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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乖不喜欢哭,吃饱就睡,饿了就嚎一嗓子。醒着的时候,有人逗他,他就咯咯笑个不停。姚景泽完全是个弟控,小小年纪已经学会了给小乖换尿布,做得有模有样。
秦非白走的时候,还带了姚大江亲手给宋家人写的信,让宋老头和周氏都放心,宋氏已经生了,等孩子满月,宋思明回乡迎亲,他们会一起到京城去。
温雨薇跟林松屾感情进展十分迅速,不过林放严厉告诫林松屾,不准越矩,牵手也不行。在林松屾征得温家同意,与温雨薇定亲之前,不允许有任何动手动脚的行为。
而林松屾表面嘻嘻哈哈,只对温雨薇好,又很尊重她的举动,在温雨薇这里是很加分的。
这天一辆马车进了青山村,孟静婉掀开车帘往外看。她是第一次来这里,听说宋氏生了,她专门过来探望的。
马车在姚家大门外停下,孟静婉下车,看到了不远处清凌凌的小溪,面前的房屋跟别家看起来也不太一样,更大气一点。屋后的青山,绿意盎然,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表嫂!”姚景泽看到孟静婉,响亮地叫了一声,欢快地跑了过来。
“小泽。”孟静婉俯身,拉住了姚景泽。
“表嫂,你还没见过小乖,我跟你说,小乖弟弟可好看了,像我!”姚景泽开始炫耀他家弟弟。
孟静婉让丫鬟留在外面,她自己提着带来的几个礼盒,被姚景泽牵着进门了。
第一次来姚瑶家,孟静婉很好奇,打算晚一点让姚景泽陪她到处看一看。
“娘,表嫂来啦!”姚景泽拉着孟静婉进门,姚玫连忙迎上来,把礼盒接过去,笑着叫了一声:“表嫂。”
孟静婉也不害羞,到宋氏床边坐着,看了宋氏的脸色,笑着说:“姑姑气色很不错呢!”
宋氏坐在床上,面色红润。小乖已经半个月了,姚大江和姚玫姚瑶把宋氏照顾得很好,奶水很足,她每天除了给小乖喂奶,什么也不做。
“我觉得我都胖了好几圈儿了。”宋氏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孟静婉笑说:“哪有胖?姑姑原先就是太瘦了,现在这样更好。不过等出了月子,肯定又会苗条下去的。”
小乖被姚瑶抱出去了,这会儿听说孟静婉来了,就抱过来给她看。
孟静婉小心地把小乖抱过去,不敢动,宋氏跟她讲要怎么抱,她调整了一下姿势。
小乖正好醒着,冲着孟静婉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来,孟静婉感觉心一下就化了,这孩子是真可爱。
“表嫂和表哥的孩子,要叫我表叔,对不对?”姚景泽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宋氏笑着点头:“对。”
孟静婉脸色微红,低头看着小乖不说话。
中午孟静婉在姚瑶家吃饭,听姚瑶说,这几日宋思明应该就从京城出发,回清源县来迎亲了。
姚瑶家这边帮宋思明准备的聘礼,早已经都装好箱了,只等他回来。
孟静婉得知届时姚瑶全家也会同行到京城去,很是开心。
三月十四。
宋思明跟魏宇泽巧遇,一起去醉仙楼喝酒。
“你明日就要回清源县了吧?恭喜啊!”魏宇泽举杯笑着说。
“谢谢。”宋思明脸上也带着笑意。
魏家当初被云相府谋反牵连,都进了天牢,后来又被姚瑶和秦玥救出来,魏宇泽的官儿也没丢,现在依旧是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不过家中父母兄嫂经过那一场灾祸之后,险些进了鬼门关,被吓得狠了,如今对魏宇泽的态度改变了很多,也不再奢求魏宇泽大富大贵。
魏宇泽如今好好地当着小官,家里虽然还是难免会有些鸡毛蒜皮的小矛盾,磕磕绊绊的,不过总体来说比过去和谐太多了,他心情也轻松了很多,用家里的余钱鼓励他爹又开了个铺子,现在生意还不错。早就说要来京城做客的他外公一家,魏夫人去了一封信,说暂时不方便让他们过来。
“昨日见到秦大将军了,听闻皇上有意让他继续带兵。”魏宇泽说。
宋思明微微点头:“暂时还没定下来,不过应该快了。”
秦非白是昨日回到京城的,先进宫去见了莫云齐,圣旨还没下,但朝中风传莫云齐再次启用秦非白,还是大将军。
“昨日收到姑姑家来的信,姑姑生了个大胖小子,我又多了一个表弟。”宋思明忍不住跟魏宇泽分享姚瑶家的喜事。
魏宇泽呵呵一笑:“那可太好了,很圆满。”
两人从酒楼分开,稍晚些时候,魏宇泽送了些礼品到宋思明家里,是请宋思明帮忙带回去给孟山长的礼物。其中还有一对长命锁,是送给姚瑶家刚出生的小乖的。宋思明也没推辞,都收着了。
本来周氏想跟宋思明一起回乡,等不及要去看小外孙了,一家人好生劝说,才把她劝住。她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的长途劳顿,而且宋氏一家很快就过来了,也没必要再让老人家折腾。
到了三月十五这一天,宋思明出京,回清源县去。樊峻和梁薇最近都在京城,樊峻专门安排了四个身强力壮的小伙,赶车跟着宋思明一起上路,说是给姚瑶家送礼的,顺便也是保护宋思明,省得他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昨日回京的秦非白,先去了宫里,然后到温国公府送信,又去宋家送信,跟宋思明聊了一会儿,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就睡下了。
这天一早,全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饭,秦非白刚放下筷子,秦谡欲言又止,还是问了一句:“秦瑄呢?”
温如晴和秦珍珍,以及秦珏,都看向了秦非白。他们都想问,秦非白是去救被秦瑄抓走的温雨薇的,早就送信给温国公府说温雨薇没事了,却只字不提秦瑄如何了。
昨日秦非白回来,一家人都以为他会押着秦瑄一起回来,却只见他一个人。
秦非白垂眸,声音低沉地说:“我要押他回京,他怕皇上降罪,不肯回来,自尽了。”
秦谡的手颤了一下,猛然起身,大步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趴在门上,忍不住老泪纵横。
而温如晴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从秦非白口中听到秦瑄的死讯,还是晕厥了过去,被秦珍珍和秦珏扶着走了。
秦非白抬头,看着院中的老树,眼底微微泛红。他撒谎了,秦瑄是他杀的,不是自尽。
秦非白本想说实话,但是在他回来之前,姚瑶专门找他谈过这件事,说事已至此,就不要把残忍的真相告诉家里人了。秦谡承受不了他的儿子亲手杀了他的孙子这种事,温如晴也无法承受秦非白亲手杀掉他们的儿子这种结果。这跟秦瑄是不是该死没有关系,人心肉长,事实上秦非白自己都无法释怀,即便他真的那么做了。
姚瑶说,善意的谎言并没有什么错,人死如灯灭,何必让活着的人再承受更大的痛苦呢?秦非白知道姚瑶说的有道理,只是离开青山村那个世外桃源,回到这个家中,他心中的苦痛,又被勾了起来。
昨日秦非白不是一个人回的京城,秦非墨和原缨夫妻也跟着一起回来了。不过他们昨日没有跟秦非白回秦家,也没去安王府,而是住在了醉仙楼后院。
这天快晌午的时候,秦非墨才带着原缨一起来了秦家。秦家人全都情绪低落,在秦非墨意料之中。他跟秦谡聊了几句,看秦谡心情极差,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跟秦谡分享了一个好消息,原缨有喜了。
秦非白也很意外,因为昨日还不知道。不过说起这件事,还真是很巧。
秦非墨和原缨成亲也一年多了,除了最开始做假夫妻的短暂时间之外,两人感情很好,一直都想要孩子,尤其是原缨,只是她的肚子一直都没动静。先前李郎中和姚瑶都给两人把过脉,李郎中说夫妻俩身体都没问题,不用着急,孩子早晚会来的。
这回离开青山村来京城,原缨一路骑马,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昨天夜里,临睡前,原缨算了算日子,突然发现她这个月小日子晚了快十天了,当时两人都有点兴奋,不知道是不是怀上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不过那会儿天色已晚,医馆都关门了。一大早,秦非墨也不让原缨动,他请了个大夫过去,大夫一把脉,说真是怀上了,还叮嘱要好好休息,骑马这种事,可不能再做了。
秦非墨和原缨都开心极了,秦非墨还有点后怕,说这次就不该让原缨骑马回京城来的,好险没什么事。
秦谡一早才从秦非白口中得到秦瑄的死讯,这会儿又听秦非墨说原缨有孕,一时间悲喜交加,老泪纵横。
秦非白为秦非墨和原缨高兴,叮嘱秦非墨好好陪着原缨,不要只顾着忙生意。
本来秦非白也没想让秦非墨和原缨在秦府住,怕他们住得不舒服,是原缨主动提出要住下的。她能看出来,秦非墨还是心系这个家,而这个家里也没有人对原缨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她并不排斥。
于是,秦非墨和原缨就在这个新的秦家住了下来。
昨日秦非白到国公府,把温雨薇写的信,还有秦玥给温国公写的一封信,都交给他,说还要赶去宋家,就走了。
这天午饭后,温国公又派人过来,叫秦非白过去一趟。
秦非白到的时候,温兆筠正在后花园亭子里喂鱼。
“爹。”秦非白叫了一声。
温兆筠回头,看了他一眼:“坐吧。”
秦非白落座,温兆筠把手中的鱼食都洒出去,起身回来,在秦非白对面坐下,给秦非白倒了一杯茶。
秦非白有些惶恐。温婕死后,温兆筠就十分不待见秦非白,翁婿两人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坐着喝茶了。
“非白啊,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第一次被你爹送来国公府,拜我为师的情景吗?”温兆筠神色有些怅惘。
秦非白点头:“记得。”
“你那年才六岁,很淘气,第一次来国公府,我跟你爹聊天的功夫,你偷偷跑到花园里,把我养的小鱼苗,全都捞出来晒成了小鱼干。”温兆筠看着秦非白说。
秦非白神色有些尴尬:“多少年了,爹还记得这件事。”
“你曾是我最喜欢的弟子,不管是才学还是品性,所以当年,我才放心把我最疼爱的女儿嫁给你。”温兆筠说。
秦非白垂眸:“爹,是我没有照顾好婕儿,都是我的错。”
温兆筠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砸在了桌上,沉声说:“不是你的错!”
秦非白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就见温兆筠看着他,眼圈儿微红:“若不是玥儿这次写信来,告知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到底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秦非白心中一沉:“爹,我……”
“当初你跟如晴的事情,明明是温婕自作主张,根本不是你的本意,后来闹成那个样子,你为什么不把事实说出来?你由着我误会你这么多年,由着玥儿跟你不亲,所有的心事全都自己藏着,你以为你的心是铁打的吗?”温兆筠话落,潸然泪下。
温婕已经死去二十年了。温兆筠也把秦非白当做害死他宝贝女儿的罪魁祸首,仇视了秦非白整整二十年。
直到昨夜,温兆筠看到了秦玥写给他的那封信。他拆信的时候心情很好,本以为秦玥会写一些他现在和姚瑶的生活,温兆筠甚至期待秦玥在信中说,姚瑶有喜了。可是没想到,秦玥在信中说的,是秦非白和温婕,以及温如晴三人之间,当年纠葛的真相。
那封信对温兆筠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他曾经坚信的,都是错的,他当年狠狠地打秦非白,骂秦非白,秦非白都生生地受了,到头来,全都错了……
温兆筠无法接受他最疼爱的女儿,当年竟然做出那种事情来。他同样也无法接受,自己竟然也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伤害了秦非白这么多年。
“爹……”秦非白没想到秦玥会把真相告诉温兆筠,他当年不说,本就打算一辈子都不说,因为他曾深深爱过的温婕已经死了,他希望温家的人怀念温婕的时候,她依旧是那个聪慧善良的姑娘,他也希望若是有外人,记起曾经还有温婕这个人的时候,想到的,不是她犯下的错。
但秦玥并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他对温婕这个亲生母亲,没有任何印象,他不会为了维护温婕生前的形象,让秦非白继续被人误会。外人如何看待不重要,至少温兆筠,不应该再一直误会秦非白。因为秦非白选择隐瞒的时候,也是顾念到了温兆筠的心情,希望温兆筠回忆起的女儿,还是当初的模样。而最终所有的苦水全都被秦非白自己咽进了肚子里。
对秦玥而言,这不公平。
“非白,这些年,真的苦了你了。”温兆筠悔恨不已,“是我的两个女儿害了你。”
秦非白摇头:“都过去了。”
“玥儿说,是你亲手了结了秦瑄的性命,你怎么那么傻啊!何苦呢?便是他真该死,你也不该那样做!”温兆筠看着秦非白沉声说。
秦非白沉默了片刻之后说:“秦瑄走上绝路,我作为父亲,难辞其咎。是我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也该我亲手送他离开,希望他下辈子,不要再做我的儿子了。”
其实没有人能跟秦非白感同身受。秦瑄是他的儿子,当时他可以选择把秦瑄带回京城,交给莫云齐处置,但结果也是个死,区别只是在于,他不用亲眼看着秦瑄死,不用自己动手,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过后或许还可以安慰自己,秦瑄是咎由自取。但一眼看到头的绝路,秦非白不想让秦瑄承受更多的痛苦和煎熬,他杀了秦瑄,是他作为父亲,给儿子的,最快的解脱。即便这样做之后,他自己要承受一辈子的煎熬。
解除了误会,温兆筠跟秦非白聊了很多,提起了往事,也说起了将来。
秦非白从国公府离开,微微叹了一口气。没有人喜欢被误解,他选择隐忍,但秦玥选择帮他解释。他突然又想回青山村去了,无比怀念在那里短暂而快乐的时光。
秦非白打开荷包,里面装着几颗姚景泽送他的糖。他拿出一颗放入口中,甜甜的滋味在齿颊弥漫开来。
想起刚刚温兆筠问起姚瑶有没有怀孕,秦非白在想,或许他不久之后就会有孙子或者孙女了,他不希望孩子看到的爷爷是个一脸苦闷的家伙。这么多年了,为了孩子,为了不再辜负秦玥和姚瑶对他的一片关切和好意,他真的该振作起来,往前看,把往事抛开。不管温婕还是秦瑄,他们已经在地下安息,身边活着的人,对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