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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三把瓶子捡起来重新揣回怀里,转身就蹦蹦跳跳地跑出去,道:“抓蚂蚁咯!抓虫子咯!”
孟蒹葭伸手想抓住他,可惜抓了个空,咬牙切齿道:“回来……你回来……”
旭三一走,她就真的彻底无望了。没有人能够救她了。
旭三从孟蒹葭小院里出来,又揣着瓶子到处去捉蚂蚁。捉着捉着,他就捉去了旭明宥的院子里。
旭家前家主的院子这次也没能幸免于难,被大火烧了个七七八八。
前家主的院子里有一个待客用的堂房,堂房里的摆设十分讲究,架子上陈列的可都是一些值钱的玉器古董。
旭明宥之前没舍得把这些东西给前家主陪葬,可眼下他也没得着。
彼时下人们在废墟里掏掏捡捡,旭明宥也到这前家主的主院来看看,希望还能找出一些完整的。
不一会儿,就有管事匆匆忙忙跑来找旭明宥,大声道:“大公子不好了,三公子他、他……”
旭明宥阴沉着脸回头看去,管事气喘不止道:“三公子跑去了您的书房,拿走了书桌上今(蟹)上午才送来的账本啊,眼下正往塘边去了!”
那些账本记录的都是旭家铺子近来的收支情况,旭明宥都还没来得及看。
旭家里已经乱成这样了,要是铺子里的事再一乱套,还不知何时能理回正轨。
旭明宥这几天随时兜着怒火,有人往他这里撞,他岂会憋着,一脚把管事踹在地上,阴翳至极道:“混账东西,怎么不拦着他!”
管事吃痛,颤颤巍巍道:“小的拦不住,他身边有官差啊……”
旭明宥当即就匆匆忙忙赶往塘边。
旭家后宅里有一面池塘,水面上飘着一层碧绿的浮萍,浮萍下时不时有几尾鱼徜徉而过。
若是云夫人在,是万万不准他靠近塘边的。因为旭三小时候就是栽进这个塘里的,险些被溺死在里面。
眼下他身边有两个官差照着,他倒可以为所欲为。
池塘边有几步台阶往下延伸,一直伸到了水面处。旭明宥过来时,看见旭三正蹲在离水最近的那一步台阶上,兴致勃勃地掬了水往账本上浇呢。
旭明宥远远地暴怒吼道:“旭洋!”
旭三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见了他,道:“你这本子上黑不溜秋的,我帮你洗干净!”
他所说的账本上黑不溜秋的地方,正是记账的字迹。这要是都洗没了,那还叫什么账本?就只是个毫无意义的废本子了!
墨迹很容易晕染,旭三浇了水在上面,字迹很快就模糊不清了。
他看了看晕成一团的墨色,觉得不满意,又丢进水里搓搓洗洗,道:“这样才能洗干净!”
旭三分得很清楚,他才只洗了两三本,洗好的放在左边,还没洗的则放在右边。
当时旭明宥几乎面色狰狞地疾步走来,若不是顾着抢救他的账本,恨不得第一时间把旭三给掀进塘里去滃死。
而旭三也被他的可怕表情给吓到了,惊魂未定地往上跑,而旭明宥则匆匆下(蟹)台阶去捡他的账本。
结果还没来得及上来,冷不防身体受力往前一扑,连人带账本全栽进了塘里去。
顿时水声噗通,塘里的浮萍也受惊似的荡漾开来。
旭明宥不会凫水,在水里挣扎,头上顶着满头浮萍,绿着一张脸十分狼狈。
旭明宥在水里沉沉浮浮,晃眼间看见旭三正站在塘边的台阶上,不慌不忙地看着他。
旭明宥顿时就明白过来,旭三恐怕已经不疯了。
他是故意把他引到这塘边来,再故意把他弄进这塘里去!
正如当年,旭三在塘里苦苦挣扎,而他在岸边冷眼旁观时一样!
他到底什么时候好的?还是说这些年来一直在装疯卖傻蒙混过关?
等旭明宥的管事姗姗来迟时,旭明宥几乎在水里不冒头了。管事吓得肝胆欲裂,连忙振声高呼:“来人啊!快来人啊!大公子落水了!”
大家手忙脚乱地把旭明宥救上来时,旭明宥还剩下一口气。
云夫人收拾好了东西,带着旭三离开旭家,结果被旭家主母夫人给带人拦了去路。
主母夫人道是旭三把旭明宥推进了塘里,不能就这么轻易走掉。
云夫人诧异地看向旭三,问道:“你推大公子下塘了?”
旭三仰着鼻孔哼了一声,道:“我给他洗本子他不领情,还要来挤我,是他自己挤不过我,自己掉下去的!”
以前旭三在旭家受尽冷落,云夫人只能处处低头。可今时不同往日,旭家主母护子心切,云夫人同样不允许自己儿子受委屈。
云夫人道:“听清楚了?是他自己挤不过我儿!”
听到旭明宥落水的那一刻,云夫人心里竟也有一种难言的痛快,好像抑在心头多年的一口气,终于消散了。
旭家主母气昏了头,连忙勒令左右道:“把他给我抓起来!”
官差拔刀挡在旭三身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云夫人道:“我劝夫人慎重,旭家大公子才摆脱了纵火杀人的嫌疑,眼下又想对布政使大人的孩子动手吗?”
最终有官差护送着,旭家谁也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云夫人带着旭三离去。
等旭明宥醒来时,旭三已经不在旭家了,他也奈他不何。
深秋时节,塘水清冷入骨。旭明宥在水里泡了一通,当晚便着了凉。
旭家主母便把这些琐碎事务交给其他人去做,让旭明宥只安心养病。
他一闲下来,自然想起孟蒹葭,反正卧床休养之际也无事可做,但心里的邪火总要有地方发(蟹)泄,于是这日就让随从去把孟蒹葭带过来给他打发打发时间。
孟蒹葭一听说随从来带她去见旭明宥时,恐惧得跟马上要去阎王殿似的。
素日不察,秋寒渐渐漫上来,庭院里便开始黄叶枯落。秋风飒飒,黄叶一层又一层地簌簌凋零,有的枝桠率先秃了去,平添几分萧索。
这会儿院子里的阳光过于通透,比傍晚时候更明亮,但却少了许多艳色。
旭明宥屋子里冷冷清清,他着凉后,屋里早早就添了暖炉炭火来取暖。
孟蒹葭被随从丢进旭明宥屋子里时,旭明宥着白色中衣,正闲暇地坐在暖炉前烤手,脸上带着病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