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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程言阖上了眼。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一股森然的寒意,在后脊梁蔓延开来。
血债——?
是血债。
是他欠下的血债。
黎长均好也罢,坏也罢,本与他无涉,也轮不到他来过问,出师黎国……原因复杂,但不可避讳,为莫玉慈复仇,是他最初的动机之一。
一切,皆因一场错综复杂的情恋而起。
若是慈儿不“死”,若是慈儿还在他身边,一切,都不会发生。
慈儿,回来吧,回来吧,在这一刻,他忽然也疲倦到极点。
胜了,如何?败了,又如何?
他想要的,只是一方平安的天下,和她。
仅此而已。
为什么他们不肯放过他?为什么命运如此咄咄逼人?
而他,又到底做错了什么?
秦程言,你到底做错了什么?
写到这里,我也忍不住低头,细细地想。
你已经离开那个真正的自己,太久太久,你已经离开那个爱你的女子,你也深深爱着的女子,太久太久。
回去吧,秦程言,你要回去,我,也要回去。
找回你失落的爱,找回你失落的仁慈,找回内心那一分,祥静与宁和,丰满与轻盈。
……
“传旨,以将军之礼,厚葬文定阙……命人打扫战场,所有死难者,皆备棺收敛。韩玉刚,召南轩越与商达,栖凤宫面圣,冉济,寻回文太后……好好……安置。”
做好所有的安排,秦程言又冲着面前跪着的那些人一摆手:“至于你们,暂时移居沛仁殿,无朕手谕,不得擅出。”
——无论如何,在彻底收复整个黎国之前,要将所有黎姓皇族,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对于这一点,秦程言还是清楚的。
做完这一切,他迈开步子,慢慢地,慢慢地向栖凤宫走去,阳光斜斜地洒下来,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推开栖凤宫的大门,那乍然入目的昏暗,让秦程言很是怔愣了一瞬。
空气之中,还幽旋着一股玉兰的清香。
玉兰……他这才模模糊糊地想起,似乎是黎凤妍最喜欢的花,以前与她“同床共枕”时,他几乎夜夜都能闻到这种香味,但是那时,他从未认认真真,看她一眼。
他憎恶她。
这种憎恶,从一开始到……她挡在黎慕云身前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他却看着她,为另一个男人,奋不顾身去死……
如果时光倒回,他会救她吗?他能救她吗?
仅仅是出于一种对芸芸众生的悲悯?
“她爱你,秦程言,她爱你没有错!”那一日,慈光殿外,他的慈儿注视着他,字字句句,噙痛含泪的申述,却是为另一个女人,为她的情敌!
那个时候,他不懂,他真的不懂,为何明明爱着他的慈儿,却会说出那样的话。
现在,他懂了。
那是一种,属于女人的,兔死狐悲之慨。
这两个女人,都爱他,都真真实实地爱他。
她们的爱,一个初期含蓄,之后明白,一个从初期到破裂的最后一刻,都很明白。
可是他做了什么?
覆灭前一段感情,践踏后一段纯恋。
征战杀伐,他从来果决,可是在对待女人的问题上——仿佛,是他错了。
是他错了吧?
情场是战场,却又非战场,只靠权谋与征服,永远换不来一颗真心。
因为真心,只能以同等的真心,去交换……
“皇上。”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打断了秦程言的凝思。
平伏心中的思绪,秦程言转头,看向来人:“城中百姓情况如何?”
微一犹豫,南轩越方才言道:“有不少地方出现了闹事者,属下正在尽力排解。”
“嗯”了一声,秦程言细嘱道:“切记,不可再出现滥杀无辜的情况,若有情绪高度不满者……暂时先控制起来,送去北城客栈吧,朕,会亲自接见他们的。”
“属下遵旨。”躬身答应,南轩越退至旁侧站立。
秦程言的目光落到一脸缄默的商达脸上——他并非秦国人,至今,他也不清楚他来自何方,为何甘心听从秦国的命令,十年如一日地潜伏在黎国境内,守分从时地做着卧底。
不过,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男人,很出色。
真的很出色,在治国方面的才能,远胜南轩越,甚至是洪宇,即使身为间谍,位居丞相期间,仍然将整个黎国治理得井井有条,难怪从始至终,竟然没有引起黎长均半丝的怀疑。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他该如何安排,方才恰当呢?
“商达,”仔细端凝了他很久,秦程言叫出他的名字,“朕,想让你继续治理黎国,你可愿意?”
“皇上的意思是?”
“你觉得呢?”秦程言难得真诚,“朕想听听你的建议。”
“不改制,不移俗,只削其国号,改为黎北八十八州,六百六十四郡即可。”
“不改制?不移俗?”秦程言一怔。
平静地对上他的视线,商达眼中的坚决,分毫不减,看来,早在踏进栖凤宫之前,他就已经胸有成竹,是以此刻应对自如。
“皇上,皇上。”一阵促急的脚步声,蓦地从殿门外传来。
君臣三人齐齐转头望去,但见冉济满脸焦灼,大步飞冲而入。
面色一肃,秦程言话音微冷:“何事如此慌乱?”
“……城中百姓聚集一处,说是,说是要求见皇后娘娘……”
“皇后?”秦程言目光微闪,“朕不是让你着人去寻吗?怎么,没有找到?”
“微臣无能!”曲膝一跪,冉济面现惶色。
墨眉上挑,秦程言再次将目光转向商达:“依卿看,此事该当如何处理?”
“必须立即寻回文皇后。”商达答得倒是毫不含糊。
“哦?”秦程言微微高了眉,话音中含了丝玩味。
商达正视于他,目光毫不闪避:“文皇后虽无才具,但皇后之尊,足以安定民心。”
挟皇后以令诸民?
这倒是少见。
“那就——多多加派人手去寻!”
“是!”冉济自是不敢耽搁,忙忙地起身,领命而去。
“朕希望,黎国的这场变乱,能尽快结束。”看着立于阶下的商达与南轩越,秦程言冷然道。
半个时辰后,冉济满头大汗奔回,身形未定,便匆匆禀报道:“启禀皇上,有,有文皇后的消息了……”
“在哪儿?”
“据两名宫女说,文皇后,趁乱去了无欢殿。”
话音方落,商达的面色不由微变。
秦程言是何等敏锐之人,早将他神情的变化瞧在眼里,当下淡淡道:“那无欢殿,是个什么居所?”
“启禀皇上,是笙颜公主黎长滢的寝宫。”
“笙颜公主?”语调上扬,充满询问的意味。
“笙颜公主,是黎长均的妹妹。”南轩越接着解释道。
“哦?”秦程言微觉诧异,“黎长均究竟有几个妹妹?”
商达和南轩越不由对望了一眼,心中皆是纳罕,仍由南轩越代为答道:“宫中人尽皆知,黎皇,只有一个胞妹。”
秦程言沉默了,想起那个幽禁于深宫中,生生被植成树人的女子,心中不由掠过丝薄薄的叹息。
难怪。
难怪段鸿遥会下如此狠手,不惜一切代价,灭了黎国。
若是他的慈儿遭到这般非人的“待遇”,他也不知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来。
“皇上?”见他久久沉默,冉济忍不住喊了一声——那外边可是民声沸腾,若不安抚,只怕生变。
轻拂袍袖,秦程言踏下金阶,黑眸锐闪:“好,就去无欢殿!”
一路穿过长满藤蔓的回廊,秦程言的眉头越锁越紧,忍不住停下脚步。
“皇上?”跟在他后面的南轩越,赶紧稳住身形,压低嗓音轻轻喊了一声。
“这地方——”秦程言举目向四周看去——只见绿荫翳翳,遍地生凉,却并无别的异样。
“走吧。”默立了一瞬,他再度迈开脚步,无论如何,已经走到这里,那笙颜公主到底是个何等样的人物,至少应该见上一见。
回廊尽头,一座灰白色的建筑静然而立,被清澈的阳光一照,反而显得更加惨淡,让人生出一股极不舒服之感。
以秦程言为首,四个人慢慢地靠向那紧闭的殿门。
不见一个宫女,也不见一个太监,甚至声息不闻,仿佛,就像是一座坟墓。
“皇上,”南轩越闪身挡在秦程言面前,“让属下去吧。”
看了他一眼,秦程言点点头,目视南轩越提步上前,抓住殿门上的铜环,重重扣响。
“砰,砰砰……”响亮清脆至极,在空气里激起几丝回旋,然后消散。
却不见有人应声。
“砰,砰——”
紧闭的殿门,无声开启,内里却一片黑洞,缓缓飘出些白色的雾气,夹杂着不尽的冷意。
难不成,这是个冰窖?
忍受着刺骨的森寒,四个人走进了无欢殿,然后齐齐瞪大了双眼——
这座宫殿,其外部看起来,与普通殿阁并无区别,但是内里,竟然全用冰砖雕砌而成,桌椅器具,甚至是悬于廊下的鸟笼,都是冰精制成!
尤其是那冰砖中频频闪亮的微光,更让眼前的一切,看起来有如梦如幻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