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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黄昏时,营防的将士调整已经做好了交接。
孟娬要随殷珩一道离去,这个时候明雁君也应该回去了,只不过她已经习惯了比往常在这里待的时间更久,往往是天黑以后才回。
孟娬对明雁君似笑非笑道:“跟我去喝一杯,如何?”
明雁君亦是一笑,爽快应下道:“好啊。”
于是今日明雁君算走得早的,与孟娬一道离开了大营。
等回到城里时,天色已经擦黑,长街上亮起了灯火。
酒庄门前也正亮着一串串火红的灯笼。
庄里的伙计自是识得孟娬他们,见人来,立马迎上前给他们带路,道:“地儿都给几位客官留着呢。”
进了内院,便不用伙计再引路了。
孟娬点了几样酒,伙计转头就去准备。
孟娬与明雁君轻车熟路地往海棠小苑去。
平日里那小苑因是老板的地方,不待客,位置又幽静,只有孟娬他们来时才会使用。
然,当明雁君一边与孟娬闲话,一边推门进去时,甫一抬眼看见院中落座的人时,说到一半的话生生在喉咙里停滞了去,动作也僵了下来。
院里的海棠花已经谢了。
但树下有人煮酒,酒香飘散在这个小苑的每一个角落里。
他慢条斯理地拿着温酒的器皿,在手里轻轻晃荡着。他闻声抬起头来,看见了明雁君,如久别重逢一般笑着寒暄道:“你来了。”
明雁君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他。
秋珂。
变得和以前不一样,却又永远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可她却难以再往前迈一步。
身旁孟娬的声音在道:“上次托人送药去时,他说想与你聊聊。你们先聊,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明雁君张了张口,说不出任何话,她听见孟娬的脚步声转而走了出去,随着小苑的门关上,院子里只剩下一片安静。
孟娬去到隔壁,推门而入。
殷珩正在隔壁院子里煮酒。
她在殷珩对面坐下,支着下巴看着他温润的神色,良久出声道:“阿珩,假如你爱上一个你很难拥有的人,你会怎么做?是敬而远之,还是想办法拥有?”
殷珩道:“没有假如,我不是已经拥有了么。”
她从桌边蹭过来,依偎进他怀里,一下抱住了他,道:“是啊,我怎么这么幸运啊。我爱着的人正好也爱着我,我不用嫁给别人,正好他也不用娶别人,我们正好成了一对夫妻。”
殷珩将她拥住,微微低着头,下巴摩挲着她的发丝,手扶着她的头压在自己的心口上。
孟娬忽又道:“我也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可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明知有些事是错的,也觉得要非做不可,那又该怎么办呢?”
殷珩道:“如果觉得自己非做不可,又何须论个对错。”
孟娬愣了愣,在他怀中莞尔笑开。
海棠小苑中,明雁君站着良久未动,秋珂对她道:“过来坐一坐吧。”
后她才挪着步子,走过来,在秋珂对面坐下。
炉上的水汽氤氲漫上来,衬得光影有些朦胧。
一时间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明雁君身上还是那身在教练场上的装束,干练而又英气。而秋珂却不再是从前着戎装时的模样了。
他着一身软衣轻袍,肩上再披了一件厚厚的外袍。
如今他畏冷,又丝毫受不得凉,身体的确是大不如前了。
明雁君看着他,仿佛上次见他还只是昨日,她便一直在想,一个人怎么能在短短一天时间里,消瘦憔悴得如此厉害。
他不再是曾经那个英姿勃发的青年,明雁君眼前的他,是个病弱的贵公子一般,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子很好的涵养。
只是,明雁君难受得快要窒息了。
几乎同时,两人都开口说了话。
明雁君晦涩道:“你身体怎么样?”
秋珂则轻声问她道:“你过得还好吗?”
而后两人又都顿住。
秋珂眉间舒开,缓缓笑了笑,道:“我还好,只不过是偶尔有些不适应天气多变,是他们小题大做了。等过些时候,总能慢慢好起来的。”
明雁君点点头,道:“我也还好。还是照常去营防那边,跟着大家一起操练。”
秋珂把煮好的酒斟出来,推到明雁君手边,道:“这酒庄里的藏酒还有许多种,我选的酒,应该是合你的口味,尝尝。”
明雁君端起来,暖意从手心里扩散开,可她并没有觉得温暖,反而觉得更冷了一些。
她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不知是不是被呛住,辣得咳嗽。
秋珂怔愣道:“酒很烈么,我原以为是很柔和的。”
明雁君偏开头,边咳边闷声道:“不烈,是我自己不小心岔了喉。”
他伸了伸手,迟疑了一下,还是放在她的后背上,轻轻地替她拍着。
明雁君瞬时眼泪都呛出来了。
她不着痕迹地用力地抹了一把眼角,把杯盏递给他,道:“再来一杯。”
她一连喝了好几杯,方才把那股快要决堤的酸涩感压了回去。
秋珂无言,自己也端起一杯想尝尝,结果被明雁君倏地探身过来,一把按住了手腕。
明雁君心口陡然一痛,他穿了这么多,怎么手还是这么凉?
秋珂抬起头怔愣地看着她,她的眼眶湿湿的,像刚被一场雨雪给洗过一般,给冷得发红。
明雁君哑声道:“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就别喝酒。”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最终秋珂低下头,神色不明地看着杯中酒,以及握着自己手腕的明雁君的手,他缓慢地用另只手把这只手上的酒杯拿走了,平稳地放在一边。
明雁君见状,也就松开了他。
下一刻却被他反手握住了手腕,往自己这边用力一带。
瞬时拉她入怀,狠狠地抱住。
明雁君瞠了瞠眼,那双拥着她的手臂不容她有半分撤退的余地。
他轻轻抚过她的头发,低头在她耳边道:“我就只来找你这一次,下次便再不找你了。别哭。”
明雁君咬着牙,埋头在他衣襟间,温热的泪痕无声地渲染了他的衣襟,烫得他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