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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邕知道,施明光虽然只是个大夫,但是既然能与自己的岳父那样的老狐狸惺惺相惜多年,施明光就绝不是个省油的灯。谢邕不由郁闷了,怎么他身边的人,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满肚子坏水的。
施明光见这种时候谢邕还走神,忙咳嗽了一声。
谢邕回过神来,忙做出一副虚心讨教的样子来。
“你还记得十九年前初春发生的事情吗?”
听了施明光的话,谢邕心神恍惚了一下,十九年前初春所发生的事情,着实震骇一时。
当时天子与自己的弟兄们争夺皇位,争个头破血流。
天子是嫡长子,然而先皇更属意的,却是幼子、先豫亲王。因为先皇的摇摆不定,一直没有立储,先皇的其他儿子,便开始生出了其他的心思。诸多皇子中,尤以焘王和彦王最为活络。
焘王与彦王的母族都是大周显赫的家族。其中焘王的外祖是武将,手中握有一大部分兵力。在那样混乱而危急的时刻,哪位皇子不想自己登上皇位?所谓富贵险中求,焘王的外祖也打定了注意,不管是孤注一掷,还是破釜沉舟,一定要拼尽全力将焘王捧到那个位置上。
彦王外祖是前任的内阁首辅,执掌内阁多年,门生党羽遍布朝堂市井。一时之间,彦王的拥护者也有不少。
只是,他们有通天的本事、为他们谋事的人再多,他们面对的,却是当今天子。天子心思深沉,手段毒辣,为了达到目的,天子什么算计都能使得出来,哪怕是自己的骨肉至亲,都狠得下心来设计。
先是彦王结党弄权,大行压胜之术,被先皇厌弃,再是焘王的外祖父举兵谋反,却被其亲信捅了出来,所谓的谋反却成为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多时,彦王、焘王两个皇子就遭到了先皇的厌弃,被贬为了庶人,两个皇子府并其母族,悉数被灭了族。
伴随着两个皇子垮台的,是两个同样煊赫的家族的覆灭。
谢邕也曾经历过那个时候的腥风血雨,也曾亲眼目睹了两个皇子府是如何沦为尸首满地、血流成河的人间炼狱。哪怕他在战场上杀伐征战多少年,哪怕他见过了再多的血腥与杀戮,谢邕还是永远无法忘怀十九年前京城发生的这一场人间悲剧。
过来许久,谢邕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钱太守与……当年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关联?”
“我调查得到了结论,钱太守的父亲,曾经也是费漪的得意门生之一。”
费漪这个名字,早就被掩埋在了尘埃之下,恐怕少有人还记得此人。
施明光知道这个名字,是因为顾平章偶尔会随口说上一两句。顾平章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费漪的赞赏和敬重,更是时不时的惋惜,费漪生不逢时,又惋惜费漪就是太过优柔寡断了,在利益与忠孝两间不懂得如何制衡,这才落得个那样的收场。
“你是说,那个愚蠢聒噪的钱太守是敌人派过来的卧底?”谢邕连忙问道。
施明光失笑,这样看来,倒的确是这样。
谢邕狐疑的问道:“这样捕风捉影的事情,你是怎么得知的?”
哪怕是现在,这些事情,也早已经没有人提及了,怎么施明光对此十分谙熟了解的样子。
“你先别管其他事情,我单问问,你就一点儿也不怀疑,为什么阿清在钱太守的府邸,晴天白日的就被绑结了。
谢邕想着自打来了东海郡,总归是要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虽然不喜钱太守的为人,但是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的。钱太守虽然喜欢汲汲营营、溜须拍马,对谢邕来说,他只是个想往上爬的臣子。如今施明光调查出这样一番来历出来,短暂的难以置信之后,谢邕立即起身,拔脚就要去见钱太守。
“你去找他,他会承认吗?”施明光凉凉的说道。
“你不是查出来了吗?”
“我只是查出点皮毛,甚至可以说,只发现了冰山一角。”施明光道,“钱太守的父亲是费漪的人,也就是此前是彦王的人。”
谢邕不以为然的说道:“这又如何?彦王不是早就已经被挫骨扬灰了?还能再跳出来掀起什么风浪?”
“彦王虽死,也被判了满门抄斩,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彦王没有后人存余。”
“不可能。”谢邕脱口而出,天子对自己的这些弟兄们有多么狠辣,他不是不知道,天子怎么可能会给自己留下这样的后患?
“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施明光意味深长的说道,“彦王母族兴盛百年,费漪的门生更是遍布天下,想要护住彦王的一丝血脉,有多么困难吗?”
谢邕沉默了,施明光的话让他想起了封砚。当年岳父拼尽全力将封砚救出来,如今十几载过去,知道封砚身世的人寥寥。昶王的府邸,也早已经被推翻重建,如今住在里面的,是当朝炙手可热的权贵。
很多时候,岁月就是这样的无情,悄然间便将一切都改变了。
“那么,”沉吟半晌,谢邕终于开口:“钱太守的目的又是什么?”
彦王府早已经不复存在,哪怕他还有一点儿的血脉逃了出来,难不成还能领兵造反不成?就算他有募集人马的本事,又有谁能承认他的身份?早就被满门抄斩的彦王府,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彦王遗孤,这一切对于寻常人来说,都实在是太过离奇了。
不待施明光说话,谢邕猛然顿悟,他定定的看着施明光,“他们绑架阿清,难不成是想让我……”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已经被悄然咽了下去。
这日,谢韫清刚刚沐浴过,坐在门口用干巾擦着头发。
阳光和煦,谢韫清感到浑身上下暖融融的,要不是脚上沉重的脚镣,一切显得更加的美好了。眼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双革面的靴子,谢韫清抬头看过去,那人同样的注视着她。
来人正是那日的那个娇媚的女子,谢韫清后来才得知,这女子姓杨,在一群人中排行第五。
女子今儿穿了朱红色的长裙,显得格外的热烈。她依旧蒙着脸,只露出一双妙目。
看到眼前这人,谢韫清总是不由自主的就联想到妙娘子,同样的千娇百媚,同样的婉转娇柔,不知道这两人有机会碰面了,又是一番怎样的场景?
谢韫清只看了一眼女子,便继续擦着自己的头发。
“你们这样的千金大小姐,竟然还会自己擦头发吗?”女子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们都是娇滴滴的,最多只能捏着针绣几朵花呢。”
“你们能做到的,我们未必办不到,我们能够做到的,你们也不一定完成。”谢韫清说道,她抬头看了看天空,真讨厌,难得有个晴日,阳光全被她遮挡住了。
眼前这女子,三句话里有两句话都是贬低京中的女儿。谢韫清倒真的不知道,女子怎么对京城有这么大的敌意。
谢韫清终于擦干了头发,将湿哒哒的巾子投到了女子怀中,起身便要回屋。
女子追着她问道:“你被绑过来这么多天,怎么就没见你害怕过?”
“我为何要害怕?”谢韫清反问了一句。
“你到底是不是小姑娘?哪里有你这样胆子这样大的?”
谢韫清只是微笑,“你现在见到了,可以走了吧?”
女子从没有见过谢韫清这样,正是豆蔻年纪却是油盐不进的,当下恼了,只是想到上头再三交代的,要好好招待谢韫清,便只得极力忍住自己的脾气,这才没有发怒。
谢韫清含着笑意看她:“你说,是不是我表现得胆小懦弱一些,你们就会怜悯我,将我送回去?”
“你做梦!”女子脱口而出,“你乖乖的待在这儿,我们会将你送回到你父亲身边的。当然,在这之前,你不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我被你们绑过来这么久,怎么也得让我知道,绑架我的是什么人,又存着什么样的目的吧?”
女子立即提高了警惕心,小心忌惮的看着谢韫清,只是转念一想,眼前这小姑娘,虽然沉着了一些,但是说到底年纪也不大,又有几分心机?因此开口说道:“我们是什么人你无需知道,至于我们的目的嘛,不过想想请令尊大人帮个忙罢了。”
帮忙?谢韫清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父亲能有什么可以帮到他们的?
她脑子飞速的转动起来,回忆着前世发生的事情,她倒真的想起了一件事来。
当时天子病倒,几个皇子为了个储君之位争个你死我活。这时候,一个据说是彦王遗孤的少年忽然起兵谋反。那少年来势汹汹,又有许多人拥戴着他。他在民间煽动人心,不少百姓都被他笼络了过去。满朝文武,许多臣子都与费漪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对他或多或少都存着一点儿不一样的感情。因此,一边是天子那几个庸庸碌碌的儿子,一边是年纪轻轻就很有本事和斗志的彦王遗孤,众臣子心中的秤杆不由得偏向了彦王遗孤那边。
只是,自称彦王遗孤的少年,到底还是算漏了一点。
彦王一早就被贬为罪人,彦王府也早就没了,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彦王血统,到底有几分贤能,说到底,在众人心目中,他的身世上都是存在着瑕疵的。
谢韫清想了想,半真半假的说道:“我父亲是个粗人,你们能有什么合作要与他说?总不至于,是想让我父亲助你们谋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