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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皱起眉头,为人素来古板的洪宇,表达着他高度的不满——大家都指望着您呢,怎么能开小差?
苦逼的秦程言同学用眼神无声表达自己的歉意,然后四平八稳地道:“继续。 ”
于是继续。
直到日上中天,工、礼、户、刑、吏、兵六部尚书,才将一应事宜禀报完毕,秦程言一一作了批复。
微微扭扭酸痛的脖子,秦程言刚要宣布散朝,外面忽然响起通令使长长的传唱声:
“福陵郡守葛新,请求陛见——!”
“葛新?”
“葛新?”
乍听得此言,众臣一阵窃窃私语,纷纷交换着眼神——按制,各郡长守每年年底方能入京觐见,这才八月初,葛新怎么来了?
葛新?略一挑眉,秦程言立即想起那个在泰亲王府之中,成竹在胸分利析害的男子来,心内顿时一动,看向阶下的乔言:“传旨,命葛新前往明泰殿御书房独对。”
独对?洪宇的眉头高高皱起——独对是六部以上二品高官方能享有的特权,葛新不过是一四品郡吏,怎能逾制?
秦程言自是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当下先发制人,不愠不火地道:“洪太傅,适才户部尚书谏东北诸郡增税一事,着你速办吧。”
洪宇张口结舌,雪白的胡子微微有些颤抖,可碍于众臣在朝,不好发作,只重重哼了一声,掉头去了。
“散朝吧。”秦程言这才发话道,一众文武大臣鱼贯而出,足足坐了三个时辰的皇帝,终于能够直起腰来,痛快淋漓地呼出一口气,慢慢地退入内帏。
累啊,真是累啊。
稳稳坐在椅中,秦程言双眼一眨不眨,定定地看着阶下那个一身布衣,神态却始终不卑不亢的男人。
人才。
这是他对他,最直观的判断。
如此人才,只放在福陵,怕是难尽其用,但现在,他的确需要他的精明,来阻挡那帮子人,或者说,是拖延,也是查探那帮子人,看他们究竟做到了什么程度。
秦程言不说话,葛新也不说话。
王者的沉默是因为他需要沉默,而下属的沉默,个体而言,有所不同。
葛新是聪明的,他的聪明不止在于治理郡务,更因为,他知道自己该何时开口。
正如,钱,要用在刀口之上,话,也分必说与不必说。
很显然,葛新是个不喜欢废话的人,他若说话,必是直中要害。
“查清税款去向了?”
终于,皇帝开口,也是开门见山——同聪明人说话,不需要绕弯子。
“是。”
微微地,秦程言坐直了身子:“朕听着。”
“那税款,由税官与原泰亲王总管何炯五五分帐了。”
“啪——!”秦程言重重一掌拍在御案上,“好大的胆子,竟敢侵吞税款!人呢?可有拿下?”
“不能拿。”葛新干脆利落地答道。
“为什么?”
“若现在拿了税官,必会惊动何炯,何炯此人,原是秦煜翔的得力助手,跟着秦煜翔在福陵经营多年,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倘若没有十足把握,还是且慢下手的好,再则,即使拿了这一个税官,下一个安放上去的人,也同样会被何炯拿下,不若,拿一招——”
葛新打住了话头,他相信,自己没有说完的话,皇帝必然听得懂。
慢慢地,秦程言收敛了怒气,目光愈发变得深邃起来——这个男人,教他愈发地欣赏——试观朝中,洪宇博学而板正,铁黎知兵且善谕将,其他人也偏武略而少文才,可是这个人,精明,却知进识退,更兼满腹智谋,实在难得。
心内一动,秦程言和缓了面色:“以你之意,该当如何呢?”
“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好。”秦程言点头,“就依你所言,需要朕,调派人手,助你一臂之力吗?”
葛新微愕,尔后缓缓抬起双手,抱在胸前:“谢皇上隆恩,微臣——不需要,但是微臣,要从皇上这里,讨一样东西。”
“什么?”
“兵符。”
龙躯,微微一震。
秦程言再次定眸看住他,阶下男子满脸坦诚,毫无惧意。
“好。”秦程言毫不迟疑地应声,拿过纸笔,龙飞凤舞般写下一道手谕,“你自去兵部,找尚书秦谦玉,就说朕的意思,授兵符于你,可自由调动福陵、青芫、甘陵、瑞平四郡的兵马。”
“微臣——多谢皇上!”
这一次,葛新是心服口服,万分实诚地喊出了这句话。
目送葛新离去,秦程言又及时处理了一些政务,直到落日的余晖洒进殿阁,方才揉揉酸胀的腰肢,站起身来,缓缓步出殿门。
沿着曲折的回廊,他慢慢地走着,晚霞的光芒映在他英武的面容上,让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一尊清晰的圣像,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光芒。
直到进了凤仪宫的外宫门,那层光芒方慢慢地收了。
不管他在外朝如何威严,在这里,他始终只是她的丈夫,她的男人。
“……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莫玉慈的声音清晰地从宫门里传出,夹杂着稚子的呀呀声。
天呐!一阵狂喜涌上秦程言的心头——他的孩子,还不到两岁,竟然就会呀呀学语了?
几乎是脚不沾地,秦程言身影一晃,已然进了内殿,黑色双眸中满是光芒,咬字都有些不清晰了:“……寰儿?是我们的寰儿吗?寰儿会说话了?”
“看把你高兴的,”那女子抬起头来,冲他暖暖地笑,眸底却也漾动着骄傲,“当然是我们的寰儿。”
把儿子抱到他跟前,莫玉慈侧着头,擦擦儿子的脸蛋:“来,叫爹爹——”
“爹——”小家伙清脆地叫了一声。
“寰儿会叫爹啦!寰儿会叫爹啦!”这一刻,枭傲的帝王和天底下所有的男人一样,并无任何分别,兴奋而激动地叫着,举起自己的儿子,在偌大的寝殿中来回走动着,将他的孩子,他的骨血,不断高高地抛向空中。
“咯咯咯——”父子俩一清脆一浑厚的笑声,搅动了满殿的气氛。
莫玉慈那颗温润的心,刹那间满是踏实和欣慰。
生命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样完满。
夜幕垂落。
满殿里亮起烛火,照出父子俩汗津津的脸,莫玉慈命人打来热水,亲自为他们擦洗。
待一切收拾妥当,佩玟即领着人上菜,一家四口围坐桌边,一边吃饭一边说笑,其乐融融。
秦承寰学语的速度甚快,不到半个时辰,竟然将一段《孟子≈#8226;告子下》背了个七七八八,让夫妻俩大是震惊。
这一夜,父子俩闹腾到将近黎明,莫玉慈也被呱噪得没法睡觉,几次三番想提醒秦程言明早上朝之事,却又不忍扫他的兴致,只得强咽下话头。
幸而小承寰终究是累了,趴在父亲怀中乖乖睡去。
将儿子放在两人中间,秦程言倾身在莫玉慈额上轻轻一吻,一双眼睛黑得发亮:“慈儿,我爱你,我爱——你们。”
良久,莫玉慈定定地回视着他:“程言,我也——爱你,孩子们,更爱你。”
“唔——”男子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这才慢慢睡去。
莫玉慈却睁着双眼,直到窗户上透进几许黎明的白,方才朦胧睡去。
……
醒来之时,秦程言已经离开了,枕边空余几丝微温。
“爹爹呢?”小承寰也睁开了眼,嘟嘟哝哝地问。
“爹爹上朝去啦。”莫玉慈轻声哄逗道。
“上朝是什么呀?”——小家伙太聪明了,进步得让人吃惊。
“上朝就是——”莫玉慈想了想,认真解释道,“治理天下。”
“……天下?”小家伙磕巴了一下。
“嗯。”莫玉慈点头,叫进佩玟,命她替小太子穿衣,自己下了榻,披上凤袍,走到妆镜前,拿过梳子,细细梳理着乌发。
“娘亲……”小太子扭着腰,趴到她肩上,对着她的耳朵吹气,“我们看……爹爹?”
“不行!”莫玉慈干脆利落地否定。
“呜——”小太子撇嘴欲哭,表示反对。
“哦哦——”莫玉慈抱过他来,轻声拍哄着,无奈小家伙不买她的帐,只是哭。
真是个淘气鬼!莫玉慈皱眉摇头,无奈起身,拖着长长的凤袍,慢慢步出寝殿。
“娘娘,”佩玟紧走几步,轻声提醒道,“早膳……要用吗?”
抬头望了望天色,莫玉慈言道:“摆园中石桌上吧。”
“是。”佩玟答应着退了下去。
八月中了。
秋海棠、桂花、金盏菊,开得缤纷流丽,女子抱着稚子,慢慢地走着,步态优雅,就像一帧儿完美的画。
一抹莹白的人影,隐约立在树下,远远地看着。
就像看到很多年前的她。
那个时候的她,也是这样,怀着满腔的慈爱,呵护着怀中幼子吧?是不是还有他呢?
这一刻,他终于懂了。
懂了她。
懂了他。
也懂了这一对年轻的夫妻。
他,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怨,放下了心中的恨。
是的。
再怎么不计较,他也是个男人。
正因为怨她的无情,怨她的背离,他选择自我惩罚,将自己封闭在无极峰上,整整二十年。
红霓,是我不能给你一片完整的天空吗?
红霓,是我不够爱你吗?
红霓,是我不够懂你的心吗?
红霓,你爱他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