指挥人放礼物的刘夫人:“?”
刘生彦:“啧啧啧。”
刘夫人:“??”
刘生彦看完了,一改方才的焦急,十分淡定的背手:“既然这样,那就多谢你家大人了。”
刘夫人:“???”
那信中写了什么?居然让刘生彦变化这么快?
她好奇上前,拿过刘生彦手里的信。
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大字:
此礼无须还。
待我出行,将盒子送回。
刘夫人:“……”
怪不得老爷愿意收,原来是不用回礼。
她再看向自家丈夫,已然是一副捡了天降横财,乐颠颠的只恨不得上天的模样了。
福泉见刘生彦心情不错,趁机道:“大人,老爷还道,我家夫人常年久居府中不出,平日里颇有些寂寞,希望大人能让刘夫人带着小姐多多看望。”
刘夫人身子一僵,干笑:“我去便好了,我家乐平年纪太轻,怕冲撞了纪夫人。”
“哪有,乐平小姐分明瞧着娴雅惠人,我家大人知晓刘大人有子有女,时常感叹羡慕呢。”
刘夫人依旧不愿意:“乐平也就在外面装得像,在家十分调皮……”
刘大人接过话:“胡说,乐平哪里调皮了,我们乐平最是乖巧。”
刘夫人吸气,看向拖后腿的夫君,试图暗示他她并不是因为这些才不让乐平去,只是找借口:“但听闻夫君与纪大人也是近些时日才相熟,只怕乐平去那拘束。”
“怎会,我与纪长泽老早便认识了,何况你又与纪夫人关系好,乐平性子又安然,不会拘束的。”
刘夫人:“……”
她再次试图努力:“老爷,纪大人府上也没乐平的同龄人,带她去怕是不太好。”
“你不懂,正是因着纪夫人膝下无子女,这才带乐平去给她解闷。”
刘生彦说完,还乐颠颠的看了一眼自家夫人:“夫人不用担心,乐平乖巧凌厉,纪夫人定然喜欢。”
说完,他不等刘夫人在说什么,直接敲定道:
“好了,福泉,你去告诉你家老爷,就说我答应了,必定让我家夫人带着我女儿去看望纪夫人,让他放心。”
说完,见着福泉高兴应下了,他颇为得意,转而悄声对刘夫人说:“纪长泽这家伙,哪哪都压我一头,该叫他瞧瞧,我闺女有多聪慧懂事,让他也羡慕羡慕我有这么个好闺女。”
刘夫人死鱼眼看这个拖后腿的。
聪慧懂事是真的,好闺女也是真的。
只是这闺女若是进了纪家,还是不是他的好闺女就说不准了。
到时候,说不定就成了纪长泽的好闺女了。
长寿堂里,老太太失手,茶杯摔在地上。
“你说什么?!!尚书令纪大人给老三送送别礼??”
底下站着的人赶忙点头:“可不是,送了许多,至少有十几车,还全都是一些贵重的礼,听闻,还让三夫人带着五小姐多去看望纪夫人,那纪大人可是十分爱重纪夫人的,老太太……三老爷这……会不会攀上尚书令大人了?”
老太太面如死灰。
她一直压制着刘生彦,就是不想他出头,若是他出头了,要让她这个嫡母看庶子脸色生活,她才不会答应。
可若是刘生彦攀附上了纪长泽那等权贵……
“不,不用担心。”
突然想到什么,她松了口气。
“纪大人虽权倾朝野,名声却不如何,老三与他来往,那是自寻死路。”
她想清楚了,重新放松下来。
他人奈何不了纪长泽,却未必能奈何不了刘生彦。
刘生彦这般讨好亲近纪长泽,定然会有人寻他晦气,说不定,还会被群起而攻之。
她重新高兴起来:“行了,这么点事就这般急躁,像什么样子。”
只是,刘生彦的运气一如既往的好。
第二日,纪长泽送刘生彦送别礼的事便传遍了京城,只是却没人炸锅,大家都反应平平。
甚至,还有点可怜刘生彦。
“之前他那样针对纪大人,纪大人怕不是又在憋什么坏水了。”
“此事一看就是有诈,可怜刘大人,也不知会被如何磋磨。”
“刘夫人与刘小姐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诶,刘大人真是可怜,招惹到这般煞神。”
大家都对刘生彦很是同情,甚至不少人都觉得,纪长泽黄鼠狼给鸡拜年,定然是打算在葛州做掉刘生彦了。
大家没办法去组织,只能同情一下刘大人,于是等到他出发去葛州的前一天,许多人都来为他送行。
刘生彦很高兴,他人缘居然这么好吗?而且送行不花钱,他连回礼都不用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来送别他的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刘大人,此去一别,我会想念你的。”
“你……诶,保重。”
“生彦,诶……你安心去吧,我会照顾好你的家人的。”
刘生彦傻乐:“多谢,多谢大家,我这便去了。”
这么多车的好东西跟着他一起走,还不用回礼,而且还有这么多人送他,他只觉得,这是他人生最巅峰的时刻了。
有人对他喊:
“刘大人,我们会想念你的!”
逢年过节,也会给你烧纸钱的,只盼着你一路走好,在底下,保佑那纪长泽快点落马。
刘生彦回首望去,看着一堆人冲他招手,也立刻快速招手回应。
他得意的快上天了。
诶嘛,我人缘这也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