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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算等小侯爷跟她讨价还价的时候,“勉为其难”的答应让那卖春饼的姑娘抬进侯府做小,然后威逼小侯爷到侯舒岫面前献献殷勤,给人家抬抬脸面。
可这第一次会谈,福雅就深觉失算。她低估了她外孙,也低估了那卖春饼的姑娘。
六扇门胡同儿口,普普通通一块旧木牌匾,柳家春饼。卖春饼的姑娘叫柳双。圆脸,细眉,菱唇,眼不算大,但是总是眉梢带笑。金嬷嬷换的粗布衣裳去买了几次春饼,每次闲聊几句。
铺子是柳双母亲在世的时候开的,两年前过世后,就是她顶上来撑着,小有收益。家里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都还年幼。若不是因着小侯爷的关系,金嬷嬷就要对她生出几分好感了。穷人家的小姑娘,都成家里的顶梁柱了,所幸她并未小小年纪就变得尖酸刻薄市侩露骨,护着弟妹,撑着门庭,仍然有一张开朗的笑脸。
福雅对如此情况,并不上心,真是不够她上心的。她看着外孙急红了眉眼,笑了,到底是少年郎,初尝豆蔻,一点点事都跟天塌了一样。
福雅的声音不见日常的威严,平缓而又慈爱,“急什么,这秋天仔细上火了。那蚂蚁一样的小姑娘家,无依无靠的,我要弄死她,都不用眨眼睛的。听话,这几天抽空去看看侯家五小姐,让侯家顺心一点儿,这柳家这个……叫什么来着,哦,柳双,这柳双,等你娶了侯家的进门,我跟她打个招呼,你再抬了柳双做姨娘就行了。”
没有料到的是,福雅自以为的宽宏大度,简直就是点燃小侯爷痛脚的炮仗。小侯爷额头青筋直跳,“您不是问我怎么不告诉您么?您看看,您知道了这是什么态度?什么叫我去让侯家顺心点儿?凭什么小双就要做姨娘?外祖母,我的话您听明白没有?我是要娶小双的……”
“你说什么?”福雅眯眯眼。
“我说我要娶她!”小侯爷站起来大着嗓门吼道,像宣誓一样,“我要娶柳双!八抬大轿!三书六聘!堂堂正正从正门进!抬到主院做正妻!”
回答小侯爷的是福雅站起来,伸出手,“啪”的一记耳光!
“我以为这些不用教,你就该知道你是谁,你该做什么。你要我百年之后,怎么去见你的母亲,你的父亲?告诉他们我就给你娶了个卖春饼的村姑做正妻?枉费我把你从那么点儿小就抱在怀里放在心里跟命根子一样疼!”福雅冷厉的目光跟剜心一样疼痛。
小侯爷心尖儿直跳,他不该惹外祖母生气。但是……他跟柳双早就设想过多次,若是外祖母知道,该是多么大的一座阻力从天而降!不!他不能屈服!
他倔强的直视着福雅的双眼,抿紧了薄唇,“要娶什么样的媳妇儿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跟父亲母亲交代!”
福雅失望极了。若是寻常家庭,怕是这时候,她就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自己的养育之苦,求着拖着小侯爷回心改意。可是福雅只是僵硬着脸,冷漠的注视了这个又熟悉又陌生的外孙良久,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就进内殿去了。
她不想放下她的身段儿,也不想说更苛刻更伤感情的话。她的心,已经够痛的了。
小侯爷没想到,他的深情宣誓,并没有得到外祖母的任何同情和退让。空荡的大殿里,他失魂落魄的走了。后来福雅不召他来,他也不再过来。
周朦胧没想到,矛盾会加剧到如此地步。更没想到,小侯爷竟然还动了真格儿的了。若不是金嬷嬷说,她看着那柳双,是个心地不错的姑娘,周朦胧潜意识里就要觉得这柳双颇有手段了。出身卑微,也不是什么人间绝色,竟然能让小侯爷这样即使要跟福雅决裂也要娶她。
如果不是颇有手段,那就是柳双格外幸运了吧。任何一个女子,不管日后结果怎样,能得男子如此深情表态,也算是一生无憾了。
若不是周朦胧善意暗示,这些内里的细节,金嬷嬷是不会跟任何人说起的。但是现在福雅就算表面和小侯爷还僵着,还是很怕小侯爷会干出什么出格儿的事来。福雅毕竟膝下就只这一个,那是什么大差错都不能有,不然,真是没法安心跟地底下的女儿女婿交待了。
金嬷嬷走的时候,周朦胧想了想,既然这样的事情福雅和金嬷嬷都对她坦白相告,也算是看得起她了。她不由得也推心置腹一把,“嬷嬷再帮朦胧一个忙吧。”
“看大奶奶说的,有什么尽管吩咐。”金嬷嬷笑眯眯的看着周朦胧抿了好几次嘴唇才说这话。她倒是真心乐意的,福雅殿下都感慨过多次,若是能娶个她这样的外孙媳妇,那就万事大吉了。
周朦胧一笑,说道,“今儿朦胧未曾在席间多留,只是听说琳癸乡君为人亲切热心,甚有好感。只是吧,我这出去也不方便,请她进来也有所不妥,所以想请嬷嬷一会儿帮朦胧送个见面礼给琳癸乡君,算是一份心意。”
金嬷嬷听了笑起来,“我当是什么事儿,举手之劳,放心,定然给大奶奶办的妥妥的。”
说着周朦胧就让人去喊了小茴进来,开了箱笼,选了簇新才刚打的金头面,用素红锦的方匣装好了,托金嬷嬷带出去了。
说起来这可不只是单纯的举手之劳。琳癸还在外边,大家看到了,当然明白这是周朦胧谢谢她今日帮着解围的。意在彰显琳癸热心善良的一面,也是为她正了名声,若是只叫进了西厢房里来送与她,就未免锦衣夜行了。而且送的是簇新的金头面,琳癸拿去,若是有急用,绞了换银子再是方便不过,比送什么珠宝玉石要实惠的多。
所以周朦胧不仅是谢谢她,还是在帮她一把。最重要的是,着礼物放在素红锦匣子里,是金嬷嬷拿出去的。是借了金嬷嬷的光了。琳癸出头说话,那就不仅仅是南山侯府在感激她,还有大公主府在欣赏的意味,那些爱胡乱嚼舌根的,就要掂量着点儿说话了。
周朦胧并无深交的意图,但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算是还了人情罢了。
宾客散的时候是半下午,严氏颇为疲累,就到之前周朦胧给她准备的院子里歇了午觉。晚上留着祖孙俩一起吃了饭,才又回广玉山房去。
周朦胧是不愿放严氏回去的,广玉山房冷清,她又是撒娇又是盘磨,可严氏还是没同意,“行了行了,我这把老骨头可不好伺候,在广玉山房睡了大半辈子了,到哪儿都认床,不行,还得回我老窝里去。”
严氏没说的意思其实是,她若是离了广玉山房,在外人眼里就未免立身不正,失了南山侯府太夫人的正统了,算是跟着周朦胧一起跑偏了一样。她还立在侯府,出来帮孙子孙媳妇办事儿,跟她不在侯府,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送走严氏,宅子里丫头婆子们收尾基本差不多了,打扫洗刷都已经结束,就是从库房挑出来的东西,还没清点完,等清点完了,再入库锁起来。
而山栀和降香也在忙着将今天收的礼造册归库。周朦胧吃过饭陪着严氏过来看了一下,还笑嘻嘻的说道,“廷岳说了,兰姐儿收的这些东西,可都要从小给她留好了,等她日后出嫁了,那全是她嫁妆。”
“哦……这是兰姐儿以后的……嫁妆?”严氏听了一愣,又觉得好笑,这么点小小人儿,竟然都在存嫁妆了。
严氏知道周朦胧送了琳癸一套金头面,颇为赞赏,“送的好。这姑娘不错。唉,可惜廷屿还小,不然定要去求了做我孙媳妇去。”她说的倒有几分是真话。琳癸家世虽然裨益不多,但是,妻贤夫祸少,严氏是深有体会。若不是戚廷岳“反动”在外,他和周朦胧的婚事,严氏恐怕不会同意的。
但是人就是这样,就怕想不开,只要开头一想开了,后面就更想得开。周朦胧严氏越来越觉得挺好的,也就越来越觉得,只要姑娘家人好,娘家次点儿就次点儿。
而提起最先离席的戚廷岚,严氏就只要恨铁不成钢的摇头了,“这阿阮生孩子还早呢,这才三个多月的肚子。唉,够廷岚她磨的呢。”
金嬷嬷送了东西给琳癸,当着众多小姑娘的面儿,面色和悦的跟琳癸说了几句话,才回的大公主府。当然回去第一时间,就去见了福雅。看福雅脸色不好,眼下乌青,就把琳癸的事情当作说笑说给福雅听。
“琳癸乡君?陈家的那个……”福雅听了想了想,却是没记起来琳癸乡君长什么模样,好一会儿还是摇摇头,“唉,这孩子倒是心善,就是身家到底太差了些。”
小姑娘家,心底儿浅。郑家二小姐,福雅当时一眼都没瞧上。秦家的么,好坏不论,最后还是失于尖刻了。事实证明,还是侯家的,中庸点儿,但是宜室宜家。
“周氏有没有说岳哥儿想什么时候回来?”这是福雅然让金嬷嬷问的。
金嬷嬷摇头,“戚大奶奶并没说,只是说他们两口子是盼着早日一家三口团聚,但是戚大奶奶瞧着淡然的很,并不心急。奴婢露了点口风,戚大奶奶并未接话。”
福雅失笑,满朝想求她的人多了,没想到这送上门,还有人不接的。“这周氏……真是个有趣的。”
小侯爷的几个玩伴儿,徐六还没成亲,张口就是吃……游秀才,瞧瞧那内院妾侍都够开个青楼还绰绰有余了,也是个不靠谱儿的……福雅还是觉得戚廷岳最适合从中劝说一下,戚廷岳在外头吃过苦,在家里也吃过苦,如今娶了个好媳妇儿,是个最恰当不过的现身说法人选了。
思来想去,福雅摩挲着手里的金线珐琅茶盏,“你着人去吏部看看,最近可有什么变动的,看看有没有什么空缺要填补的……”
福雅和金嬷嬷说话的时候,周朦胧正在山然居里,摊开了笔墨写信。小侯爷的事情,虽然金嬷嬷都摊开来了跟她说,但怎么着都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的。让戚廷岳早点知晓,也好有个心里有数,看看怎么规劝一番。
想想戚廷岚,这成亲才两三个月,就如此性情大变。虽然以前戚廷岚也不讨周朦胧喜欢,可现在这副枯井怨妇般的模样,实在是让人觉得不忍心。小侯爷这亲事八字还没一撇,就和福雅闹成这样,实在不是人喜闻乐见的。
连夜写就,第二日一早就让陆英送去给齐氏,让她寻个朝廷的路子快速送到沥州去。没料到,这信才送出去两天,朝廷竟然就下了调令。还是张丽玲着人来给她捎的口信儿,说是戚廷岳被封了工部员外郎,年底就召回工部赴任。
周朦胧听了懵了,还是青黛喜笑颜开的去给那送信的婆子赏钱,周朦胧才反应过来。工部员外郎,正四品。但是对于戚廷岳这个沥州的五品千户来说,却是明降暗升啊。
不见同是从五品官儿,刘大人就比他亲家张大人低了好几头么。再说了,只要戚廷岳回京了,这有家族背景的官儿跟没背景的也不一样。这戚廷岳往外一站,就是五品的张大人,也得客客气气的说话。不然,怎么在刘玉娘这门亲事上,周朦胧露露脸,风向就都变了呢。
而且,这武官召回任文官,这样的事儿少但是也不是没有,有戚廷岳在沥州修渠建塘的政绩在,这改任也是实力所在。
周朦胧只是奇怪,这事儿这么快定下来,怎么戚廷岳没有露口风。戚廷岳不是说最快最快也得年前年外的事儿么。
她还坐在屋里云里雾里的时候,齐氏也风风火火的来了。“知道了没知道了没?戚大爷这回回京定了……”
“知道了,”周朦胧跟做梦一样,“工部员外郎……”
“啊!你都知道了?这么快?”齐氏瞪大了眼睛,她撂下手头的事情就来了,还以为周朦胧没这么快知道呢。原来早知道了。只是看这模样,好像也有些不知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