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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不愿糟践了它,也不愿为难秦程言,所以,她离开繁华的浩京,回到这里。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她已经自由了。
即使在这燕云湖上,泛舟一生,也再没有人相强于她。
登上小舟,缓缓离岸,看着潋滟湖波一圈圈荡漾开去,莫玉慈轻轻阖上双眼,倚靠在船栏上,侧耳聆听着自然深处的声音——
鱼虾在水中嬉戏,鸟儿在空中自由地飞翔,就连莲花一朵朵盛开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她醉了。
真的醉了。
醉到忘记了红尘,也暂时将那个男子,抛到脑后。
……
铁黎走进东政殿时,秦程言正站在紫楠树下,茕茕而立。
“言儿。”行至他身后,铁黎轻唤了声。
“外祖父。”秦程言转头,平静地对上他询问的双眸。
“……”铁黎沉默了很久,方才徐徐开口道,“再有数月,你便……二十五岁了。”
“所以?”
“你父皇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已经有了太子……”
秦程言听出味儿来了:“外祖父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的心思都在莫玉慈身上,可是你也要为大秦的未来考虑考虑,立太子,乃一国之本,不可不虑啊。”
太子。
皇子。
后妃。
这些,也是一个帝王不可回避的问题。
轻不可察地,秦程言拧了拧眉——慈儿,你之所以选择悄无声息地离去,就是不想面对这样的尴尬?
是尴尬。
是难以言说的尴尬。
它虽不如安清奕那般来势汹汹,不如昶吟天残暴血腥,却是一柄极小极细的刀刃,以缓慢的方式,插入他们之间,一寸寸分解他们最为纯粹的感情……
千里长堤,溃于一穴,不管多么完美的爱情,如果经不起岁月的磨磋,到最后,都会千疮百孔。
秦程言沉默着。
铁黎也沉默着。
终于,秦程言抬起头,目光深凝地看着铁黎,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外祖父,今日之言,我只说一次,请您听清楚——今生今世,我只有一位夫人,大秦的未来,也只属于我和她的孩子。”
铁黎一震,心中却不知是喜是悲——倘若当初,秦煜翔有这样的认知,或许他心爱的女儿,就不会英年早逝,可是言儿,你知不知道,这很难,这真的很难,且不说莫玉慈是否能承担和面对这样的重荷,还有后宫里所有的嫔妃,她们不单是你名义上的女人,她们的身后,更是隐伏着庞大的家族,和利益集团,稍有不慎,你便会粉身碎骨……外祖父老了,怕再也守不了你多久,虽说,你和慈儿已经经历重重磨难,可是你们……还是太年轻!
“外祖父,”深深地看着他,秦程言嗓音沉缓,“请您放心吧外祖父,我相信慈儿,甚于相信我自己,她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和我一起,面对所有的一切。”
看着那男子眸中的烨烨华彩,铁黎终究是沉默了。
一段爱情,能不能走到最后,其重点并不在于外部世界如何看待,其他人如何评价,只在于相爱的双方能不能坚持。
坚持。
这世间,做任何事,爱任何人,所需要的,不过是坚持二字。
不是一日两日,而是,一生一世。
他已经铁了心,用一生一世去爱;
而她,又何尝不是?
这样的感情,何惧于世俗?何惧于流言?何惧于一切?
铁黎满怀感慨地走了,边走边拭着眼泪。
在这一刻,他终于放了心,即使立即身遭死难,也再无遗憾。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大秦的未来,看到了他们的未来。
能教出秦程言这么一个千古圣君,他铁黎此生,再无遗憾。
秦程言仍旧默默地站立着,有风吹过,带起几片树叶,落于他的肩头。
那男子逆着阳光,像是从云端,缓缓降落。
飘飘然,逸逸然,没有一丝红尘烟火的气息。
四目相对。
俱是容纳百川的浩博与淡定。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没有。”
“你来——”
“看看。”男子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瞧向别处,一向波澜不起的眸底,却神色复杂沧邃,“看看她,也……看看你……”
秦程言心中微颤,凝视这男子的目光,渐渐多了几许深意。
许久,男子再度转头,对上他湛黑星眸,忽然,笑了。
“很好。”他点着头,似有无尽的嘉许,也似有无尽的欣慰,“你很好……很好……”
只是那样反反复复地说着两个字,再无别话。
秦程言依旧沉静,直到那男子倏忽间再度消失。
清空寂寂,适才的一切,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
君至傲。
这是他们两人间,第一次见面,却似乎早已熟悉到了骨子里。
——他,在这皇宫里,已经呆了很长一段日子。
如幽灵一般出没,暗暗做了许多的事……放在御药房中的药方、药草、宫里及城中那些慢慢好起来的男女老少、还有他桌上多出来的药羹,已经是他给自己,最好的奖励。
君至傲。
对于这个并非父亲的男人,他始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敬重,甚至隐隐替母亲遗憾——遗憾她当初的选择。
这是一个倾世难求的男子,他不该得这半生清冷,他该有一位温情如水的妻子,抚慰他那颗卓绝的心。
只可惜,这滚滚红尘,茫茫人海,也只得一个铁红霓。
就正如弱水三千,莫玉慈,却只一人而已。
赫连毓婷的刚毅,容心芷的坚强,他后宫中那些妃嫔的柔情绮丽,他不是看不见,只是,认定了那个人而已。
不是不懂爱
只是曾经沧海
不是不识情
而是我已经没有了心
那么爱
那么爱
那么深沉而炙烈的爱
就算全世界都离开
我依然会握紧你的手
闯过那刀山火海……
刀山火海……
往事一幕幕,从秦程言心头闪过。
在二十四岁上头,他忽然悟得了爱的真谛。
爱是付出。
爱是奉献。
爱是忠诚。
爱是信仰。
当你爱着的时候,不管你爱的那个人,是否在你身边,你,都是幸福的……
山水空蒙,烟波浩渺。
圆圆的荷叶铺陈于水面,探出些亭亭的碧杆,上面打着小小的蓓蕾。
一袭白衣的男子,慢慢地走着。
清冷黑眸中,映出那一叶悠荡于荷间的小舟。
其实,连他自己,都未必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切与他,本无半点干系。
足尖踩着栈桥,轻轻一点,身形已如鸿鸟般飞起,飘飘然落于船头。
船中女子闻声,转过头来,隔着低矮的舱门,却只见到一抹煦然的衣角,当下叫出声来;“程言——”
男子微微弯腰,探身进了船舱,两眼瞅定女子:“你果然,是想着他的。”
“前辈?!”乍然看清这人面容,莫玉慈不由一惊——任她怎么想,也万料不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很意外?”君至傲掸掸衣袍,自自然然地在她面前坐下。
“确实。”莫玉慈点头,十分诚实地答道,“但不知这一次,前辈是偶然路过,还是——”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莫玉慈眸现讶然。
“嗯。”君至傲点头,随手拈了颗莲子,送入唇中,“替一个人,前来找你。”
莫玉慈心中一动,旋即沉默。
“怎么?你似乎,不想提到那个人?”细瞅着她的面色,君至傲缓缓言道。
莫玉慈不答,撇头看向窗外,盈盈双眸倒映着湖光,熠熠闪亮。
君至傲也不催促她,只不断拈了莲子,慢慢地吃着。
“前辈,”过了半晌,莫玉慈低缓的嗓音才再度响起,“我想——去流枫。”
“嗯。”君至傲点头,不置可否。
“我想——看看天下。”
“嗯。”君至傲还是点头。
“爱……不一定要天长地久吧?”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极轻,几乎听不见。
“你是在害怕,你们的爱,不能天长地久吧?”
轻轻淡淡一句话,却是那么犀利地,戳中要害。
“难道你们的爱,只能共患难,却不能同富贵?”君至傲凝视着她,继续追问,“就这么抛下他走了,你就能安宁?你就能快乐?那你有没有为他想过呢?他是皇帝,他有他的责任,很多事,他必须得去面对。”
“我知道。”转回视线,莫玉慈认真地对上他质问的双眸,“前辈,这些事,我都知道。”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君至傲却不给她丝毫喘气的机会,目光咄咄慑人。
“我……”莫玉慈迷惘了。
是啊,为什么非得在这个时候离开,为什么在看到那些女子时,心中无法释怀?想来秦程言和他身边的人,都会责怪她的懦弱和逃避吧,可有谁知晓她心中的痛楚与烦难?
“莫玉慈,我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我也深知道,你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能够呆在他身边,做什么皇后妃嫔,我知道你其实一直在拼尽全力,守护心中那份完满,从其始,到现在——”君至傲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明澈,也是从未有过的深远。
那一字字,一句句,从他口中道出,却如一根根笔直的针,深深刺入她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