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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
对于这两个字,秦程言是熟悉的,却也是陌生的。
熟悉是因为,他是大秦皇后铁红霓的嫡子,自小于凤仪宫中长大,对于皇后的气度,皇后的权威,皇后的重要,他自是清楚无比;陌生的是,当这个“皇后”的头衔,落到他“未来妻子”的身上时,他却茫然了。
他从未想过做太子,更未想过做皇帝,自然,也不会去想什么皇后。
可是如今,这个问题,就那么突突兀兀地摆在了他面前。
一个帝王,可以有很多妃子,但是皇后,只能有一个。
这,他很清楚,非常清楚。
那么,谁会是他属意的皇后?
其实这个问题,他亦从来没有考虑过。
哪怕是在,发现自己对莫玉慈确实有情之后。
他亦同样没有想过。
一是没有时间,二是没有精力,三是时机不成熟。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不敢想。
连想,都不敢想。
因为,纵使莫玉慈可以留在他身边,也不可能,成为他的皇后。
因为,她与生俱来的,另一重身份。
所以,他若为君,皇后,只能是另一个女人。
或许是他根本不了解的女人。
比如,什么国的公主,抑或是大秦国内的贵族之女。
至于莫玉慈……他还不知道,在现实之中,他能把她摆在哪里。
多么可笑的矛盾。
他爱她,却不知该如何安置她,甚至无法安置她。
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时每刻,都希望着能得到她的消息,却也在害怕得到她的消息。
尤其是在今夜。
这种茫然,更加地剧烈,更加地揪心。
手,慢慢抚上心的位置,那里,却已空了半边,只剩另一半边,在强健地跳动。
如果,选择彻底地遗忘,如果,选择另一段开始,或许那半颗心,会慢慢地回来,也许永远回不来。
但,无论能不能回来,都比现在的茫然无助要好。
箫声。
清远而豁达的箫声,就在此际,徐徐而来,仿佛春天里最温润的湖水,缓缓漫过秦程言焦躁的心。
他睁开了眼,往窗外看去。
长空寂寂,星月廖落。
对面的轩栏边,一名丰姿慑人的男子,正怡然自得地,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品味着这烨京城,绮丽无双的夜色……
秦程言眯起了冷眸。
他是——
深湛夜空中,两道流影,如星光轻纵而过。
锦服男子在前,玄袍男子在后。
好一场无声无息的追逐。
双方却都尽了全力。
“好功夫。”
终于,锦服男子停下,立于河边芦苇之上,足踏苇尖,身形稳凝如山。
“彼此。”玄袍男子眸中冷色未减,只两字以概之。
“秦程言?!”锦袍男子问。
“纳兰照羽?!”玄袍男子答。
然后,相对大笑。
有的人,相逢不过一瞬,便能引为知己。
比如他们。
“我有美酒,君,可愿共享?”
“好,待我去寻些美味来。”
“美味?”纳兰照羽眉峰微扬,四顾望去,但见秋水潺潺,野旷天低,却哪里有什么美味?
不理会他的错愕,秦程言挽起袖子,平平飞掠出去,水花轻扬间,已捉得数尾肥鱼在手。
纳兰照羽微微讶然——他这是?
辟开一块空地,取干苔藓枯芦苇及树枝,秦程言很快生起一团火。
剔净鱼鳞内脏,串于枝上,开始薰烤。
“嗯,”纳兰照羽走过来,双眸微亮,“看样子,味道不错,只是——”
“只是什么?”
“想不到堂堂的大秦四皇子,居然亲力亲为做这种事。”
秦程言沉默了。
烤鱼,他平生吃过无数次,亲力亲为,却只有两次。
上次,是在燕云湖中,连心岛上,他连鱼鳞带鱼骨,甚至所有的鱼内脏,都狼吞虎咽了下去。
那时,是为了活命,而今夜,是为了佐酒。
时不同,景不同,人不同,就连情,亦已经不同。
“鱼焦了。”纳兰照羽好心地提醒。
秦程言将树枝从火上移开,取一剑于手,运腕如飞,那烤得油黄的鱼顿时被削成薄片,却不落地,紧紧黏于剑身上。
以剑为托,秦程言握着剑柄,将其递到纳兰照羽眼前:“请。”
“甚妥。”纳兰照羽目露赞叹,伸两指拈起鱼片,送入口中,果觉甘美异常。
美酒、美味、佳友、幕天席地,果然另是一番风味。
“秦兄,”纳兰照羽伸开两腿就着芦苇丛坐下,“明日前往天宁宫,为美人乎?为江山乎?”
进入正题了。
咽下最后一片鱼肉,秦程言细细拭净剑锋,还剑于鞘。
“为一酬壮志。”
“妙哉!”纳兰照羽拂掌,再次大笑,“秦兄果然是我辈中人,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明日廷上,未必能如秦兄所愿呢。”
“嗯?”秦程言挑眉。
纳兰照羽面色一正:“流枫长公主,非一般寻常女子。”
“所以?”
“她曾有一言,不知秦兄听过否?”
“什么?”
“只愿两心照日月,可负苍生可负天。”
秦程言呼吸一窒。
只愿两心照日月,可负苍生可负天。
好豪迈好激越的言辞!
即便是他,大秦帝皇,也少了那份胆气,那份豪情!
“你说,”纳兰照羽定定地看着他,“这样的女子,岂是可随便与之的?”
慢慢地,秦程言敛去眸中的情绪,嗓音却冷寒下去:“纳兰照羽,你此言何意?”
“只是提醒你。”纳兰照羽神色若常,“要有……准备。”
只是两个字——准备。
却不提是什么样的准备。
蓦然地,秦程言站起身来,一言不发,调头而去。
后方,纳兰照羽亦缓缓站起身,静默地凝视着他的背影。
夜色苍茫。
烨京城外。
烟水浩渺。
秦程言一个人,慢慢地走着。
平静的外表下,心潮翻伏。
有无措,有忧焚,却也有一丝,说不出来的解脱。
只愿两心照日月,可负苍生可负天。
一个女子的一句话,却仿佛醍醐灌顶,惊震了迷茫的他。
赫连毓婷,好一个赫连毓婷!
她要的,只是心。
一颗完整而赤诚的心。
可是他,却已经失了心。
哪怕只是半颗,仍然失了心。
所以,纳兰照羽才那么肯定地说,只是明日廷上,未必,能如秦兄所愿。
他们,都是聪明的人,都是才卓识绝的人。
他有没有心,或者贩夫走卒识之不出,但若遇上纳兰照羽,遇上赫连毓婷,恐怕,掩之不及。
也就是说,他此一番流枫之行,注定了,无果。
猛然地,秦程言收住了脚步,抬首仰望苍天。
星汉灿烂,长空高旷。
只是他的目光,却迷茫了——倘若,得不到流枫的兵力援助,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鸣凰宫中。
莲花池畔。
莫玉慈静静地趴在栏杆上,凝望着那一池静水。
时令已经快入冬了。
可这满池的荷叶,竟然还是碧绿的,偶尔有金色的鲤鱼跃起,带起一串晶莹的水珠儿,洒落其上。
“看什么呢?这么带劲?”赫连毓婷从后方走来,在她身侧坐下。
“公主。”莫玉慈赶紧起身,垂手立于一旁。
“无人之处,不必如此多礼。”赫连毓婷拉过她,示意她重新坐下,“有心事?”
莫玉慈摇头。
“那做甚么老是哭丧着脸,是我虐待了你?”
莫玉慈再次摇头。
“那是——”赫连毓婷伸手在她腋下一挠,口中语出惊人,“在想——男人?”
“扑——”莫玉慈差点绝倒,赶紧伸手去捂赫连毓婷的嘴,左右瞅瞅,压着嗓音道,“公主,您说什么呢?”
“想男人有什么好奇怪的?”赫连毓婷拨开她的手,轻轻握住,两眼定定地看着她,“如果这世上没有男人能让你去想,那才可怜呢。”
“?”莫玉慈略抬起下颔,满眼傻气地看着眼前这个爽性至极的女孩子。
她,也就比她年长一两岁吧,却始终给她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对,就是高山仰止。
她的性情,她的胆略,她飞扬的神采,无不让人眼前一亮。
若说秦程言是九天曜日,她便是天边最绚丽的那抹朝霞。
一样地夺目灿烂,一样地光华万丈。
如此想来,他们,还真的是很匹配呢。
微微地,莫玉慈黯淡了眼眸。
“说啊,”赫连毓婷却似没有察觉到她的低落,连声催促道,“你想的那个人是谁?对了,不会是——不会是在‘百味楼’里看到的那个——玄袍男子吧?”
莫玉慈整颗心都悬了起来,赫连毓婷却摸着下巴继续自言自语:“那男人确实挺养眼的,有那么一股子傲气,他是——你的心上人?”
“不是!”莫玉慈一口否认,眼中的神情却紧张起来,“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也是这次来求亲的他国皇族,你,你会考虑吗?”
“会啊!”赫连毓婷毫不迟疑地点头,“他挺合我眼缘的,他要是来,没准儿我还真选他了。”
心,呼呼往下一沉,却再没有浮起。
双手死死地绞着衣角,千言万语辗辗转转,却始终,不能像自己所预想的那样,随口应承。
“抓!还抓!衣服都被你扯破啦!”赫连毓婷皱着眉头看她,一把捉住她已经泛白的手。
莫玉慈蓦地回神,这才发现,手中拉扯着的,竟然是赫连毓婷身上华贵的孔雀金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