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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殿下?”禁军统领郁九凑到黎慕云身边,话音里带着几丝慌乱,“那——”
猛然一摆手,黎慕云果决下令:“卫冉,速带一队禁军前往转龙殿查探情况,其余人等,原地不动。 hp://772e6f742e6f%6”
其余人等,原地不动。
也就是说,擒杀秦程言,比救他老爹的性命,更加重要。
唇弧高扬,秦程言笑得更加欢快。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皇上驾到——”
突兀的喊声,震惊了一帮子人,除秦程言外,其余人等相继跪下,朝着那衣袍散乱的男人,纳头叩拜。
面容阴鹜的男人,却不叫他们起身,也不去管一身枭傲的秦程言,目光只狠狠地盯着伏在地上的黎慕云:“好个逆子!竟敢暗算朕!”
黎慕云倏地抬头,眸中难掩惊色:“父,父皇,何出此言?”
“啪——”
一样物事直直从黎长均手中飞出,掉到黎慕云面前。
是一面令牌。
祈祥殿侍卫的令牌。
而祈祥殿,是黎慕云的居处。
黎慕云的面色,刹那惨白,抬头看了看他素来刚愎自用的老爹,再转头看向秦程言。
似乎,都明白了。
其实,他这次真的是错怪了秦程言。
秦程言就算想对付他,也不会用这种栽赃嫁祸的手段。
栽赃嫁祸者,自有他人。
秦程言之所以会在今夜动手,只是因为他在觞城游逛的三天里,钻入某个权贵家中,听到了一番不该听到的话。
所以,才有今夜之行动。
不单因为花无颜的马车从他面前经过,不单因为黎慕云通过遍布城中的暗线,已经知悉了他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今夜,有人会在天元宫中,制造一场风波。
而他,不过是做了个,浑水摸鱼之人。
我们这位男主,一直是个聪明人。
有时候甚至聪明得,让人心中发寒。
他清楚何时行动,对自己最为有利,也绝对不会,轻易将自己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尤其是在莫玉慈离去之后。
覆灭黎国,这只是他复仇计划的第一步,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
冷冷地站立着,秦程言毫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看着那一对,即将血刃相见的父子。
这些年来,黎国皇宫之中,一直有秦国的暗线,以前只听从秦煜翔的调令,自他接位后,以最快的速度,重新排线布阵,所以,他才会知道常笙的秘密,黎长均的秘密,甚至清楚,花无颜的存在,还有黎国皇族很多不为外人所道的秘辛……
他分析了很久,琢磨了很久,决定拿黎凤妍开刀,以最快的手段,粉碎这个存在了数百年的庞大皇族——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一时从外头杀来,说不定还会激起他们同仇敌忾之心,联手对抗于他,到那时,他非但击不垮黎国,还会为自己树立一个分外强大的敌人。
所以,要实现分化、摧毁这个帝国的目标,利用其内部矛盾,让其同室操戈,是最好最妙的办法。
“将二皇子押入天牢。”
那男人一身冰寒,话语间不留丝毫余地。
立即。
四名禁卫上前,押着黎慕云,朝宫门外走去。
皇权。
这就是皇权。
在皇权面前,很多时候,亲情爱情,等同于零。
若你心存一丝仁善,估计下一秒,就会被自己的亲人,扯得粉碎。
就像当年的朱允炆,明知道朱棣在造反,却因为不愿承担杀害叔叔的恶名,下旨无论如何,不得伤及朱棣性命,到头来,失了皇位,没了江山,自己也流落江湖。
父子相残,兄弟相煎,在皇室之中,比比皆是。
尤其是,当一个权力**极强的父亲,遇上一个极其聪明的儿子,其夺权之惨烈,不下于世间任何一场战争。
因为,皇位只有一个。
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自古亦然。
父子,如何?
亲人,如何?
兄弟,又如何?
对于这些无可奈何,秦程言自小熟知,所以,他选择以另一种方式,“流放”自己。
他知道大哥很优秀,他知道父皇很英武,他以为大秦国的万钧重担,怎么也不会落到自己肩头。
所以,人生前十多年,他放马河山,纵情江湖,一方面固然是兴趣使然;另一方面,也是不愿意让自己的亲人为难。
秦程言。
你是聪明的。
你真是聪明的。
你是个聪明得不能再聪明的男人。
我一直这样认为。
倘若,你的聪明一直用于正道,将是整个天下的福祉。
倘若,你的聪明用在复仇……那将是,整个天下的灾难。
所以,我为你塑造了一个莫玉慈,我要让这个女人,用她微薄的力量,告诉你什么是真,什么是善,什么是美,告诉你如何运用手中的权利,才能燃起千万人心中,那盏希望之灯。
只可叹。
世事太艰难。
只可叹。
你过于清醒,过于理智,过于冷然。
所以你们这段感情,始终难得完满。
略一摆手,所有人后退一步,黎长均缓缓抬起头来,冷戾目光,淡淡投到秦程言的脸上。
从头到脚地审视着他。
他亦冷然地审视着他。
两个人,都没有从对方身上,找到一丝破绽。
这对曾经名义上的翁婿,到此刻,却是第一次见面。
多么古怪,多么奇异,又是多么……合乎自然。
但,出乎秦程言预料,也出乎所有人意料,黎长均只是看了他半天,然后一转身,就那么走了。
禁军统领严度一摆手,所有禁军井然有序地退开。
宫门大敞。
去留自便。
秦程言却挑了挑眉头。
不过,他也着实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意思,而是果决地转过身,也走了。
黑夜漫漫。
整座觞城像是进入深度睡眠,冷寂得没有一丝声响。
北城客栈。
脚尖点地,秦程言纵身飞起,越过院墙,然后迅速地朝自己的客房奔去。
三楼。
最里边的客房中,一丝微光亮起,映出秦程言冷毅的面容。甚至来不及换去身上的衣衫,他疾步走到桌边,扫开上面的杂物,从怀中抽出那张画,慢慢摊开。
还是那些飞舞的线条,还是那些雾蒙蒙的图景,与第一次、第二次相见时并无不同,但却没有什么神秘之门、血色莲花,以及,那五朵闪着微弱光芒的彩莲……
是他猜错了吗?是他看错了吗?还是……
一丝冷风,骤然从后方袭至,在他的耳侧停住。
短暂的惊愕之后,秦程言很快稳住心神:“落宏天?”
男子冷傲的嗓音响起:“是。”
“受命于人?”
“是。”
“取我性命?”
“是。”
“动手吧。”
冷湛的剑锋,却只一直停留在颈侧,始终没有新的动向。
慢慢地,秦程言转过头,看向那个多日不见的男子。
他生命中极致强悍的一个对手,也是……他的兄弟,他的朋友。
如果说,韩之越于他,是知己,是肝胆相照,那么落宏天于他,就是惺惺相惜,是豪气干云,而纳兰照羽于他,则是淡淡的敌对,与不着痕迹的叹赏。
秦程言与落宏天之间的“敌”,从来不搀杂个人情绪,个人立场,纯粹就一种强者与强者之间的角力,不怎么讲究智慧,讲究的是一种公平公正的竞技友谊。
奇怪吧?
但我觉得,唯有这样,才能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尤其是,有了莫玉慈的介入之后,他们之间那看似不存在,其实在生死关头最能体现的情谊,越来越深刻化,复杂化。
“我已经,不是你的对手。”
他看着他,异常平静地开口。
定定地注视他半晌,落宏天放下了手中长剑:“是,所以,你也不再值得我动手。”
“我倒是希望你动手,”秦程言眼中刹那掠过丝悲凉,“或许,能死在你手中,对我而言,倒是个解脱。”
长长的沉默中,落宏天不知何时,已经收起那份冷戾的杀气,目光渐渐变得平静,透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柔和。
“秦程言,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她,还活着。”
“你说什么?”秦程言一震。
“如果她还活着,你会怎样?”无视他眸中巨海狂涛般的激动,落宏天追问道。
“我……”
秦程言整个人不住地抖,说不清是喜,是悲,还是什么。
二十二年。
人生前二十二年,他从未有过这样激动的时刻,激动得他想大叫,他想从这里冲出去,向整个世界喊出深纳于胸中的话语——
会吗?
她会还在吗?
上天还肯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落宏天再没有开口,从他黑眸中那澎湃翻滚的狂潮中,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爱,已深。
爱,已沉。
爱,已铭心刻骨。
秦程言,曾经我以为,这个世界上,凡是拥有权利的男人,都不会爱。
可是今夜的你,终于让我看到另一丝不同。
秦程言,我代表上天,来给你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机会。
“去昶国吧。”他突然说。
“什么?”他呆呆地看着他,一时回不过神来。
“去昶国吧,或许那里,有你想要的。”
说完这句话,男子闪身,掠出了窗外。
秦程言,我落宏天一生,从不相助于人,更从不与人结交,言尽于此,已是我最大的限度,一切,还要靠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