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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夫妻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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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而, 她的手一停,却是从孩子的襁褓下摸出颗红色的丸药来, 放在鼻子便嗅了嗅,又放进嘴里舔了舔, 罗九宁收起丸药,把儿子抱了起来。

    前院静悄悄的, 一个人都没有, 陶七娘声音隐隐约约,似乎是在后院之中。

    九宁于是再揩了把眼睛, 铜镜里瞧着自己脸色不那么毛燥了, 才往后院去。

    “我罗家一门就没出过逃兵, 说宾儿一个百户会率兵逃跑, 降于契丹人, 打死我也不信。有种就叫雁门关骁骑营的卢纪国到老子面前说来,老子当年统兵的时候,他还不过个毛头小子了, 王八蛋,如今竟敢这么着欺负人, 说不定我的宾儿也战死了, 他们瞒而不报,这就是在欺负咱们老实人。”

    罗老爷子是个世袭的兵户, 一生都在城门口做守卫的, 守了几十年的城门, 练就一双老寒腿, 如今两条腿蜷在一处,基本已经不下地了。

    他向来声音大,嘴里不停的吧嗒着烟锅子,说起话来总是骂骂咧咧,三句话不离脏字儿。

    罗老太太是个小脚妇人,头发花白,性子极为懦弱,嘴也碎:“我就生了俩儿子,良儿为皇上挡箭死了,宾儿做了逃兵,阿宁还生了那么个无父的孩子,这家人算是完了,全完了。”

    “好好儿的说老二,提阿宁作甚,娘是怕这洛阳人都不知道咱家壮壮的身世,好要四处宣扬叫大家都知道还是怎的?”陶七娘更生气了,直接就开腔责斥婆婆。

    “老大媳妇你先莫急,我的宾儿就不是个会做逃兵的人,他准是出了什么事。

    至于壮壮的身世,那有甚,不就是阿宁在皇宫里叫那些狗杂种给欺负了才有的吗?裴嘉宪嫌弃他不肯养,老子不嫌,这孩子老子养,养一辈子!”

    陶七娘再吼一声:“这是什么光鲜事儿吗?你们就哭的哭吼的吼,叫外面的人听见了,阿宁的脸往哪儿搁?那孩子的事儿,能是这样大声说的吗?”

    九宁于窗外轻轻唤了一声:“爷,奶,娘,我回来啦。”。

    罗老太太立刻就止了哭声,赶忙的揩着眼泪。

    罗老太爷连忙也把烟锅子往脚上蹭着,蹭灭了烟锅,还拿手挥着烟雾。

    陶七娘早就迎了出来,一脸的阴沉:“好好儿不在王府呆着,缘何往家跑?”

    九宁道:“我来瞧瞧壮壮,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娘怎能把他一个人放在前院?”

    陶七娘似是才想起来,哎哟一声,指着公公道:“还不是你爷爷总爱抽烟,我怕要熏坏了孩子,没好抱进来?”

    九宁怀里抱着孩子,略带责备的目光望过去,瘦巴巴的罗老爷子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咳了两声,连忙道:“不抽了,不抽了,说好有了重孙子就要戒烟的,我从此真不抽了。”

    说着,他远远儿把个烟锅子从窗子里扔了出去。

    大儿子为皇帝挡箭死了,二儿子作了逃兵,最疼爱的大孙女好容易因为父亲为皇帝而死,才被赐婚作王妃,可是偏偏生了个孽子。

    罗老太太心里苦极,但还是强撑着笑脸:“阿宁最爱吃奶奶煮的南瓜羹,你们先聊着,我给阿宁熬她最爱吃的南瓜羹去。”

    从后院出来,陶七娘瞧着婆婆进了厨房,咬牙道:“可真真是愁死个人,咱们这儿还一摊子事了,你二叔一个百户,不在雁门关好好当兵,居然就悄没声息儿的逃跑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九宁的二叔罗宾今年都三十三了,从军十来年屡犯军纪,这一回居然还逃跑了。

    在那本《朕只为表妹折腰》里,书中的‘罗宾’也是不服军纪,逃跑了的,而且,这件事后面还牵扯着一桩很深的阴谋。

    从小壮壮的发烧,再到罗宾的逃跑,罗九宁的人生,与书中的‘罗九宁’可谓是一模一样了。

    且不说这个,俩母女到了前院,陶七娘的脸也越来越沉了:“怎么,昨儿孩子今儿又是你的,究竟是宋绮还是裴嘉宪,就把你个奉旨成婚的王妃给赶回娘家来了?”

    “娘,哪有什么赶不赶的,女儿就是想您了,回来看您一眼不成吗?女儿过的好着呢。”罗九宁说。

    “既你过的好,怎的发着高烧的孩子就给送回来了?”说着,陶七娘转身进了屋子:“快点给我回去,这孩子娘替你看着,快走,赶紧儿的走。”

    罗九宁站了良久,忽而就抱着孩子跪下了。

    跪下之后,从怀里掏出把削水果的小匕首来往自己胸前一横,她便道:“娘,求您了。女儿这一生不作王妃也可以,那怕讨吃要饭也不嫌弃,但不能没有壮壮。您不能杀他。”

    “我?我何曾要杀你的孩子?”陶七娘忍不住低吼。

    罗九宁伸出打着颤的手,手中一只朱砂丸圆溜溜的滚来滚去。

    朱砂,于成人或者无事,孩子吃上这么一粒,非死即傻。

    所以,在《朕中为表妹折腰》那本书中,小壮壮侥幸未死,却成了个傻子。

    罗九宁千辛万苦生下来的,无父的孩子,抱回娘家之后倒是不发烧了,可是却叫陶七娘拿朱砂弄成了个傻子。

    究其原因,还是她想要为罗九宁狠手除去一个累赘,所以想要痛下杀手,只可惜究竟药下的不够,没有毒死孩子,只是将个好好儿的孩子给毒傻了。

    “没出息的东西,早叫你一幅药堕了去,你不肯,如今看看,你这辈子都叫这东西给毁了。”陶七娘恨女儿不争,又舍不得打她,戳了一指头道:“便娘真要了壮壮的命,也是娘遭报应,与你又有什么干系?你就不能听娘的话,舍了这东西回去好好儿过你的日子?”

    罗九宁横着匕首,也不再说话,头抵着儿子白嫩嫩的小面颊儿,只是不住的亲着他,吻着他,嘴里喃喃的说着对不起。

    她怀了孽胎,在王府的时候何不曾想过把他堕掉?可是手捶不下来,药石也无效,这孩子他就一直顽强的,在她肚子里不肯出来。

    生了无父的孩子,上对不起父母,下对不起孩子。

    但既已经生下来了,罗九宁是死也不会放手,任人那怕伤害一分一毫的。

    “既早知有今日,在宫里的时候为何不系紧了你自己的裤头带子?娘当初怎么教你的,你个傻子,娘白养了你,白疼了你,一点警惕之心都没有,乱吃东西,乱走动,叫人夺了身子去。如今生这么个东西,便嫁入皇家又能如何,他一辈子都是你的耻辱你懂不懂?”陶七娘气的直跺脚。

    罗九宁也不说话,圈紧了壮壮,便是个哭:“对不起,娘,我对不起你,但你要真把我的孩子弄出个三长两短来,女儿肯定会陪着他死的。”

    去年的中秋夜,罗九宁的父亲罗良陪皇帝南巡,在江宁府时遭遇刺杀,为皇帝挡箭,身亡了。

    同天夜里,罗九宁被皇后召到长安,去宫里陪伴她为皇帝妃嫔的姨母陶八娘。

    就在那天夜里,她因不知何时误食了媚药,与人有了一夜错欢。

    原本,罗九宁也想找到那个男人的,可是就在第二天一早,她便听人说父亲死在了江宁府,而姨母陶八娘,也在中秋夜的一场大火中仙去了。

    就这么着,罗九宁那件事情,就草草揭过了。

    至于这孩子,当然也肯定的是那个人的孽胎了。

    “把这孩子放下,你给我回去好好儿作你的王妃,听懂没?快去,否则的话,咱们索性大家一起死了算了。”

    陶七娘也不怕女儿,索性掰转她怀中的匕首,就朝向了自己。

    罗九宁瘫坐在地上,死咬着牙关,抱紧孩子,就是不肯松口。

    陶七娘与女儿恨了半天,忍不住吼道:“莫不是裴嘉宪把你给赶回来的,他是摆明了的要休你了是不是?

    否则的话,娘这样逼着,你为何就是不肯回王府去?”

    罗九宁眼圈儿莫名一红,忽而醒悟过来,连忙道:“裴嘉宪仍还是愿意要我的,仍还是爱我的,只是容不下这孩子。

    娘,你不要杀壮壮,替我养着他,女儿保证王爷他依旧是爱我的,我也会永远在王府里过的好好儿的,您就拉一把我这可怜的孩子,好不好?”

    反而是很温柔的就问了一句:“王妃既来了,为何不进来?”

    罗九宁穿着的,是一件平素绢面的襦袄,刚洗罢了澡,长发也是披散着,只是脸上未曾着妆,于这傍晚的天光下,未免太淡了些。

    但她一低头,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下午她洗了个澡,梳妆时长发还未干透就披上了衣服,而苏秀给她找的这件衣裳是白素绢面的,格外的轻透,还格外的紧窄,束腰松胸的。

    她胸前两处高耸的地方,整个儿的叫长发洇湿,圆圆的勾勒着她的胸形,内里肚兜上红顶绿衣的一双鸳鸯,居然清晰可辩。

    而裴嘉宪两道长眸忽而微狭,恰是落在她浑圆而高挺的酥胸上。

    但也不过轻轻扫了一眼,他就挪开了视线,面上没有一丝的波澜,冷漠而又平静。

    表面上看,这裴嘉宪实在是个清心寡欲的男子,皇家的皇子们大多早婚,而他除了一个掌寝的宋绮之外,就没有别的妾侍。

    罗九宁还曾听陶八娘说过,有一回皇帝最喜欢的一位,从波斯来的舞姬在宴席上吃醉了酒,撕了衣裳当众裸舞,几位皇子见状,因那舞娘也是皇帝的妾侍,纷纷躲的躲跑的跑 ,羞不堪言,唯独裴嘉宪不过轻轻扫了一眼,便挪开了眼睛,面不曾红,色不曾改,只淡淡的吃着自己的酒。

    波斯女子本就性情放荡,那舞姬最后靠到裴嘉宪的身上,连扭带揉,骚首弄姿,简直险些恶心死了一殿的人。独裴嘉宪端着盏酒盅,从始至终不曾变过脸色。

    那舞姬最后自然叫皇帝给赐毒了。

    而经了这事,皇帝才由心的佩服,说自己这四儿子果真是个性情淡漠,不近女色。

    不过,读过那本书,并且与裴嘉宪亲近过三夜的罗九宁深深的知道,裴嘉宪并非不近女色,他只是有隐疾,或者也有那个心,但是并没有真正幸女子的能力。

    所以,所谓的泄/欲工具就是,他在床上不停的折腾,也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她,确实只不过就是个工具罢了。

    一念滑过,湿透的衣裳顿时更窄了些。

    罗九宁极自然的将脑后半干的发全捋了过来,披散在胸前,遮住了前胸那宁人难堪的春光。

    只是如此一来,她两肩长发松垂着,圆圆一张小脸儿上唯独一双湿蒙蒙的眼睛,瞧着愈发的委屈了。

    苏嬷嬷努了努嘴,悄声对罗九宁说:“娘娘可得争取了,今夜,您可得替咱们正殿把这长久以来受的气出了才行。”

    裴嘉宪于窗边笑了笑,两道秀眉顿疏,唇勾成动人的弧度,仿如晨间氤氲的露气,又仿佛傍晚夕霞的晚照,瞧着内敛,温怀,极致的俊美,只凭这笑容,人总会觉得,他当是个性格非常非常温柔的人。

    他道:“嬷嬷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