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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是陶蓁提出来的。
在医院的时候,季思源答应得好好的,会给她销案,澄清这件事只是个误会,结果不但没销案,从警局走一遭后,反而上诉的想法却更加坚定,这次任由她如何闹,季思源都没有顺从。
也是从那之后,她发现季思源总有意无意地回避她。
一开始,她没当回事,季思源的做法将她至于不义之地,她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出院后,季思源开始忙上班,并且越来越忙,晚上回家也越来越晚,慢慢地,陶蓁意识到事态有些不对。
直到,一个男人带着四五岁的小男孩找上门。
当天,季思源正在外面见客户,接到佣人的电话,说有个男人带着个孩子在南山墅闹,那孩子哭着喊着叫陶蓁妈妈,季思源只淡淡地回了句:“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自己都很稀奇,听到这样的消息,他内心居然没多少震动。
他没有立刻回去。
一直谈完生意,还和客户吃了晚饭,将近九点钟,才醉醺醺地回到那幢他越来越不愿回去的房子。
因为那里面有个他不知道用什么心情去面对的女人。
他让助理把车停在别墅大门外,元旦过后的京城,更加寒冷,季思源下车后站在门外抽着烟,没有立刻推门进去。
一明一灭的烟头,像极了他矛盾而复杂的心情。
抽完一根,他直接把烟头往地上一丢,也没去踩上一脚,烟头又明明暗暗了好一阵,才彻底熄灭。
地上烟蒂越积越多,季思源也不知道自己抽了多少根,把最后一截烟蒂头丢在地上,他转身,想推开大门走进别墅院子里。
只是,他抬起的那只脚还没迈出去,三层楼房的入户门忽地被推开,紧接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踉跄着被推出来。
小男孩直接从台阶上摔下来,许是摔疼了,又许是被吓到,伤心地哭起来。
“你干什么打孩子?”
这时,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从屋里出来,不紧不慢地走下台阶扶起孩子,“好歹是你亲生的,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狠毒的心肠?”
“我知道你现在嫁了个有钱人,但你也不能翻脸不认人吧?”中年男人头顶没几根头发,腆着个大肚子,说话音声怪气:“我来找你也不是想打扰你的生活,就是儿子离开你以后,一直很想你,你现在日子也好过了,总要给孩子也沾点光吧?到底是你亲生的……”
男人左一遍右一遍‘亲生的’提醒陶蓁。
“闭嘴!”
院子大门两边种着常青树,这时节依然郁郁葱葱,陶蓁生怕男人的话被别人听了去,紧张地朝大门外看了看,夜晚光线昏暗,她没发现常青树后站着的季思源。
她收回视线,愤怒地瞪向中年男人:“你不就是想要钱吗?给你!”
说着,陶蓁甩出一张卡砸在男人身上,指着门口:“带着他给我滚!”
“我不要钱。”卡掉在了地上,中年男人没去捡,只拍了拍小男孩的脑袋瓜:“想不想以后跟着妈妈生活?”
男孩抽噎着,怯怯却满含期待地看着陶蓁生气的脸孔。
孩子对母亲,天生有着强烈的依赖,尤其是曾经从陶蓁这里享受过母爱,分开不过大半年时光,还不至于叫他忘了曾经还算美满的‘家庭’。
“想要妈妈就说话!”中年男人推了下男孩的后脑勺,语气并不和蔼:“你还想回到孤儿院跟一群孩子抢吃抢喝不成?”
小男孩小脸一变,眼底浮上害怕与恐惧,显然在孤儿院里的这段日子,在他心底留下了不好的记忆。
中年男人又推了他一下,“还不快求你妈妈收留你!”
小男孩仍是怯怯的,上前揪住陶蓁的衣袖,抬起一双泪目看着她,小模样可怜兮兮:“妈妈,求求你,别不要我,我以后会听话,不要玩具,不要新衣服,不要去游乐园,什么都不要,好不好……”
小男孩身上的棉衣又旧又破,还显小,露出手脖子,裤子也有些短,脚脖子露在外的肌肤,已经被冻得开始发紫,一张小脸脏兮兮的小乞丐一般,怎么看都惹人同情心泛滥,但陶蓁却没有丝毫怜悯,满脑子都是这两人再不走,季思源就回来了。
她还不知道已经有佣人偷偷给季思源打过电话。
但她明白,家里佣人都知道了,这件事瞒不了多久。
“你想逼死我是不是?”陶蓁一抬手,衣袖从男孩手机挣脱,她将男孩推到中年男人身边,“算我求你,带他赶紧走,不要再来找我,以后我每个月都给你们几万块生活费,这样满意了吗?”
中年男人笑着,视线在陶蓁身上流连,“我可不是吃软饭的,用不着你给钱,我说了,今天来,没别的目的,就是想儿子跟着你过,你的事我可听说了,以后你也生不了小孩了吧?正好就让咱们儿子给季家当孙子,将来没准还能继承点遗产,季家家大业大,随便分只苍蝇腿,也享用不尽了……”
陶蓁气得浑身发抖。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要脸。
“你做梦!你当季家人都是傻子不成?”
“何止傻,简直蠢!就你这等被**的货色,他季思源居然还当个宝娶回家,哼!”中年男人眼神到语气都很不屑,“怎么样?按我说的做,不然,我就把我们俩的事宣扬出去,到时候看你怎么在季家立足!”
“你——”陶蓁脸色难看,指着中年男人的鼻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男孩见爸爸妈妈吵架了,害怕地往爸爸身后缩了缩,声音很小地说:“爸爸,妈妈,你们别生气了,我……我害怕……”
陶蓁听到孩子的声音,更气不打一处来,抬脚踢在小男孩腿弯,把他踹得再次跌坐在地上。
“你怎么不去死!”
陶蓁气急攻心:“早知道你会是个祸害,我就不该生你!”
小男孩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忽然就不要自己了,他年纪小,想事情还很有限,只能一个劲地哭着说:“对不起妈妈……我错了……对不起……”
听见那一声声妈妈,陶蓁几乎失去理智,从地上把男孩提起来,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怒声训斥:“我再说一次,我不是你妈妈!以后都不许叫我妈妈!”
接着是孩子更凄惨的哭声。
中年男人并没阻止,看戏一般在旁边冷眼瞅着。
这一幕,落在季思源眼里,几乎颠覆了陶蓁在他心里的美好形象。
那个多次出现在他梦里的温柔多情的女孩,无论如何都没法与洋房门口那暴戾又刻薄的女人联系在一块。
回来的路上他仔细想过,陶蓁欺骗他,也许是因为爱他,怕被他嫌弃才营造出那样的假象,更何况那都是和他在一起之前的事,他是个男人,是她的丈夫,应该大度一些,不该揪着妻子的过去不放。
他甚至想,就把陶蓁当成是离过婚的女人,那孩子是她与前夫生的。
可此时此刻,他看着门灯下满脸狰狞的陶蓁,忽然觉得她那般陌生。
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地认识过她。
陶蓁推搡着,将那对父子撵到别墅大门处,冷不丁看见站在常青树后头的修长人影,陶蓁仿佛被抓拍的一张照片,倏忽间定格,喉咙变得干涩,张了张嘴,想喊‘老公’,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她浑身一下子变得冰冷,心跳猛烈而急促。
中年男人也看见了季思源,陶蓁的反应已经告诉他对方是谁,他笑了笑,走到季思源跟前,态度友好地伸出手:“你就是陶蓁的老公?你好,我叫向阳,蓁蓁以前的……”
“老公!你回来啦?”陶蓁忽地开口,打断向阳的话,上前挽住季思源:“他是我朋友,过来找我有点事,我们……”
“别撒谎了,蓁蓁,你老公估计都听见了。”季思源没有与向阳握手,向阳无所谓地收回手,搭在小男孩头顶,这会儿倒是露出慈父的神情:“我来这真不是想打扰你们夫妻感情,只是你看看我儿子,在孤儿院吃不好穿不暖,他妈过得这般锦衣玉食,却让亲儿子在外面活得跟条狗一样,传出去也不好听。”
陶蓁只觉脑袋缺氧,一阵阵眩晕。
季思源两手插着兜,视线投在男孩的脸上,与陶蓁确实有几分相像,尤其是那双漂亮的凤眼。
陶蓁看了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害怕又心虚:“老公,你……你听我说,我以前……我不是……”
陶蓁语无伦次,心慌意乱之下,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忽然发现,季思源眼底已经没有了以往的宠爱与温柔,陶蓁更加心慌,那种感觉,像是失去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思源,你说话,求你说话……”
不管说什么,质疑也好,怒骂也好,都好过这样一声不吭。
只有彻底失望了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沉默。
陶蓁泪眼婆娑,“我错了老公,以前是我不懂事,才走上歪路……”
她顾不得有外人在场,也没精力顾虑会不会被别人看见她卑微又狼狈的模样,季思源眼底的漠然,比向阳带着见不得光的儿子忽然找上门,更叫她慌乱。
她现在,失去了一切筹码,能依仗的,只有季思源的感情。
如果连他的感情都没了,她会失去苦心得来的一切。
而且季思源对她实在太好了,她在享受与自得的过程中,已经不知不觉习惯了他的好,又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她现在犹如被人捞上岸的鱼,脱离了水,满心恐惧。
这一晚,直到向阳带着孩子离开,季思源都没说一个字,向阳临走前说:“你们夫妻商量商量,孩子怎么办?我现在自身难保,没有能力养活他,也不能让他一直待在孤儿院,传出去,不好听。”
这句话里潜在的威胁,陶蓁与季思源都听得出来。
向阳走后,陶蓁小心翼翼跟在季思源后面进了屋,因为不想佣人在这看笑话,向阳刚来那会儿,陶蓁就放了所有佣人的假。
她不是没想过叫来别墅区保安,或是报警,但她投鼠忌器地害怕被更多人知道这件事,一直与向阳周旋到晚上。
向阳就是块牛皮糖,粘上了她,似乎不把她扯下一块皮来不会罢休。
季思源进屋后直奔书房,陶蓁跟在后面,刚要进去,书房门在她面前‘嘭’一声关上,门板几乎碰到了她的鼻尖。
陶蓁一颗心像被抛进了海里,不断地往下沉,没着没落的。
她抬了抬手,想敲门,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收回手,转身回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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