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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默然的撕下一片白布,为他裹伤。无名却不领情,一把将她推进水里。沁凉的溪水流淌过身,清清凉凉,竟比他眼中的光芒温暖。倾城怔然的看着他,看他不再理她,举坛狂饮,看他眸中含恨,苦愤难平。
她机关算尽,唯独没有算到他会恨她。
这就是惩罚么?
倾城只想到他曾带不语去七色花谷,就再也无法忍受他的冷漠。她起身上岸,拖着湿漉的裙摆,一步一步走向黑暗的林子。
他不懂,也永远不会知道,她为他放弃了什么……
***
望着漫山遍野的七彩花朵,娇艳欲滴,妖娆妩媚,仿佛世外仙境。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么?
——花开七色,世间罕见,却并无名。
——听说每个被男人带来的女人,看到这稀世之景,都会不自觉的为男人倾心……因此这花名曰终情……
倾城惨淡一笑。
终情……
娘,你告诉我被带来这里的女人会幸福,可没有告诉我,两个女人终情一个男人,只有痛苦。
倾城扯下发间银丝,贯气于上,一挥一洒,花瓣纷落,漫天飞舞。
临走前,她丢下火把,火焰落地,迅速燃烧,旖旎景色,瞬间化为灰烬。
***
董紫枫站在月下,柔然华光洒落身上,更衬他逸然出尘的风姿。
他几不可闻的一叹。
今天又是初六。
她是否又在某处独自舔伤?
举起手中竹笛,他轻轻吹起悠然伤怀的曲调。
竹笛之音空灵飘渺,自带一种浅淡哀愁。
倾城倚在竹上,星眸暗染悲伤,静静聆听。
一曲未终,董紫枫忽然停下,转过身来。他温柔一笑,眉宇之间尽是喜悦。“你回来了。”
倾城疲倦的扯唇,却发现无论如何也笑不出,只得用空泛的表情望着他。
竹影浮动,翠绿之色在黑暗中,别有一番清韵。
白色裙摆半湿,沾满尘土,灵绝娇颜一片倦容。
董紫枫心神微动,向她伸出手。“过来。”
倾城望着两人间的距离,轻摇头。
无奈,董紫枫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她。
四目相迎,倾城眼中闪烁星光,幽幽的问:“为什么……”
董紫枫胸间紧窒,动容的搂她入怀。
他懂,懂她未出口的话,所以更痛。
倾城柔柔的靠着他,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却难缓和心中的哀伤。
为什么,她要的不是这片随时给她温暖的胸膛呢……
绯闲多看了两眼,发现他旁若无人,完全不在意周围人看他的怪异眼光。啧,定力真好。
才想着,客栈跑进一个女人,后面跟着几个凶恶大汉。这女人一进门就扑到那个背剑男人身边求救。
绯闲随便一看,便瞧出这女人不是善类,多半跟那些人是一伙的。
果不其然,那女子央求他拿银子赎她。这点小伎俩很容易看穿的。绯闲正想看他如何奚落那女人,谁知他竟然乖乖的掏出银子给了那些人。
这男人白痴啊!枉费她满看好他。绯闲真的快给气晕了。她天生的直肠子,看不惯人受欺负,所以就站出来——伸张正义。
几句话把那女人绕的说了实话,女人见泄了底,仓皇逃走。
绯闲洋洋得意的拍着那男人的肩说:“小子,女人不可貌相啊。”他也太老实,太容易受骗了。
“多谢姑娘。”男人拱手,非常有礼貌的施礼。
声音真好听。绯闲借着机会跟他攀谈。“我叫绯闲,你叫什么名字呀?”
“玄命。”
哟,跟她家的黑色有同一个字哎。绯闲机灵的转了转眼珠。“玄命,江湖凶险,不如咱俩结伴同行,如何?”她猜测着,这个老实男人一定因为她帮了他一次,不会回绝她。
果然,听他用醇厚的声音说道:“好。”
嘿,这一路枯燥无趣,总算让她遇到好玩的了。
***
往岭南走的路上,绯闲时不时戏弄玄命,这个老实男人,不仅不知道反抗,还乖乖的任她玩弄取乐,教绯闲直疼到骨子里。
玄命小她几岁,处处敬她若长辈,绯闲起初觉得有趣,后来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哎,你说,你是不是嫌我年纪大啊。”她指着玄命鼻子,一脸不高兴。嘿,教训着一个身材比她高大,比她壮实的男人,这种感觉真是舒坦极了。
“当然不是,绯闲姑娘一点也不像二十五岁。”
绯闲嘴角抽动。这是夸她的话吗?要不是知道他老实的不会绕弯子说话,她一定会以为他故意说来气她。
绯闲生着闷气,一路到了沛县,也就是命案最后发生的地方。虽说绯闲憋着气,路上不怎么搭理玄命,可玄命半点也不知道她是生气,还当她赶路累的,不爱说话了。
所以,一到沛县,住进了客栈房间,玄命就让绯闲坐在床上,动手去脱她的鞋袜。
饶是豪爽大方的绯闲,也让他这一动作羞红了脸。羞归羞,却没拒绝,心里反倒有股别样的甜蜜。相较于绯闲的羞涩,玄命坦荡多了,他寻了脚上的穴位,轻轻按揉。
绯闲起初怕痒,咬着唇忍住,后来只觉一股平和热力自脚底传上,通体舒畅,原来疲倦的身体突然轻松了许多。
原来……绯闲看着他的眼中添了几分轻柔,笑容里也多了一抹娇羞。
***
不知是千醉酿的菊花酒太烈,还是无名喝的太多,他醉了七日,不曾醒来。
倾城衣不解带的在床前照顾他。千醉被董紫枫训了一顿,才道出她在酒里下药,故意让无名醉倒。看千醉楚楚可怜的样子,想必董紫枫将她训的很惨,倾城没有再计较。
酒醒之后,无名睁开眼,见到是倾城,冷淡的合上眼睛。
倾城不以为意,取来温水。“喝口水润润嗓子。”
无名一动不动。
倾城见状,坐到床沿,一手端碗,一手扶他。
碗送至他嘴边时,无名突然睁开眼,把碗打到地上,人坐直了,躲开倾城的碰触。
“我再倒一碗,你自己喝可好?”倾城不气不恼,柔声轻问。
却似对着空气说话。
倾城去倒水的工夫,瑶瑟端着一碗粥进来。
见无名顶着那张死人面具,坐在床上不动,地上碎落瓷片,瑶瑟气不打一处来。“哎,没名字的家伙,你醉死了七天七夜,都是倾城照顾你,你不感激也就罢了,怎么还摔盘子摔碗的——”
倾城接过粥,把瑶瑟推出去。
“倾城,你让我说完!”瑶瑟在门外愤愤的大喊。她就搞不明白了,这个无名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倾城对他千般温柔,万般忍耐,像个小媳妇似的被他欺负。真是,气死人了!
瑶瑟前脚被赶出去,无名后脚就摘下面具,露出冷冰冰的面孔。
听瑶瑟的抱怨声,越飘越远,倾城暗叹,转身走到床边。
“你睡了七日,滴水未尽。”倾城把水递给他。“喝些水,再吃粥。”
无名不接,径自下床,脚一落地,竟虚浮一晃。倾城赶忙扶住他。“当心!”
无名不领情,推开她,自己也撞到床棂。
水又洒了一地。
倾城静静的看着他,眸底浮起一丝痛楚。
无名扬起一抹冷笑,似是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他抬手,对倾城伸去。倾城会意,将剩下的半碗水放在他手上。
只要他肯喝,内心受些伤又何妨……
倾城收拾干净地上的碎片,把粥端给他。
无名不接,直视着她。
每做一件事,都非要她的痛苦作交换么?倾城有些哀戚的想。看到她难过,他就开心了?
倾城搅拌着冒着热气的粥,吹凉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恶意飞窜过无名漆黑的眸子,倾城看到了,却没闪躲。
滚烫的粥倾倒在前臂,刹时烫红了一大片。
倾城没有喊疼,把地面收拾干净,对他说:“我再去盛一碗。”
无名闲适的躺下,望着上方。
身后的安静,更是显示出无限悲哀。
无论如何,他都不肯跟她说话啊。
空地不规则的摆放着几十颗硕大的夜明珠,莹莹柔光,照亮四周。仔细看去,这些珠子摆成了一个图形,竟然是个“苍”字。
倾城徐徐走到幽暗光芒中间,黑夜下,幽绿的光芒辉映星空,更将雪白的身影衬的似灵似幻。
倾城旋身看着他,柔然灿笑。“喜欢吗?”
她殷殷的盼着,盼着他能露出些许冷漠之外的情绪。
可无名只是皱起眉,声音里的温度比平时更低。“这就是你让我来办的事?”
夜光珠前,倾城盈然而立,烈风吹起衣裙,描绘出纤细的曲线。
“在这里可以看到宣文殿。”她遥遥望着山下的皇城,指着其中一点晕黄。“这个时候,川泉应该还在那儿批阅奏折。”
一年多兄弟无法相见,他必是想念着川泉的……
她笑着回头,却对上一双比子夜还幽暗的冷眸。
倾城心下微颤,仍维持着绝美的笑容。
“你是想提醒我,我在皇权之争的失败,嘲笑我,讽刺我吗?”他的声音犹如自阎罗殿传来。
倾城的笑凝结在唇迹。
“倾城,你聪明绝世,不代表可以把所有人都当傻子来哄。还是说,除了谎言,你根本不会说其它?”
他怎么可以曲解她的用心?绝美的脸庞再无一丝表情,倾城深深凝视着他。
“把我骗得团团有趣是吧?”无名持续着冰冷的声调。“看我听到川泉名字后的表情,很有趣是吧?这些夜明珠——”他走过去,将漂亮的莹光踢向倾城。“你拿我当小孩子哄么?”
他的力道不重,踢在她身上却痛的教人皱眉。
“我只是想让你散散心……”她以为,他会开心……
“开心?”他冷笑。“想我开心很容易。”
倾城眼中燃起希冀之光。
“把不语还给我。”
光芒掩熄,倾城眸色一片灰暗。
无名有些意犹未尽的继续冷笑道:“或者,你死给我看。”
心碎裂的声音,如此清晰。倾城听得到,却已感觉不到痛楚。她只是觉得冷,如坠冰窟。
看到她的样子,无名放声大笑,笑声传遍皇陵,直入云宵。