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昶吟天慢慢地走着,目光从他们头顶缓缓扫过——若是往常,他绝对不会多瞧他们一眼,可今儿个——
终于,他在一个侍卫面前停了下来。
“抬起头来。”
微微地,侍卫直起脖子,对上昶吟天冰冷的目光,猛一哆嗦,赶紧屈膝跪倒,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末,末将蓝海,见,见过二皇子殿下……”
袍角一拂,昶吟天径直从他面前走过,转身其他人,不过这次,他再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渐行渐远。
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秦程言方才抬起双眸,遥遥看去,心中却有一根弦,慢慢绷得笔直……
“回营!”难捱的煎熬时光终于到了尽头,随着侍卫队长一声长喊,所有人转向,朝着来时的宫道走去。
“唔——”秦程言忽然叫了一声,蹲下身子,捂住小腹。
队长走过来,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没用的东西!尽给本将找麻烦!还不快去!”
含含混混地答应着,秦程言迅疾退入树荫深处,几晃几晃便没了人影儿。
有落宏天在后压着,无论什么问题,想来他都可以解决。
匆匆地,他分辩着四周的景物,想判断出她的所在。
可是,汇宇宫中大小殿阁不下千座,他的慈儿,会在哪里呢?
冰月宫。
一室茶香袅袅。
梨木方桌旁,一男一女,相对而坐,女子身后还立着个冷眉冷眼的小男孩儿。
很古怪的一副画面。
提着茶壶,昶吟天慢慢地斟着茶,眉宇间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平和。
至于冰月,从他进门到现在,始终保持着相同的神态,无惊无喜,无波无澜。
看了看窗外,昶吟天微微眯缝起双眼。
有些痕迹,看似虚无淡渺,却终是逃不过他那双厉眼。
……只是这幕戏,怎么开场,才比较好呢?
在回廊的尽头,秦程言下意识地收住脚步,手,下意识地拂上心脏的位置。
嗵,嗵,嗵。
他几乎能清晰地听得见,每一次震动的声响。
是这里吗?
就是这里吗?
他问着自己,却久久得不到答案。
脚步迈出,再收回,再迈出,再收回……那种欢欣雀跃,那种甜蜜惆怅,实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他相信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但是他……不能就这样进去。
他要确定她是平安的,他更要保证自己的平安,因为他对自己承诺过,只要她尖着,他一定要给她倾世完满。
所以,他们都要好好地活着,先要好好地活着,才能够好好地相爱。
心,出奇地安静了,他悄无声息地蹲在草丛里,静静地看着那两扇宫门,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男子,痴心守在梦中情人的窗外……
昶吟天那双清寒双眸中,终于闪过丝不耐。
难道,自己失算了?
不,不可能。
猛然地,他放下茶盏,起身走到冰月身旁,一边拽起她,向外走去。
仍然是那小小的男孩儿,满脸狠决地冲了过来,这一次,昶吟天再没有手软,一掌将其震晕,任其软软地倒向地面。
“……恒……”冰月不由叫了一声,想折身冲回去,却被昶吟天一把扯进怀中,“听话!否则,我杀了他!”
女子顿时安静下来,看看莫玉恒,再看看他,选择默然和顺从。
他携着她,步出殿阁,走向最外面的大门……
……
秦程言瞪大了眼。
屏住了呼吸。
胸膛之中,万马奔腾。
眸底的影像却慢慢变得清晰——那从石阶上缓步走下的一对男女,一个俊美无俦,一个清丽无双。
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的风景。
他们靠得那么近,彼此间亲密和谐,没有一丝疏离。
他静静地看着她。
就像三个月前,她满眸沧桑地看着他,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出那些剜心碎魂的话语,看着他亲手将剑,插进她的身体……
只是那眼里的痛,转瞬,即逝。
因为,他已经不是从前的秦程言了。
若是从前的秦程言,早已拔剑冲了过去。
三个月。
看似很短,对他而言,却仿佛已过了三千年。
足以让他将爱恨沉淀,足以让他拂开眼前所有的幻象,只执著地去寻找,叩问她的心。
婚礼?那不过只是仪式。
动情?那不过只是表象。
只有对上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他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才能确定,自己该怎么做。
昶吟天的眉头越锁越紧。
他确定,他就在附近!
可是他为什么却迟迟不肯现身?是嫌这幕戏,还不够精彩激烈么?
扣住怀中女子的纤腰,他用力一收!
“唔——”冰灵发出声轻呼,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好好地配合我。”贴在她的耳际,他魅惑的嗓音低低响起。
冰月张张嘴,半伏在他的怀里,散乱的视线越过昶吟天宽阔的肩膀,毫无意识地投向远处的黑暗……
夜糜花的香气慢悠悠地飘过来,像是谁心中忧沉的叹息,让她不由微微失了神。
“……程言……”她禁不住喊了一声。
隔着数步之遥的距离,两个男人同时一震!
一个狂怒。
一个狂喜。
冷冷一笑,昶吟天双掌伸出,按在冰灵肩上,十指弯若金钩,深深扣入她的肩胛骨,任由那丝丝鲜血,渗透她霜色的衣衫。
“程言?谁是程言?”凌厉地锁着她的双眸,他话音枭寒。
“……我……”冰灵泪水迷茫——谁是程言?她也觉得好奇怪,为什么这些日子以来,她总是莫明其妙地叫这个名字,而脑海里,却始终没有与之相关的任何影像。
“好了。”昶吟天的愤怒,来得快,也去得快,不过须臾间,他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然,展臂拥她入怀,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睡吧,安静地睡吧,没有程言,什么都没有,这个世界对你而言,是一片空白……”
冰灵阖上了双眼。
她的确有些疲倦了。
那两个奇怪的字,就像一块魔石,附带着无边奇幻的色彩,还有撕裂般无比疼痛的情绪,让她想靠近,却更想逃离。
抱起已经安然入睡的女子,昶吟天似有意若无意地往后看了一眼,这才慢慢地拾级而入,重新步入冰月宫中……
浓重的暗影里,秦程言慢慢地直起身子。
丝丝袅袅的寒意如沧海之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顷刻间将他整个包围。
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比绝望更加绝望的苍凉。
回想起适才四目相对的刹那,他甚至生出种恍然隔世之感。
是的,就是恍然隔世。
她的眼睛……没有一丝温暖,就像曾经浑身浴血的那夜,她提着带血的剑,从他身旁走过……那一身的冷然,像是已经把他从她的世界里,彻底删除。
否定了他们的相识,他们的相爱,也否定了他们所共同追逐的一切。
爱、光明、良愿……
一切的一切。
只剩下两个毫不相干的灵魂,谢绝来往,老死再无挂碍。
有那么一瞬间,秦程言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甚至恍惚生出种破灭之感,他苦心诣旨,平内乱灭黎国,他历经千辛,到这里来,所寻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心死魂散的,莫玉慈吗?
秦程言走了。
却没离开汇宇宫。
他想找个地方静一静。
随便找了棵高大的梧桐树,他飞身而上,盘膝而坐,然后伸出手掌,在眼前慢慢摊开。
从燕云湖畔的相遇,到郦州境内的重逢,取圣旨中毒浴火取药,赴黎国求医烨京重逢,澹堑关外的诱敌,浩京城中的决战,后宫里的纷斗,黎凤妍的离间……他们这段感情,实在经历了太多的风雨,太多的磨折。
……
可是慈儿,你——为何会用那样的目光看我?
……
我宁愿你恨我怨我,也不愿你,选择遗忘所有的一切……
……
如果你忘记了,如果你放弃了,那我的坚守,还有何意义?
心,在颤抖。
心,在一点点冷凉。
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信仰破灭。
爱情倾覆。
不曾爱过,就不会知道他这一刻细细碎碎的伤。
“你,后悔了?”
更高的树巅上,蓦地传来一道寒凉的声线。
慢慢地仰起面容,秦程言看向那人。
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从仰视的角度去看一个人,尤其,还是对手。
“后悔?”咀嚼着这两个字,秦程言眸中闪过丝茫然。
落宏天一声冷嗤,人已如轻风般落到他的身侧,也盘膝坐下,双眸墨黑深漩:“秦程言,我以为你变勇敢了,没想到,还是如此懦弱。”
“你说什么?”蓦地挺直后背,秦程言眼中冷光一闪。
转朝冰月宫的方向看了看,落宏天继续说道:“你还没有她勇敢。”
秦程言一窒!
“要走,你随时可以走,没有人限制你的自由,也没有人谴责你……但如果,”他看着他,突然打住话头。
“如果你选择留下,那么就请你,坚持到底!”
冷冷然扔下这么句话,那黑衣男子飘然而去。
秦程言愣住了。
心中百味杂陈,一时理不出个头绪。
黎明的微光穿过树梢,映在他冷俊的面容上,愈发显得轮廓分明,黑眸深冽。
借着浓密的树荫,他把自己隐藏得很好,继续想着心事,想着过去,想着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