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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顾采薇真的病了。
她和杜隽清一起,因为落水后没有及时沐浴更衣,导致风寒入体。即便后来太医给他们开了去除湿寒的药,但那也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等回到侯府上,他们就双双病倒在床。
头重脚轻,脑袋昏昏,鼻涕不停的往外淌……一系列的症状折磨得顾采薇死去活来。
“我错了。”她躺在床上,一边擦着鼻涕,一边眼泪汪汪的自我反省,“我吃饱了撑的,干嘛非要那个时候和姓武的过不去?等换了衣服出来再找他们算账也行啊!”
“可一旦错过那个时机,你的底气就不那么足了,好容易积累起来的旁人的同情心也会大打折扣。那样的话,最终结果也就不可能达到那个效果。”杜隽清瓮声瓮气的在一旁说道。
“这个还用你说?我就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刚爬上岸就去找他们啊!可是……就为了争这么一口气,我就把自己给害成这样,算来算去还是太不划算了!”顾采薇心里依然委屈得很。
她都已经多久没有被这点小毛病打倒过了?结果现在,就为了和姓武的赌一口气,她就落得现在这步田地。要知道,看到她这副德行,回来顾天元还当着她的面毫不客气的嘲笑了好久!以前可都只有她嘲笑他的份!气死她了!
所以,她恨死姓武的了!别说姓武的如今看她不顺眼,她现在也是听到这个武字就来气!
看来她和他们真是八字不合,大家每次见面就掐,然后总会给她带来一些负面影响。虽说回头她都会报复回去,可上次被蛇咬、这次感染风寒,两次下来她也遭了大罪了。她心里怎么想怎么不舒坦。
杜隽清看着她因为生气而略泛起一抹红光的脸颊,他淡声说道:“事已至此,接受现实吧!”
顾采薇就撇撇唇。“我除了接受现实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去找姓武的打架吧?只不过……侯爷,您这到底又唱的是哪一出?四天前从公主府上回来,你就赖在我这里,一直到现在!”
这个男人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居然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跟只跟屁虫一样来到她的院子,堂而皇之的进了她的卧室。吃她的东西、撸她的狗,最最要紧的是……他还强行占了她半边床!现在,他还对她的抱怨也开始插嘴了!
感受到一股怨念来袭,杜隽清又吸吸鼻子,然后淡淡看着她。“本侯生病了。”
“我知道。”顾采薇点头。
“所以本侯需要照顾。”
呃……
“侯爷您想被人照顾,那就更不应该来我这里了啊!我都已经这样了,自顾都不暇呢,又哪来的精力照顾你?”
“你这里有好吃的。”杜隽清说,“就算是给病人吃的东西,也做得十分美味。本侯要是不在这里,你肯定不会给我吃多少。”
“你就给我鬼扯吧!”顾采薇没好气的反驳,“这次好歹你救了我的命,然后咱们还并肩作战,一起压得建昌王夫妻抬不起头。我再没心没肺,也不至于连知恩图报的道理都不懂啊!不然,你以为我会允许你现在还待在这里?”
以她的暴脾气,她早让黑风把他给撵出去了!
哎,这个时候,只有黑风最好了。
顾采薇想着,她连忙抱住正坐在床头哈气的黑风,用力揉揉它毛茸茸的大脑袋。
黑风也轻轻在她脖子上蹭一蹭,湿漉漉的舌头舔着她的脸,就舔得顾采薇一通乱笑。“哎呀,你别舔那里,好痒……哈哈哈,黑风你坏死了!”
眼看着他们一人一狗玩得这么开心。尤其黑风这条狗居然能这么肆无忌惮的想蹭她蹭她,想舔她舔她,杜隽清的眼神慢慢变得幽暗无比。
“既然如此,那你就该接受现实。”他慢声说道,“我现在也只是在拿我应得的东西。”
顾采薇就撇撇嘴。“那随你好了。反正到头来我也不会掉块肉!”
而且,她好像发现有这个男人在身边,她的生活的确也没受到多少影响。反而还有个人能陪她拌拌嘴,也能激起一点她的活力,这可比她一个人病恹恹的躺在这里怨天尤人强多了。
这么想着,她想把这个男人赶出去的心思就淡了许多。
琉璃此时正端了饭菜进来。听到这两个人拌嘴的声音,她不禁笑着摇摇头,就连忙将饭菜放下。“娘子,侯爷,午膳做好了,您二位是在床上用呢,还是下来吃?”
杜隽清立马坐起来。“规矩不可废,当然下来吃。”
“侯爷您是规矩人,您只管在下头吃。我是乡下来的泼妇,我在床上吃就行了。”顾采薇立马懒洋洋的说道。
杜隽清闻言皱皱眉。“需要本侯抱你下来吗?”
说话的时候,他眼底迅速闪过一丝期待。
顾采薇却吓得赶紧爬起来。“你这个人有毛病吧?你坚守你的规矩,干嘛非得把我也给拉上?我又没得罪你!”
“你是长宁侯夫人。”杜隽清一字一顿的回答。
顾采薇咬咬牙,低下头轻轻的骂了他几句,然后才不得已披衣下床。
因为在生病的缘故,他们的饮食都十分清淡。现在的午膳也不过是一人一碗鲜虾蔬菜粥,配上一碟子蛋卷,再加上一份炖得烂烂的栗子鸡汤。这些都是顾采薇点的菜,她一手教导出来的厨娘做出来的。
对了,在她点完之后,杜隽清又添了一句:“再来一碗牡丹生浸蜜。”
顾采薇当时听到他的声音,她还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男人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都学会点菜了!
杜隽清却冲她唇角一勾。“你知道的,我就爱吃甜食。”
顾采薇就无语扭过头。
他自己都已经把底线压得这么低了,那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她又生着病,着实没心思和他多吵架,也就随他去了。
不过事实证明,在吃了一碗鲜虾蔬菜粥,再吃上几块蛋卷、吃上一盅栗子鸡汤,让自己脾胃舒爽之余,再喝上一碗清香四溢、补充元气的牡丹生浸蜜,这个补足的作用还蛮不错的!
至少最后一口生浸蜜下肚,顾采薇只觉唇齿留香,嘴里也萦绕着一丝甜甜蜜蜜的味道,舌尖上终于不淡得让人发愁了。
吃饱喝足,顾采薇正打算继续爬回去床上躺下,杜隽清却一把把她给拉住。“刚吃饱饭,先出去动一动。”
顾采薇幽幽的抬头看他。
杜隽清不为所动。“你懂医术,自然明白对付风寒入侵最好的办法就是提升自身的抵抗力。那么现在,多晒晒太阳、走动几步,也能促使风邪早点被排除出身体。”
道理她当然都懂。可是现在她病怏怏的,实在是不想动啊!而且就算多出去走动,那也不过只是让这个病早一两天好而已,其实没差多少。
可杜隽清不管,他愣是一把抓住她的手,死活把她给拽了出去。
这个男人在病中力气都这么大,顾采薇依然扛不过他。无奈之下,她只能任由这个男人拉扯着朝前走去。
不过两个人也就在外头逛了一小会,就遇到了正蹦蹦跳跳往这边走过来的杜逸和顾天元。在他们身后,顾天赐就跟个小厮一般低着头跟在他们身后。
“阿姐!”
远远看到顾采薇,顾天元就欢喜的跑过来。
杜逸也双眼亮闪闪的。“你病已经好了吗?”
“还早着呢!”顾采薇又忍不住吸吸鼻子,“风寒入体,正常自愈的周期是七天,不会提前多少也不会推迟多少。”
“哦,这样啊!”杜逸立马垮下脸,“姓武的真坏死了!他们居然把你们给害成这样,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没错!”顾天元也气呼呼的点头,“他们欺人太甚!他们是真当我们家没人是吧?上次已经饶过他们一次了,这次既然他们还明知故犯,那这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没错!”杜逸也用力点头。
这两个小家伙一本正经的骂着武攸宁夫妻俩,这就把后头的顾天赐给吓得小脸惨白。
他身体抖索着,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这两个大放厥词的人,再看看对顾天元和杜逸的说辞并没有任何异议的顾采薇和杜隽清,他眼前猛地一阵晕眩——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真踏入狼窝了?
不对!一开始是狼窝,可现在狼窝升级,已经明显变成虎穴了!
他的恐惧也日渐升级,他好害怕!
阿爹,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接我回去啊!他又忍不住在心里大喊,眼泪再次在眼眶里打转。
想当然耳,顾程远好容易把他给送来侯府,那在他抓牢了长安城里一位身份比杜隽清更高的贵人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容许顾天赐回去的。所以,顾天赐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不过,顾采薇他们也没有说上多久的话,杜仁就过来了。
“侯爷,夫人,建昌王府上来人了。”
顾采薇现在听到这几个字她心里就不舒坦。
杜逸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当即气势汹汹的喝问:“他们来干什么的?你先去问清楚,如果是有正经事,那你先去对付。如果没有,就把他们赶出去,咱们侯府不欢迎姓武的过来!”
“他们是来送赔礼的。”杜仁忙说道,“只不过这个赔礼……”
咦?
能让见多识广的杜仁都面露难色的,看来这份赔礼不简单啊!
顾采薇下意识的回头和杜隽清对视一眼,杜隽清就颔首:“出去看看。”
于是,他又拉上她的手把她往外拽。
杜逸顾天元见状,他们也赶紧跟上。顾天赐本来不想跟的,可思来想去,他不跟又能干嘛呢?也就老老实实的迈开腿追上他们的步子。
当来到侯府门口,顾采薇立马明白了杜仁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只见在侯府门口,密密麻麻的排了好几十辆马车。马车挤挤挨挨的,将侯府门口的路都给堵了。
领路的建昌王府管事见他们出来,赶紧笑呵呵的上前来行礼:“小的见过长宁侯,见过长宁侯夫人。”
然后他就又赶紧说道:“那日在公主府,我家王爷答应给侯爷你们夫妇一万贯的补偿。只不过一万贯数目可是不小,我家侯爷虽然在朝中为官,但每个月俸禄有限,他又要养活一家老小,手头拮据得很。不过想到侯爷夫人那日受到的伤害,我家王爷还是咬牙将府上的许多贵重物品都给典当了,好容易才凑够了一万贯钱,就赶紧差小的送来了。现在,十万贯的铜钱就在这里,还请侯爷和夫人过目。”
听他说得可怜巴巴的样子,顾采薇只在心里轻嗤了好几声。
以武攸宁那横征暴敛的性子,一万贯对他来说不过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而且对于长安城里的显贵们闻言,俸禄向来都只是玩玩的,真正为他们提供奢侈生活的那都是他们名下的田宅,还有添加在身上的爵位,这些才是来钱的大头好吗?
而且……瞧瞧姓武的这小气吧啦的样!
不就是十万贯吗?他还装模作样的搞什么左支右绌的把戏,现在更是把好好的钱都换成了铜板,所以才装了这好几十车,然后浩浩荡荡的拉过来了!
他这又是想借机羞辱他们呢!
毕竟,如果他们收了这笔钱,那必定是要把这些钱拿去兑成金叶子的。不然这么多铜板,他们侯府哪装得下?就算装得下,他们也不会傻呵呵的让这些东西占地方啊!
而且,方才武家把钱给送过来,这么多辆车一起缓缓前行,必定已经引起沿途许多人的注意了。那以武家人的尿性,他们会不对别人说上几句这个钱的由来?
而从武家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必定是经过他们改良又改良,最终偏向他们那边的。
现在,长安城里怕是不少人家也在等着看笑话呢!
回头看看杜隽清,他也眼神微冷,明显已经察觉到建昌王夫妇的谋算了。
他当即颔首。“钱送到了就行。虽然晚了几天,但建昌王也还算说话算话,本侯和夫人原谅他们了。”
管事顿时嘴角一抽,脸上却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多谢侯爷!多谢侯夫人!小的现在就先在这里代我家王爷王妃向您二位道谢了!那么现在……你们要不要当面清点一下这个钱?好歹一万贯呢,数量不小,你们千万要轻点清楚,不然要是回头缺斤短两的,小的也不好交代。”
哟,这就开始给他们挖坑了?
顾采薇唇角一勾。“行啊!一万贯的确不是个小数目,我们必须好生清点清点,确定一文不差才行。”
说着,她就招呼琉璃:“去把侯府上的丫鬟小厮都给叫出来,叫大家一起来数钱!”
“是!”琉璃连忙答应着去了。
管事一听这话,他立马又眼角抽了抽。“你们还真数啊?”
“那是当然。建昌王答应了赔我一万贯的,那就一个铜板都不能少,不然我肯定找他算账!”顾采薇气势汹汹的点头。
管事再看一眼杜隽清,就见杜隽清已经也开始招呼人:“把本侯书房里的软榻搬出来,再将冰镇好的果子也端出来一些,给夫人打上伞,千万别让夫人热着了。”
交代完了那些,他又对儿子吩咐:“你们也去下头看着,好好认认咱们新唐王朝的钱长什么样。”
杜逸就忍不住撇嘴。“阿爹你真是越来越偏心了。”
“嗯?”杜隽清眉梢一挑。
杜逸就赶紧低头:“是,孩儿知道了,孩儿这就去。”
然后,他就和顾天元还有顾天赐一起,也加入到了数钱的大军当中。
一时间,长宁侯府门口真可谓是人潮汹涌,热闹滚滚。
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里也都不停的听到有人在大呼小叫——
“你听说了没有?长宁侯夫妇朝建昌王夫妇敲诈了一万贯钱,建昌王千辛万苦的把钱凑够了给他们送过去,结果长宁侯夫妇还不满意,竟然当众开始数钱了!说是不能让建昌王占他们家一文钱的便宜呢!”
“我的天,不是吧?长宁侯多少也是个侯爵,他会缺了这一万贯?结果现在还搞出当众数钱的戏码……这小人得志的样,我想想都羞臊得慌!”
“可不是吗?说来说去,一切都是那位长宁侯夫人的问题。这位夫人本来就出身贫寒,好容易嫁入侯府做继室,可多年来的脾性已经改不了了,不然谁能做出这么些小家子气的事情来?”
“就是就是!”
……
于是乎,在有心人的引导下,事情的风向渐渐变了,开始朝着批判顾采薇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些人也一边说着话,一边往侯府这边涌过来看热闹。
当然,那些人的叽叽喳喳,顾采薇向来不放在心上。
现在她正舒舒服服的靠在软榻上,一边享受着丫鬟打伞,一边有一颗没一颗的往嘴里塞着果子,再时不时的往下头看上一眼,舒服惬意得很。
杜隽清比她略略好点,这个男人正襟危坐在榻尾,但头顶上也打着伞,手里捧着一卷书,正安然看着。人模人样的,倒是让人燥热的心都跟着平静了不少。
而在他们跟前,侯府上下所有仆从全数出动。他们约莫三四个人围着一辆车,开始小心翼翼的数钱。一个铜板接着一个铜板的,数得格外的认真仔细。
渐渐的,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然后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建昌王府的管事头顶上被毒辣的太阳照着,他身上的热汗一阵接着一阵的往下淌,很快把他的里衣连同外衣都给湿透了。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渐渐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他觉得,他们用的这个法子根本就没有起到羞辱长宁侯夫妻的目的,反倒像是自己把自己给公开处刑了?
就像现在,那对夫妻还舒舒服服的在那里睡懒觉的睡懒觉,看书的看书。自己却还得保持着建昌王府的威严,老老实实在一旁把身体给站得笔直笔直的,一张脸还不能绷得太紧,必须时刻带着笑。
不然,杜逸就会对他冷哼:“建昌王府上的管事看起来很不高兴啊!这是不乐意给我们家赔偿吗?”
他哪敢点头?就只能连忙扬起笑脸:“没有没有,小的不敢。”
到最后,他一张脸都笑僵了,双腿也站得几乎麻木没有任何只觉,却也不敢再乱动一下。
好容易,在细数了足足两个时辰后,侯府上的仆从终于陆陆续续将那满满几十车的铜钱都给数了出来。大家把自己数到的数字报上去,顾天元挥笔记下,杜逸则拨着小算盘在一旁噼里啪啦的算了半天。最后他抬起头:“一共是一万贯零两文——还多出来了两文钱。”
“哦,这样啊!”顾采薇睡够了,她懒洋洋的爬起来,“我说了我们只要一万贯。那多的两文钱退给他们。”
“不用了不用了!”管事连忙摆手。
现在好容易事情办完了,他只想赶紧回家去禀报,然后赶紧歇口气。他都快累死了!
而且,他也在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只要是和这个长宁侯府有关的事情,他都不会再沾手了!这对夫妻的脑子和常人完全不一样。还有他们养出来的这几个孩子,那也跟妖精似的!他惹不起啊!
“那可不行!”杜逸立马又小脸一板,他坚持抓了两个铜板,郑重其事的塞进管事手里,“这是建昌王辛辛苦苦典卖了家当换来的钱,那可都是他的血和汗啊,我们不能平白无故的吸人血汗!”
管事心里莫名咚咚乱跳了几下,他不得已收下钱,就赶紧转身走了。
匆忙回到建昌王府,他就把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向建昌王交代了。
建昌王听后就是一阵冷笑:“这对夫妻的确脸皮厚得可怕,本王都已经如此明显的嘲讽他们了,他们居然也不在意!不过……接下来怎么处置这堆钱,这才是摆在这一家子跟前的一大难题。本王很想看,现在他们又该如何圆满的将这件事给处理好?如果他们真能办到,那本王才算是服了他们!”
话音刚落,就见他们派出去在长宁侯府附近盯梢的一个小厮回来了。
看这个小厮一脸急切的模样,建昌王心中一阵激动。建昌王妃更是按捺不住的问:“怎么样?现在他们又干了什么?”
“回王爷,回王妃,现在建昌王已经命人将那些钱重新装车,分别往三个城门方向拉过去了!”
“他想干什么?”建昌王心里忽然大叫一声不好,他连忙问道。
小厮顿一顿,他才低声回答:“长宁侯夫人说,她要借花献佛,造福百姓!”
小厮话还没说完,建昌王夫妻就已经听到外头传来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叫喊声。
他们身在王府深处,都能将外头的声音听得这么清楚,可想而知现在外头有多热闹!
建昌王妃此时脸都白了。“快出去看看又发生什么事了!”
千万别告诉她,这份热闹也是那对夫妻闹出来的!
然而残忍的事实很快就摆在她面前——的确就是!
却说长宁侯府那边,在数完钱后,顾采薇就将手一挥:“一万贯钱对建昌王府来说是一比大钱,其实对我们侯府也是一样的。只不过,既然这是建昌王妃赔给我们的,我也不打算拿这个钱来吃喝玩乐,那就让孩子们去做做好事吧!侯爷您觉得呢?”
“你自己看着办。”面对跟前堆了满地的铜钱,杜隽清的态度平静无波。
顾采薇也就把手杜逸几个小家伙又给叫过来。“我现在交给你们一个任务——你们每个人去一个城门口,给住在那里的贫苦百姓们散钱,你们能不能办到?”
“能!”杜逸和顾天元毫不犹豫的点头。
顾天赐却眉头一皱。“那些贱民脏死了,一个个臭烘烘的,我巴不得他们死干净呢,我还给他们钱?凭什么?”
顾采薇就脸一沉。不过不等她开口,杜逸就已经冷下脸呵斥:“大舅舅您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这个长安城里有贱民数百万。可以说,咱们平日的衣食住行,也全都靠这些贱民来提供。要不是有他们种菜养羊、贩运货品,我们的日子哪能这么轻松?你都已经占了他们提供的诸多好处了,却还打心底里的嫌弃他们。你难道就没想过,要是有朝一日他们真不在了,你自己去种菜养鸡鸭,自己给自己茅厕掏粪吗?”
顾天赐立马摇头。“我才不要!”
“那么,他们辛辛苦苦付出这么多,我们不过是去慰劳慰劳他们,不是应该的吗?”杜逸又说道。
顾天元连忙点头。“大侄子说的很有道理!”
再次两票对一票,顾天赐落败。
无奈之下,顾天赐只得点头同意。
本来他们这话就是当着所有过来看热闹的老百姓们说的。所以,既然决定做下了,老百姓们也都当场听得一清二楚,大家顿时都欢呼起来,有的人急忙的回家去呼朋引伴。
等到三个孩子各自选好了方向,然后领着几辆车往城门口走去的时候,那些人也都自动的分成几拨跟在他们的车队后面。随着离开侯府的距离越远,跟在他们身后的人群队伍也就越长。
等到了城门口,他们的车马早已经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包围了起来。再等着三个孩子各自洒出第一捧钱,整个长安城都仿佛被点燃的烟花爆竹一般,突然一下爆炸了!
紧接着,不止建昌王府震动了,长安城里其他人也都被这一份难得一见的热闹给震动了。
毕竟,虽然逢年过节的时候也会有一些人家去城门口施粥送布什么的。遇到谁家老夫人过寿,那户人家也会出去撒点钱。可是……一万贯,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长宁侯夫妇居然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把钱给出去了,还是交给三个孩子去撒!
如此大的手笔,如此骇人的选择,着实令人震惊。
不过好在,在奇人辈出的长安城里,他们的这个做法虽然轰动,但也不至于让人觉得离经叛道。反倒对于许多人来说,他们还觉得挺好玩的!
其中尤以狄阁老夫妻为甚。
其实早在建昌王府上开始到处搜寻铜钱的时候,狄阁老就已经知道消息了。不过他一直按兵不动,也没有提前通知顾采薇和杜隽清这个消息。
再等到管事大摇大摆的拉着几十车钱去侯府门口找事,以及顾采薇和杜隽清及时还击,然后他们还让几个孩子去门口散钱……这些消息也都在第一时间被送到了狄阁老夫妻跟前。
现在,这对老夫妻已经笑得东倒西歪,阁老夫人捂着肚子直叫疼,可也停不下来大张的嘴。
狄阁老也好不到哪里去。
“夫人你看,我就说着对小儿女都是妙人吧?小七丫头不必说,她算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也是得了高兄的真传,所以她的表现还在我的预料之中。可是长宁侯……哈哈哈,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居然是这样的人!简直要笑死我了。看起来这么一本正经的一个人,和小七丫头凑在一起胡闹的时候他也能闹得这么疯。还有他们那个世子……我的天,那可真是一群活宝凑到一起了!”他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阁老夫人现在只能笑着点头,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正当夫妻俩笑得浑身舒爽的时候,张柬之张相爷匆忙赶来了。
“恩师,长宁侯府那边的消息,你们知道了吧?”张柬之忙问。
狄阁老连忙擦擦眼角的泪珠。“自然是知道了,老夫和夫人现在正被逗得乐呵呢!”
张柬之顿时也勾起唇角。“这对夫妻果真是奇思妙想,学生都没想到他们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应对。这样一来,他们既成功打了建昌王的脸,又做出了一副不在乎身外之物的清高姿态,顺便还借别人的钱好好的给府上的三个孩子赚足了脸面,更给侯府大大的扬名。如此一举四得,学生也着实大开了一番眼界啊!”
“所以我早说了,和他们一起玩玩挺好的。咱们这把老骨头就是见过的阴暗面太多,以致想法都跟着阴沉了。身边要是添两个如此活泼的小辈,心态都能跟着年轻不少,以后看事情也能阳光许多。”狄阁老好容易不笑了,只是五官依然紧紧挤在一起,看得出来他只是在勉强绷住而已。
“恩师说的很是。”张柬之赶紧点头,“都说有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长宁侯夫妻应当就属于这一类了。这一次他们开了一个很好的头,以后只要稳住,不愁以后不能在长安城里站稳脚跟。”
顿一顿,他才谨慎的添了句:“甚至,再次用实力征服所有人也不一定。”
“不是不一定,那是肯定的。”狄阁老立马说道。
张柬之闻言怔了怔,他就连忙将点头。“恩师说的是。今天学生来见您,也是已经给长宁侯安排好位置了,还请恩师过目。”
说着,他就从袖子里摸出一份卷轴递过去。
狄阁老接过来看了看,他就颔首:“这个安排不错,就让他先从这里起步吧!”
张柬之连忙点头。“既然这样,那学生就去办了。”
狄阁老赶紧点头。
张柬之就将卷轴又卷起来收好,告辞离开了。
前脚他刚出门,后脚就听到身后又传来一阵爆笑声。不用说,自然是狄阁老夫妻又忍不住了。
而张柬之也赶紧加快脚步回到车上,然后他才终于放松的张大嘴哈哈笑了起来。“这两个人真是……真是绝了!”
这一夜,长宁侯府注定要成为全长安城上下所有人热议的话题。
这也正是顾采薇和杜隽清想要达到的目的。
只不过,这一场热闹的狂欢中间还是出了点岔子。
问题就处在顾天赐身上。这小子虽然最终答应去散钱,可他终究心里还是不乐意,所以当看到许多贱民都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想要钱的时候,他吓得一个劲的往后缩。然后,一不小心有个人碰触到了他的胳膊,他就跟被人砍了一刀似的,立马尖叫着跳起来。然后……他就从车上摔了下来。把腿都给摔断了。
然而后来他身边的小厮证明——其实碰触到他的人就是车夫。只是因为看他都已经快退到车尾去了,车夫好心的想提醒他往前头去一点,千万别掉下去。然后顾天赐就跟鬼上身似的又叫又跳,活生生掉了下去。
然后,他这里散财的任务就被杜仁给接手,顾天赐则是被人紧急送回侯府来接骨治病。
但好在杜逸和顾天元都把任务完成得不错。两个孩子虽然一直在车上站到半夜,一直到宵禁时分才被长安令派人给送回来。
他们引起的轰动这么大,长安令得知消息后自然不敢耽搁,赶紧就加派了人手去各个城门口守卫着。等到钱散完了,四周还有后来的人眼巴巴的等着,迟迟不肯离开。这时候侯府的护卫就不够用了,多亏了长安令派来的人手,大家一起将这两个小家伙给保护在中间,然后才把他们给安然无恙的送了回来。
不过,别看护卫们都累得满头大汗,这两个小家伙这玩得开心得很,一直等回到家还兴奋的跑到顾采薇跟前:“这个好好玩!我还没玩够!下次咱们还能再玩一次吗?”
“可以啊!”顾采薇看着两个小家伙满脸通红的样子含笑点头,“要么咱们侯府上再发上一笔横财,要么就是你们俩攒够钱,自己去玩一次。都行,我不反对!”
一听这话,顾天元就吓得小脸一白。“我没钱!我哪有这些钱来糟蹋啊!阿姐,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就跑了。
杜逸也皱着一张小脸。
他倒不是舍不得钱,而是……之前因为杜隽清罚了他一百贯钱的月钱,到现在他手头还空空荡荡的呢!他根本拿不出钱来散了。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垂头丧气的低头告辞。
可算是把这两个精力旺盛的小家伙给送走了。
至于断了腿,正躺在床上哭喊着要回家的顾天赐?
“那就让他哭去吧!他是三个人里头最大的,结果却是唯一一个半途而废的,他还有脸哭?他还想回家?好啊,明天一早我就让人给顾家那边递消息。只要阿爹同意,我理解就把他给送回去,我还省事了呢!”顾采薇没好气的冷哼。
杜隽清则是淡然看着她:“你的病情好了不少。”
顾采薇一愣,她才发现还真是!
也不知道是因为心情大好的缘故还是因为这一天进进出出的折腾的,她都没顾得上再多管生病的事。结果等到现在夜深人静,好容易把手头的事情都给处理完了,她才发现自己的风寒也没那么严重了!
她连忙伸手去摸摸杜隽清的额头,再拉过他的手给他把把脉,她顿时脸上绽开一抹笑:“恭喜侯爷,您的风寒也好多了!”
“同喜同喜。”杜隽清再度颔首说道。
再听到这话,顾采薇忍俊不住,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杜隽清见状,他也唇角微勾,眼神柔和了不少。
“今天你玩开心了?”他又轻声问。
“还算可以吧!”顾采薇想想点头,“主要是建昌王夫妇的奸计没有得逞,想到他们气急败坏到睡不着觉的样子,我就心情大好。”
快乐都是对比出来的。尤其是和自己讨厌的人做对比的时候,这份快乐就来得尤其猛烈。
杜隽清闻言唇角顿时勾得更高了。
“那开心够了,你能睡觉了吗?本侯很累了。”他打了个哈欠。
顾采薇就讶异低呼:“你都病好了,干嘛还赖在我这里?”
“本侯还没好全。”杜隽清连忙回答,人已经迅速躺到了床上,占据有利地势。
几天下来,他这个动作做得无比熟练,行云流水一半,而且优雅动人得很。只可惜,顾采薇已经看厌了。
见状,她只又忍不住翻个白眼。
“真应该给外头那些人都来看看你的真实面目!我看他们见了你这样,还会不会相信你是个无欲无求的正人君子?”
“放心,我早不是了。”杜隽清慢悠悠的回应。
“嗯?”顾采薇没听清,可杜隽清却直接一个翻身,留下一个后脑勺对着她,“睡觉!”
顾采薇就撇唇。“睡就睡,难道我还担心你占了我便宜不成?”
也就爬上床去,拉过被子盖好。
这话一出,杜隽清突然又翻过身,幽幽的眸子盯上她:“如果我真想占你便宜的话,你觉得你逃得掉吗?”
“逃不掉啊!”顾采薇毫不犹豫的摇头,“可侯爷您不是这样的人。”
杜隽清静静看着她。“在你眼里,本侯是怎样的人?”
“不算什么好人吧,但也不太坏。至少,不是什么衣冠禽兽。”顾采薇如实回答。
杜隽清听完,他唇角就勾了勾。
“有时候,我道真希望我是个衣冠禽兽。”目光幽幽的看着顾采薇,低低的从嘴里吐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