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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战中的两人同时凝住身形,方才还怒气勃发的面容上,还划过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各个后退一步,朝着来人拜倒:“参见大王。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冷冷地哼了一声,那大王冷厉的眸光从玳珠后射出,各扫了安清奕与烈咏天一眼:“竟敢在乾玺宫外如此吵闹,你们把孤当什么?摆设吗?”
“扑通”一声,安清奕与烈咏天齐齐跪倒,叩头及地:“下臣不敢!”
大王却不理会他们,目光转向一旁静立的公主:“这又是你惹出来的事?”
“父王——”与先时的明媚完全不同,公主的脸上满是委屈,提裙近前几步,轻轻靠入大王怀中,讨巧地道,“都是他们俩在闹,与黛儿无关……”
“与你无关,那与谁有关?”大王轻责着,眸色却比先时缓和了不少——不管怎么说,怀中这女子,都是他的掌上明珠,从小捧着呵着护着,不肯教其受半点委屈。
其实,这俩小年轻的心眼儿,他这个过来人如何不知,如何不晓?
只是——眯了眯眼,大王冷声道:“你们且起来吧,去神庙面壁思过三年!”
“又去神庙啊!”
俩小年轻尚未发话,黛儿却已经叫了起来,高高地撅起嘴:“要是他们都走了,谁陪女儿玩?”
“你——”大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家宝贝女儿,“都三十六岁的人了,还只想着玩儿!”
“想玩怎么啦?”黛儿却不依不饶,“三十六岁又怎么啦?父王在一日,黛儿便永远只是父王的黛儿!”
“那要是,父王不在了呢?”
一句话,让整个场面顿时凝固。
刹那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四个人,立在仍然气势恢宏的殿阁前,只是那气氛,却透出某种深浓的压抑,和亘古洪荒的悲怆……
好半晌过去,黛儿才喃喃开口,脸上带着丝极其勉强的笑:“父王……怎么会不在呢?”
“是啊,”安清奕也微微抬起头,语气无比诚恳,“大王身体康健,福泽绵厚,定然寿与天齐……”
“寿与天齐?”大王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孤倒是想着寿与天齐,只怕上天,未必肯给孤这样的机会。”
他这话说得极重,整个场面顿时再度陷入清冷,即使是黛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们,且先退下。”一拂衣袖,大王忽然冷冷开口。
虽然满心不甘,安清奕和烈咏天却也明白,今日再提什么婚事,是相当不宜的,两人一同站起身来,互相仇视地看了一眼,行礼退去。
待他们一离开,大王的面色瞬间变得极其严厉,锐寒目光直直落到黛儿脸上:“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黛儿目光闪躲,佯作无辜。
“黛儿!”大王的嗓音瞬间提高了数倍,“你明明知道,与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为什么不同他们说明白?还牵扯不清!”
“父王……”黛儿弱弱地喊,满脸哀凄,“最后一次,就当这是最后一次,从此以后,女儿不再见他们任何一个人!父王,女儿求你!”
看着女儿那张盈满泪水的脸,大王无声咽下所有谴责的话语——他如何不知她心中的苦,心中的怨,心中的不甘?
可是苦又如何?怨又如何?不甘又如何?天命如此,即使她是帝国公主,也只能选择牺牲。
她若不肯牺牲,被牺牲掉的,便是整个袤国。
场面暗转,换成一座极其空旷的殿阁,与先前的恢宏,这座宫殿从上到下,全由白色的晶石建成,处处透着种极其神秘的气息。
缓缓地,一尊巨大的莲台映入秦程言与莫玉慈的双眸,其上端坐着一名衣袍如雪的男子,低眸垂目,右掌竖于胸前,神情端俨如远古圣佛,尤其让人惊讶的是,他(她)那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竟然难分性别,既具男子之阳刚英武,又有女子之清婉柔美。
沙沙,沙沙,一阵衣摆摩娑地面的声音,极轻极细地传来,白色的墙壁之上,隐隐映出一抹婀娜的影子。
是黛儿。
只见她径直走到莲台之下,微微仰起头,看着上面那人。
“天谕,”她幽婉的嗓音低低响起,“真地,别无他法吗?”
莲台上的那人缓缓睁开双眸,左眼深蓝,右眼湛黑,灵动而妖异,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玄惑。
“阿黛,”他(她)开了口,却像是有一对男女同时发声,“一切,只在你自己选择。”
黛儿呆呆地看着他(她),眼里簌簌地落下泪来:“什么叫我自己选择?是不是若我不愿意,一切可以维持原样?我可以选择一个自己所深爱的男子,过着寻常女子想过的生活?”
“如果你想,当然可以。”天谕面色清冷依旧,语声淡漠得像是深秋湖水。
“如果——”用力地咬咬下唇,阿黛十分艰难地开口,“如果我选择,保有女儿之身,结果会如何?”
“你不该来问我,”天谕眼中有着抹通达世事的明晰,“你应该低下头去,问自己的心。”
“心?”垂下美丽的面庞,阿黛左手抬起,缓缓地,缓缓地落到自己的胸膛上——没有人知道,在那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袤国皇族司徒氏,自一支十分奇特的人种发展而来,他们的寿命天生比一般人长,更奇特的是,到一定年龄,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性别,但机会只有一次,一旦进入神池脱胎换形,再无更改的可能。
这并非什么坏事。
坏只坏在,司徒黛无兄无弟,无姐无妹。
她是现任大王司徒沛唯一的嫡亲血脉。
这也就意谓着,她,只能有一个选择,放弃自己与生俱来的女儿身,成为一名男性帝王,继承王位,治国安邦,同时为司徒皇族延续后代。
假如,她没有遇见安清奕,没有遇见烈咏天,她真不介意那么做。
有些人,耗尽一生,也未必能遇上自己真心所爱,而她何其“有幸”,在尚不明了情为何物之事,便同时遇见了他们两个。
真是同时遇见的。
记得那是父王的百岁寿诞,按照宫中的礼仪,尚未成年的她只能呆在后宫里,是没有资格往前殿列席的。
可她偏偏不甘,骗过看护自己的宫女,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打着赤足往前殿跑去。
行经御花园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两股水流,一下子将她的衣裙淋得透湿,自小娇惯的她满心不忿,转头欲骂的瞬间,却忽然闭上了双唇。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看到了一生中最美的图画。
洁白的琼花花瓣从空中飘落,洒了她满肩,可满院子的风姿夺人,却掩不住那小小少年的光彩。
他们冲她俏皮地笑,做着怪脸,扔掉手中的竹管,嘻嘻哈哈地调头跑开。
愣怔了一瞬之后,她提着裙衫奋力追去。
那个日光微斜的下午,他们跑了很远,远离了弦歌阵阵的大殿,也远离了众人的视线,在满宫人等四处寻找他们之时,他们却藏进了海棠花的深处,任由那鲜艳的红色,将他们的初次相遇,涂抹得一片缤纷焕然……
那时他们都还年幼,解不得命运的深奥与玄机,更不知道自己俱各肩负使命,那时候安清奕还不曾才华盖世,烈咏天也不曾武动乾坤,那时他们的相处是异常和谐地,和谐得让他们无视彼此性别的差异、身份的差异,他们和世间千千万万的孩子一样,有着最质朴的情谊……
直到有一天,最先“成熟”起来的安清奕,将一张写满字迹的诗笺偷偷塞进她的手中,三人间长久维持的平衡方告打破。
数载时光流逝之后,安清奕已经长成倾国倾城的美少年,每每一出府门,身后便有大批含情脉脉的少女争相追随,只可惜他的心中,自情窦初开那一刻,所装盛的,便只有一人。
只有那个于花瓣飘零间,撒腿向他追来的“憨痴”女孩儿。
因为长寿的关系,司徒一族无论男女,成长期都比平常人漫长,所以,收到平生第一封“情书”,司徒黛的感觉不是娇羞,不是欢快,而是一种绝对的茫然。
她看不懂。
看不懂他脸上飞起的红霞,看不懂那一句句情真意切的话,看不懂他时而躲闪,时而专注的眼神。
可同样也已经长大的烈咏天却看懂了,并因此感觉到一种深重的危机感,在知悉安清奕心意的那一刻,他忽然也知悉了自己的心——
他,也爱司徒黛。
从那以后,这两个同时坠入爱河的优秀男子,开始他们之间的竞争,也开始了他们那漫漫无穷尽的痛苦——因为他们的爱,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除了他们自己知道、互相知道之外,并不为任何人所知晓,所认可,即使他们用尽各种各样的办法,想要博得佳人芳心,却统统被司徒黛给浪掷了。
这不能怪她,因为她真的不懂,虽然她已经二十岁,已经具有成年女孩子的外形,却始终童蒙未开,始终用着一颗赤诚的心,同样地对待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